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铭世出人意料的镇定,让贾铭东冷静下来。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被贾铭世比了下去。
哪怕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怕被传扬出去。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而是一种心理上的问题,他必须在贾铭世面前保持他的优越感,保持他老贾家接班人的尊严。
贾铭东没有急于说话。他知道,必须重新评估面前这位堂弟了。贾铭世的表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如果急急忙忙说话,无论是生气还是语重心长地教育,都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贾铭东拿起桌面上的黄熊猫来,抽出一支点上。
贾铭世笑了笑,也拿了一支叼在嘴上,贾铭东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反倒主动给他点了火,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即缓和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他俩是嫡亲的堂兄弟,同一个爷爷,同一个nǎinǎi。
“铭世,这段时间,你不在首都,你不知道,局势已经何等的严重了……”抽了几口烟,贾铭东缓缓说道,语气很是诚挚。至少听上去是这样。
“我知道。”贾铭世淡淡地答道,抽得有滋有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抽过这种特供的黄熊猫了,味道就是不一样。
“你知道?还有人和你通过消息吗?”贾铭东反问道。
贾铭世答道:“这个不需要有人和我通消息,只要分析一下就明白了。那篇文章,本来就比较敏感,肯定会惹得古月同志不高兴。而且,李开怀亲自到远山县,现在又是你来了……这些都足以说明问题!”
贾铭东瞥了他一眼,心里的诧异越来越重。如果说,上次贾铭世回家那个转变还没怎么让贾铭东放在心上,如今却不能不引起重视了。这样的话,不是谁都能脱口而出的。贾铭世的表现,完全像是一个老于官场的高手。
问题是,贾铭世这样的变化,从何而来?
不过,现在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是啊,你分析得没错,这个事情,古月同志确实非常生气。你可能不明白,这不仅仅是思想领域一个简单的争论,而是一种态度。越是领导同志,越是在意这个态度的问题。”
贾铭东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思维,又开始在语气中表露那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老贺家什么反应?”
贾铭世不动声sè地问道,倒也并没有打算刻意去打击贾铭东的自信。每个人的xìng格都不相同,贾铭东是这种xìng格,强行去改变是不可取的。贺竞强的低调是一种向上的手段,贾铭东的傲气,未尝不是手段。每一种xìng格,都有欣赏的人,也有发展的空间。
“老贺家?”
贾铭东冷笑了一声。
“他们当然是推波助澜了。这个事情,原本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自然是希望闹得越大越好。老贺家已经在组织人手,准备反驳你的观点。连社科院和zhōng yāng政研室的几位老夫子都准备出手了。”说这话的时候,贾铭东不断地望向贾铭世。
他到现在也还是认为,贾铭世是受了老贺家的指使。他不相信贾铭世真能写出这样高水平的理论文章,更不相信贾铭世会想到要在《号角》上发表这篇文章。
这不是一个纨绔应该有的思维和行事方式。
贾铭世双眉一扬,问道:“这个消息确切吗?”
贾铭东“哼”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说道:“当初贺竞强把你这篇文章在《号角》上发出来,只怕就想好了这招后手!”
“这么说,这是老贺家自己的主意,不是古月同志的意见?”贾铭世丝毫也不在意贾铭东的嘲讽,紧着问了一句。
“分得清吗?谁的意见不重要,关键是古月同志是怎么想的。”
贾铭世就笑了,夹杂着一点点得意的神情。
这种得意刺激到贾铭东了,心里的火苗又呼呼的窜了上来。你小子把事情搞得如此糟糕,竟然还这样得意?贾铭东不大相信贾铭世是故意要报复老贾家,虽然他刚才这样说了,也只是气头上的话。如同贾铭世所言,他也姓贾,与老贾家并未结下不可解的“死仇”。但毫无疑问,贾铭世是被老贺家忽悠利用了,成了人家手里的一杆枪。
但是贾铭世又是怎样被人家利用的呢?老贺家与老贾家不对路,这个贾铭世也是清楚的,他怎能当真那样没脑子?
这中间,一定还有一根线,一根看不见的线!
莫非是云裳?
