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寒冷的时候,也许爱情能够御寒,最绝望的时候,也许爱情能够带给我们希望。话是这么说,可是一切都很渺茫。
我和江少品被丢进了至寒冰窟。
至寒冰窟,名字听上去似乎带着绝望的意味,我甚至可以从中嗅到死亡的气息。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这是一个美到极点的冰窟。它是圆柱形的一条长长的甬道,除了前后两头,我的左右都是晶莹剔透的、暗蓝色的冰壁。奇妙的是,外面好像有光亮,它穿透了冰壁,让这个甬道似的洞穴看起来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冰库里没有光,但却波光粼粼,仿佛从大海的深处开辟出来一样,我就身处在上下左右翻滚的波浪之中,而这波浪纹丝不动。这一刻,我立即被这至寒冰窟迷住了。
不过,这痴迷只持续了一两分钟,因为我冷得簌簌发抖,寒彻骨髓。
江少品坐靠在冰窟里,仍然是那副漠然的表情,他低垂着头,神色黯然,什么话也不说,浑身散发着和这冰窟一样冰冷的味道。
我皱了皱眉头,不明白黑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看我和江少品冻死在这里吗?那还不如一刀砍了我们那样来得痛快淋漓。我无奈的笑了笑,心里想,我们不会那么快死掉的,得饱受折磨。那就折磨吧,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扭头一眼瞅见江少品,心里不由得掠过一丝担忧,要不要上前安慰一下他?随即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他如今求死心切,我的话他恐怕也听不进去了。只是,我现在该怎么办?这念头一闪过,我禁不住又想问一问江少品了。
我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定定的瞧了他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对我视而不见,我叫了他好几声,他充耳不闻。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大声问话,“你还好吧?”、“你不冷吗?”、“你到底怎么啦?”他当我不存在。我开始着急,跳起来,顺着甬道来来回回的走,在他面前晃悠,他依旧木雕一块,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我使劲摇着他的肩膀,“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话,连我自己也感觉到火药味十足,“江少品,你还是男人不是?自从你知道江老爷子不是你亲爹之后,你就像死了一般,没了灵魂似的,剩个躯壳在这儿!与其活活冻死在这里,你还不如当初在行刑台上一头撞死的好!”
江少品不吭声。
我紧皱着眉头,继续喷发,“你不是自信得很吗?成天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摆酷装拽,现在怎么了?从三万英尺的高空掉下来了?重重的摔在这泥地上了,爬不起来了?你也真经不起摔!我终于知道了,原来你的那些酷、那些拽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真刀真枪的干时,你就是一滩烂泥而已!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不是吗?”
江少品还是不吭声。
我开始咬牙切齿,“江少品,你听好了,过去你怎么利用我、伤害我、差点要了我的命,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也不和你计较了!反正如今你也受到了报应!如果你现在能带我离开这个冷得要命的鬼地方,我们之间的那些旧账就一笔勾销!行不?”
江少品仍然不吭声。
我实在忍耐不住,大吼起来,“江少品,你哑了?你聋了?你木头疙瘩了?江老爷子把你耍了,把你抛弃了,你就自暴自弃了?你不是不稀罕江氏家族的权力宝座吗?如今没有了,你就垂头丧气了?我可告诉你,那个黑猎,他一手设计了整个圈套和陷阱,江老爷子、你、我,还有我们所有的人都被他摆布了,你们被他欺骗了,戏弄了,他要夺走你们江氏家族苦心经营多少年的大好家业,你还在这里顾影自怜,沉浸在狗屁一般的打击中不能自拔?你知不知道,那个黑猎是个日本人,他叫黒木英夫,现在江家是他的天下啦!”
我顿了顿,瞧了瞧江少品,他依旧不吭声。
我一下子不知哪里来了一股无名火,音量越嚷越高,“江少品,你如今怎么这样子窝囊?为了江氏家族,你不是舍弃了好多东西吗?怎么现在露个死鱼样子?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甘愿把你们江家的一切拱手相送?你个没血性的男人!”
江少品沉默。
我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把心里的怒火强制性的压下去,开始冷笑,“也罢也罢,就算我梅成香对牛弹琴,瞎子点灯白费蜡!你们那江氏家族本来就该灭亡,迟早的事!现在好了,你们江家的内奸掘了你们家的坟墓,江家要败亡了!崩塌!崩塌!快点垮掉的好!可惜那些冤死的人没办法拍手鼓掌,那些生活在炼狱里的人们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黑猎马上就要用另外一个恐怖的开始来替代了!也许真正悲惨的时期到来了!古风镇真的要遭殃了!”
