那道士缓缓转过身来,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长方脸型,通眉凹眼,乌青脸色,紧咬牙关,留着两撇小胡子,下颌垂着稀稀疏疏的几根灰白长须,一见到我,眼里忽地寒光乍现。
梁安娜吓得扯着我后退了两步,我眼角的余光瞟向门外,寻思着伺机逃走。不料,崔子白趁我不备,一把扯脱梁安娜挽着我的手,将我狠狠一推,倒向那个怪异至极的道士。
我扑倒在他的脚下,便伸手去抓他的脚踝,想要把他拉倒,这人却是纹丝不动,他见我这样的不自量力,便“哈哈”仰天长笑起来,一旁的崔子白也跟着狂笑。梁安娜急了,冲我叫了一声,“安妮!”随即转头对着崔子白大吼,“你们要干什么?崔子白,怎么搞的?你弄疼我了,快快放了我们!别忘了我可是梁家大小姐!”
崔子白嬉皮笑脸的对她说,“安娜小姐,稍安勿躁,我可是在救你妹妹,你就安静一点,好好等着瞧吧!”
梁安娜只好闷哼一声,不再说话。
我从地上爬起身来,心里思忖着,看来形势不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打定主意,便毫不畏惧的和那道士四目对接,一动不动的相峙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个可怖的道士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似乎在琢磨着怎么对付我,眼神阴险,暗力涌动,脸部的肌肉在时不时的抽搐着,看得我心底有些发憷。
猛然间,他的太阳穴青筋暴凸,双眼圆睁,一手抬起了红漆葫芦,对准了我,大喝一声,“魂灵归位!魂灵归位!”一手举着一串看似石头的铃铛,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动咒语,一边晃动着手中的铃铛,叮叮当当,哗啦作响,吵得我心烦意乱。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魂魄好像被什么强大而可怕的力量拽动牵引着,从梁安妮的躯体里一点一点的脱离出来,而她的魂魄在慢慢充气强大,想要把我挤压出去。
我的魂魄拼命揪住了她的躯体,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时的梁安妮诡异至极,在她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上,整个儿已经错位,眉毛眼睛重叠到了一起,时而分散,时而聚拢,嘴巴歪斜着,脸上的气流左冲右突,四肢僵直,过会儿又不停摇摆,扭动,嘴里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戾嚎,极为恐怖。
梁安娜一见妹妹这幅模样,吓得浑身发抖,惊声尖叫,两眼一翻,惊吓过度,一下就瘫软在地。
崔子白也瞧得动容,他大张着嘴,半天合不拢来。
那个道士不再念咒,止住摇铃,紧咬牙关,一点一滴的移动着红漆葫芦,在梁安妮的躯体和他之间形成一张无形的、极富张力的网。而我的魂魄,就依附在这张看不见、摸不着的网上,正被痛苦的撕扯着、延伸着、折磨着……
突然,道士双目圆睁,脸颊气流涌动,嘴里就像酒塞脱离瓶口的时候,发出“噗”的一声,随即他便高声大叫,“着!”
我的魂魄利箭离弦一般撞到道士的红漆葫芦上,又反弹回来,他大手一挥,五指张开,一把抓牢,反手朝着我的肉身使劲一扔,我便跌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
其间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我与梁安妮的魂魄就已经各就各位了。我躺在地板上喘息不已,仿佛突然休克又缓过气来一般,拼命的深呼吸,以缓减五脏六腑瞬间活过来的压力,而梁安妮则倒在地上,早就昏迷过去。
那道士喘着粗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道袍已经被汗水浸透,白色的交领湿漉漉的,紧贴在他的肩胛骨上,只见他捂着胸口,在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尽管如此,他还是紧紧抓着红漆葫芦不放,石头铃铛早已滚落一边。
我立即感觉那葫芦一定有什么名堂,而且阿慧还在那葫芦之中。怎么办?
崔子白回过神来,朝着道士叫道,“黑猎大师,怎么样了?梅成香那个小贱人的魂魄抓住了没?”
道士摆摆手,没有答话。崔子白急了,惊叫着,“莫非又让她跑了?”
黑猎道士缓缓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瞅着崔子白,抬起手指,抖个不停,好不容易指了指我,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崔子白满脸狐疑的望望他,又瞧瞧我。此时此刻,我正浑身无力的躺倒在地,心里乱成一团,一面替周永刚和阿慧担忧,一面自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黑猎道士喘过气来了,他嘶哑着声音说道,“捉鬼容易,拿魂很难,耗费了我大半功力。如果是鬼攫取人魂,只要拥有一点灵力,倒是轻而易举的事,换做是人与人之间要移魂的话,那就难得多了!崔子白,你回去禀告东家,他要的这女子,我帮他找到了,人与魂已经合二为一。好了,我要静养一段时日!没有什么要紧之事,不要来扰乱我!”