贾铭世在纨绔聚会上打了贺为强,这个事情,没多久贾铭东就知道了。他们不参加这样的聚会,但不代表着他们完全不关心这些事情。不管怎么说,这些纨绔不是一般的纨绔,都是位高权重的世家后代。纨绔之间闹些小别扭无伤大雅,但要是闹大了,也有可能影响到世家豪门之间的关系。
据说贾铭世与贺为强打架,就是为了云裳。
而云裳是贺竞强的未婚妻,这一点是大家都知道的。
贾锦博曾经也有过这个想法,想要与老云家结亲,把云裳娶回来给贾铭东做妻子。但贾铭东自己不愿意,他看上了另外一个世家女子。
贾锦博也不勉强。婚姻的事情勉强不来的。
云裳既然是贺竞强的未婚妻,就有了帮着老贺家的动机。而**裳与贾铭世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交情,贾铭东也很清楚。如果云裳帮着贺竞强忽悠贾铭世,贾铭世百分之百上钩!
“这么说,老贺家想要重新站队?”贾铭世忽然问道。
这句话令得贾铭东浑身一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今天是怎么啦?
贾铭世总是从很高的层次看问题,而自己却陷入了“琐事”之中,完全颠倒过来了。谈话的主动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易手了。这个可不好,贾铭东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情形。
“重新站队倒是不至于,但是贺太平与贺竞强也许真有这个想法,至少可以向古月同志表示一种态度……”一时之间,扳不回谈话的主动权,贾铭东便顺着贾铭世的思路回答了一句。
贾铭世脸上又浮现起笑容,得意之sè更加明显了。
“铭世,你实话实说,这个事情,到底是不是贺竞强在后面捣鬼?”
贾铭东径直问道,原本想要提一下云裳的,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刺激贾铭世的好。万一贾铭世觉得自己上了一个女人的当,面子上挂不住,拂袖而去,事情就比较糟糕了。
贾铭世笑了笑,避开了这个问题,反问道:“大哥,你想要我怎么做?”
贾铭东沉吟起来,良久才说道:“这个事情还真是难办。我爸的意思,是想要你回去一趟,当面向老爷子说明白,老贺家到底是怎样陷害你的!”
贾铭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缓缓说道:“大哥,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铭世,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算我说了,是老贺家指使我做的,你认为有用吗?谁会相信?古月同志会相信?有些事情,影响一旦造成了,就再也难以挽回来。”
贾铭东又被气着了,冷冷说道:“原来一切后果你都很清楚嘛,那你当初为什么那么糊涂?”
“我糊涂?”贾铭世又摇了摇头,“大哥,你仔细想一想吧,为什么到现在,老爷子都没有表态?恐怕不止咱家老爷子,所有的老爷子,包括最高首长和董老,都保持沉默了吧?”
贾铭东顿时怔住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们也曾经想过,但没有得出个合理的结论。
老爷子们的态度,当真出乎意料。
他们想不透,不代表着老爷子们心中没有想法。
“那你的意思是……”
贾铭东沉吟着,语气之中甚至带了一点怜惘。
难道这样的问题,贾铭世也能有自己的思路?
“大哥,很多事情,不能只看眼前,要往前面看。现在看上去十分正确的东西,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证明是错误的。实话说吧,思想领域的问题,或者说路线的问题,到底谁说了算?”
“你是说,最高首长……”
贾铭东惊疑不定,脸sè也变得很是紧张。
“老爷子现在还不表态,最高首长也不表态,这中间到底是为什么,需要好好想一想。”贾铭世又点起一支黄熊猫,不徐不疾地说道,看上去,似乎成竹在胸。
贾铭东回去之后,忽然变得风平浪静了,再也没有人来找过贾铭世,甚至连电话都没有一个。贾铭世只在稍后的报纸上看到了几篇驳斥的文章。
如同贾铭东所言,驳斥他的,都是全国著名的理论家,社科院与zhōng yāng政研室的老夫子。驳斥的文章,也发在全国著名的大报之上,影响力之大,甚至还要胜过《号角》。
但是到此为止了。
五月中旬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驳斥的文章见诸报端。
贾铭世很清楚,并不是这件事情平息了,而是因为,更加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全国都进入了一种比较紧张的氛围。
贾铭世这里,反倒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