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之上,少年驰马奔腾。
午后阳光斜下,映射少年消瘦的脸颊,竟洋溢出豪迈的气质。白马嘶鸣,马鬃随风飞扬,一人一马相得益彰,宛如一幅精美的图画。
但奕忻没有心情欣赏这图画,胸口贴身藏的纸上分明写出了马匹中的隐秘。
黑在马上,意指黑马,上;而白在马下,则是白马,下。见黑马可骑,见白马则不能!
静妃传达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奕忻心中狠狠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皇后现今在坤宁宫无从下手,但是皇后最大的依仗却是可以设陷!奕詝就是皇后最大的依仗,也是可以直接下手的唯一目标!
无论历史上奕詝对奕忻有多不厚道,但至少奕詝在腊八晚宴的时候救过自己一命。从当时他哭的样子来看,必定是皇后事先就与他通过气,而他却仍然毅然决然地提醒了奕忻,才保住了奕忻的一条命。
而今日,奕詝却在他眼皮底下跨上了为他特设的陷阱中!
白马的速度很快,已经到了围场那头,奕忻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制止,他转眼看向奕誴,却见奕誴虽然很不雅地趴在马背上,眼珠子死死盯住了奕詝。
他一定是知道的!奕忻心中狂呼,他一定是知道的!否则以奕誴一向的举动,定会赖着这白马不放!
他们都安排好了,却唯独没有告诉自己!!
皇后想要取我性命,但是奕詝却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奕詝出事!奕忻心中急速思索,眼光就落到了正在恨铁不成钢的安答身上。
此时只有武艺高强的安答才能就奕詝了!想到此,奕忻扔下马缰,便往安答跑去。
路至半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马嘶!
转眼望去,只见白玲珑人立而起,奕詝在马背上使劲攥过缰绳,想要将白马掉头。白玲珑奋力甩头,鼻孔怒张,呼哧粗气,落地后撤蹄左转,继续狂奔。奕詝仍然一脸兴奋,丝毫没有觉察出有何异象,口中还不住喊驾。
白玲珑跑出一丈有余,速度突然骤减,马身也抖动不止,还没等奕詝反应过来,连人带马一起侧翻在地!
“轰!”围场的黄土地都被震动。
这几乎就是一转眼发生的事情!奕忻看得睚眦迸裂,回首对安答吼道:“安答师傅!快救四哥!”
安答当时也楞住了,被奕忻一声吼惊醒,闷吼一声腾身往白玲珑倒地的地方而去。奕忻也一同跑去,心中不住祈祷:“奕詝,你可不要出事啊!”
等到了跟前,奕忻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白玲珑已经躺地不起,口吐白沫,眼看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而奕詝却被倒地时的强烈震动生生震晕,身子随着倒地的惯性滑出了,但是由于脚踩马镫,滑出的距离少的可怜,而正因为如此,他的左腿正压在马身下面!
近四百公斤的重量压在奕詝年幼脆弱的腿骨之上,其后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安答见状也须发怒张,听到奕忻急声:“快,先把马移开!”坐身撸起袖子道:“六阿哥,你退后,我来。”
他双手探到马身下面,猛然发出一声低吼,手臂上青筋一齐暴起,沉重的马身竟然被他生生抬离了地面!
“快,把四阿哥拉出来!”
奕忻快步上前蹲下,手忙脚乱地将奕詝拉了出来。安答也支撑不住松开马身,马身落地之后又激起一阵尘土,呛得奕忻连连咳嗽。
“四哥!奕詝!你快醒醒!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将四阿哥抬到边上,快去传御医,要是四哥出什么事,我要你们一起陪葬!”奕忻状若疯狂,对此时闻声赶来的司职太监放声怒吼,他心中只希望奕詝不要出事。
司职太监也傻了眼了,急忙叫人过来帮忙,有让一太监往太医院传唤太医,他心中已经叫苦,去年五阿哥摔了,今年四阿哥又出事了,情况还严重得多,这次可不是打几个板子就能过关了。
安答俯身探了奕詝的鼻息,又上下检查了一番,神色沉重:“四阿哥摔晕过去了,性命应该无碍,可是这腿……哎……”
奕詝的左腿已经血肉模糊。
此时,被安答落下的奕誴才趴在马背上心催马赶到:“四哥他没事吧?”
奕忻起身对他怒视,眼白处已经布满血丝!他一把扯住奕誴的腿,将他狠狠拉下了马背。
“哎哟,六弟,你干嘛!摔死我了!”还没等他喊完疼,就被奕忻从地上抓住衣领拉了起来,“五哥,你过来,我有话和你!”
“你放手,有话不能在这好好么?”
不顾奕誴的抗议,奕忻将他拉到了围场外的角落里。
“放开,放开,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奕忻将他狠狠推到墙上,用手臂抵住他的咽喉,狠声道:“五哥,额娘她们对付四哥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
“不是和你了,咳咳,我不知道!”
“放屁,你要是不知道,你怎么不要那白马?你明明知道白马有问题,才将白马让给四哥的对不对?”
奕誴不再挣扎,玩味地看着奕忻道:“六弟,你是心疼奕詝吗?”
“奕詝是我们兄弟,我当然心疼!奕誴你摸着良心,他平时对我们两个弟弟如何?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事先跟制止四哥!”
“不如何!”奕誴大声道,“奕忻你别忘了,他和皇后差要你的命,也差要了我的命!”
“皇后要我命没错,可是奕詝却救了我的命,没有他我已经不能站着喘气了。”奕忻死死盯住奕誴双眼,“做人,不能恩将仇报!”
奕誴闻言冷笑:“呵呵,奕忻你是不是太天真了?这是哪里?我们是谁?圣祖当初英明神武,对太子仍然两废两立,皇子之间更是为了储位争得你死我活?今天奕詝只是伤了,若换成明天,我和你不定是谁死了!皇宫之内哪里还有手足之情?你,哪里还有手足之情?”
奕忻被他的嘶吼一怔,手上的劲道不由松了几分,奕誴趁机推开他,好整以暇地理好衣服:“再,我们又不是要奕詝的性命,只是想让皇后消停一些以求自保而已。六弟,从你来无逸斋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天资要远超我和奕詝,得到的恩宠要比我要多得多,但是我敢,我和你最后能在宫里活下来的可能性,我却要远远超过你!”
他鼻尖对鼻尖地放下一句话:“你,与其关心奕詝的死活,还不如想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吧。”
当奕忻失魂落魄地回到围场时,奕詝已经被送往宫中,而园中的司职太监也因为此事被囚往慎行司,估计难以生还了。唯有张贵开还在围场之中等他。
回宫的路上,奕忻面色沉重,等到了阿哥所门口时才低声问张贵开道:“张贵开,你我是不是太傻了?”
张贵开被突如其来的一问问住了,片刻之后才挠头答道:“主子,瞧您的,奴婢在宫中也几十年了,像您这样聪慧过人的主子还真没见到过呢。”
奕忻无力地摆摆手:“可是,我怎么都觉得我只是傻乎乎地按着别人给的步子在走呢?就像……一只木偶?”
“主子,您可是天潢贵胄,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皇上和静妃娘娘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呵呵,如果,这个人是老天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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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去了,先放上这一章,晚上还有一章,大概是十左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