我瞅了江少品两眼,毫不留情的对他冷嘲热讽,其实我是想激发他的斗志。
“江家没什么人了!江老爷子昏了,江大运是黑猎的儿子,和你们江家没一点血脉的关系,你弟江小磊在他们手上,你个不可一世的二少爷如今要冻死在冰窟里面,你们江家彻底完蛋了!江少品,你还能坐视不管?像个木偶似的坐在这里为了过去的事悲哀?现在是悲哀的时候么?”我简直是语无伦次,语句里面也没有什么逻辑,只是声嘶力竭的发泄个够,“江少品,你就死在悲哀上吧!你就遂了黑猎的心愿吧!我梅成香今天算见识了懦夫的模样,真是个外强中干、名不副实的家伙,该你发威的时候,你孬种一个,不该你发威,你倒是趾高气昂,非把人逼死不可,你个欺软怕硬的混小子!”
一两个钟头过去了,我说得口干舌燥,我骂得筋疲力尽,江少品无动于衷,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活物了。
最后,我无语了,扔下一句,“江少品,你就自生自灭吧,我可不陪你了!再见!”说完,顺着甬道走着,想要搜寻出路去了。
我向前没走多远,还能瞧见江少品默默的坐在那边,可是我的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我再向后走,结果是一样的。走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这甬道两头都是堵死的,根本出不去。这至寒冰窟原来就是这么个狭小、寒冷的小世界,把我死死的困在了里面,还困住了江少品,我实在不想把他和我相提并论。
终于,我累了,虽然走来走去的,身上暖和了一点,可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江少品还坐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不过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绝望了,剩下的只有等待。
坐在距离江少品只有两三步距离的地方,我恨恨的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走动的热量逐渐散失,寒冷又开始刺激着我的身体,我又开始发抖。
一边抖我一边想,江少品怎么不抖?唉,算了,不要指望这个冷漠到极点的家伙了,他冻死不冻死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奇怪,怎么我一面对这个男人,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唉!想点别的吧。
周永刚那双很受伤的眼睛立即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的伤重吗?他和妹妹周小云一起逃脱的,他们会逃到哪儿去呢?我想我是很伤他的心了,这种心灵的创伤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同时,一个问题萦绕在我的脑际,我到底爱不爱他?
我想不清楚,只好一甩头,由它去吧。
阿慧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幸好有陈路德跟着,他们是被黑猎带来的,难道还受到黑猎的控制吗?如果是这样,那个黑猎会对他们怎样呢?还有阿秀,她恨我,是我,让她卷入了这场危机,是我葬送了她的性命,还有她所有的希望。
黑猎的话又在我的耳边响起,他不叫黑猎,而是一个日本名字,黒木英夫,他来到古风镇到底意欲何为?我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个化名黑猎的黒木英夫一定随身携带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江氏家族就是他实现阴谋的最佳利用工具。
还有我,那块复原石上显现的一切,我真的做过么?我的有部分记忆到底哪里去了?为什么有些事我记得起来,而有些事,我一想头脑就一片混乱?
阿慧临走前,对我说,让我替她珍藏她与周永乐的美好爱情,是啊,我应该想一想,好好回忆一下,他们的爱情,可能我会想起来的。
我决定试一试,反正其它那些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出来。但是,回想阿慧和周永乐的爱情,我想我行。
于是,我也闭上了眼睛,开始努力进入一个冥想状态。
最先出现在我的回忆中的画面就是阿慧躺在绚烂、火红的杜鹃花丛中,那是早春二三月,天气还有些微寒。
她折下一小枝细细的有些黄色茸毛的杜鹃花短茎,刷掉了茎上对生的叶片,只留了顶端的两片叶子,然后一朵一朵的把鲜红色的杜鹃花摘下来,去掉了花蕊,把它们串到了短茎上,不一会儿,便串完了一枝,如同我们现在吃的烧烤串串一般。她的速度很快,很短的时间内就弄好了几串,她笑意盈盈的递给我两串,我接过来,开怀的笑着,放到了嘴巴里,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传遍了我的舌尖……
这个甜蜜的片段让我开始激动,一直以来,我对小时候的记忆都是这样子的,从来没有出现过我妒忌阿慧的画面,我觉得我十四岁时候的心是那么的干净,一尘不染,我又怎么会产生黑猎口中说的那种可怕的心思呢?那复原石里也没有这样的记忆片段啊?难道我的记忆被人有意无意的篡改了?
我又开始使劲回忆。
这一回,我看到的是周永乐站在一棵高大茂盛的核桃树下,他的臂膀还在伸张着,似乎有人刚刚挣脱他热烈的拥抱。阿慧迈着小碎步,向我跑过来。她虽然低垂着脸,但我仍然可以看到她的脸蛋涨得红彤彤的,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她眉目含情,眼波流转,到了我的身旁带着羞涩瞧了我一眼,便捂着脸跑开了。我莫名其妙的目送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刚要追上去,周永乐叫起了我的名字,我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望着他,他含着笑向我招手,古铜色的脸上也是有些泛红,只是很看不出来。
我向他走了过去,他就在核桃树下的小沟边捡起一个又一个包着青壳的核桃,磨去皮,露出深褐色的坚硬的果壳,敲开壳,把核桃的白色果肉掏出来给我吃,我开心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