崔子白上前两步,急道,“黑猎大师,我还有个问题不解,那梅成香既然已经离魂,你为何不将她的魂魄收到你的法器葫芦里面,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黑猎道士一听,有些恼怒,沉声喝道,“崔子白,你好没见识!我这攫魂紫霄葫芦只能囚禁鬼魂,不能关押人的魂魄,死魂难逃,活人是不行的!知道了吗?”
崔子白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眯着眼瞧着我,满眼仇恨,一下子变了脸色,指着我大声骂道,“这小贱人害死了我的孪生哥哥崔子黑,害他吃了警察的枪子儿,我也差点丧命在她的手中,我今天就要替哥哥和自己报仇,亲手宰了她!”
他顿了顿,跳到黑猎道士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威胁道,“我要你黑猎大师立即就把她的鬼魂收归到你那宝贝葫芦里边,让她和她那死鬼朋友一起呆着,不久就灰飞烟灭,永远不得投胎做人!你就给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黑猎道士“倏”地睁开眼睛,寒光迸现,冷冷的打量了崔子白一阵子,冷笑着说,“崔子白,你小子够狠!我倒是可以这么做!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害!再说,这两个女人还能帮我练成行走阴阳两界的护心回魂丹!这么好的事,我何乐而不为呢?”
崔子白听了,大喜过望,松开了黑猎道士的衣领。两三步跳到我的跟前,磨着拳脚,准备下手。我闭上眼睛,一颗心都已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两个万分恶毒的人渣手里了么?一时悲痛难抑,不觉流下泪来。
只听得黑猎道士又说道,“崔兄弟,慢着!你说,要是那梅成香死了,你怎么向东家交代?又怎么向客人交代?她可是身价两亿哟!你要是宰了她,那两亿不就泡汤了吗?客人满足不了,东家肯定拿你试问!到时候,恐怕我这葫芦里装的不是她的鬼魂,而是你的了!”
崔子白一怔,又听黑猎道士继续说下去,“崔兄弟,我对你也很感兴趣,听说你厉害得很,心狠毒辣,残忍无比,恰好可以帮我炼制无敌邪风丹,我可是求之不得的啊!哈哈哈……”
黑猎道士瞅着崔子白,看他的脸色一阵青白交替,相当难看,便收住笑,揶揄他道,“怎么样?崔兄弟,要不要考虑一下?”
崔子白大喝一声,“黑猎老道,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他扭头瞧了瞧我,恨恨说道,“我就留着她一条小命,亲眼看着她怎么被那些如狼似虎、禽兽不如的客人们玩弄,等着她受尽凌辱、折磨和痛苦之后,我再结果了她,送来给你,你就等着好好享用,炼制你的护心回魂丹吧!”
话一说完,两个丧心病狂的恶魔立即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大笑。
我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骂,“崔子白、臭道士,你们不得好死!我梅成香死了变成厉鬼也要来索你二人的狗命!你们要敢把我的朋友怎么样?我发誓,阴阳两界,我一定竭尽全力,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替他们讨回公道!到时候,你们这两个恶魔会在刀山火海油锅里受尽折磨,在十八层地狱里永生永世的赎你们的罪!我奉劝你们最好洗心革面,放下屠刀,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不然,你们就等着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吧!”
两个恶魔一听,再次狂笑。
黑猎道士笑得浑身发颤,大声嚷道,“看不出这小妮子还牙尖嘴快的,好!我喜欢!崔兄弟,你要是成功了,可别忘了把她送到我这里来,看我怎么收拾她!哈哈哈……”
崔子白狰狞的笑着,拍拍黑猎的肩膀,点着头说,“一定一定!”
完了,他两指放到嘴里,一声凄厉的口哨,不一会儿,几个黑衣打手便应声而到。
崔子白指指还在昏迷的梁氏姐妹,说道,“把她们送回贵宾室!记住!别忘了抹去她们的这段记忆!”两个黑衣打手应诺一声,背起姐妹二人匆匆离去了。
他走到周永刚跟前,上下前后的瞅了瞅,说,“这小子还不赖,给他来几针猛烈的‘醉生梦死’药,看他怎样活蹦乱跳!”
我一听,悲愤的大叫,“崔子白,你这个畜生!你放开他!你最好别碰他,要不然,我杀了你!”
“哈哈哈”崔子白冷笑着,不理我,挥挥手,两个黑衣打手架着昏迷的周永刚离开了。
最后只剩我和葫芦里的阿慧了,我们都身陷囹圄,无法脱身。崔子白踱着步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指头勾起我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该你了!梅成香!”我刚要张口咒骂,他一掌将我打昏了。
临昏迷前的一刹那,我看到他脸上挂着一丝阴毒的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