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太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过尽管言语显得杂乱无章,但好歹大家还是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梦大抵是这样的:这夜清风徐徐,明月当空。大地万物沉寂中透漏着安定的宁静和美,河水涓流,自西向东悄然而去。突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河堤泛滥,冲毁了大千世界。更有甚者,夜空中的明月竟也逐渐四分五裂,然后原本明亮的月儿变成了点点暗淡的珠点,直至最后变为了残渣消逝于虚空之中。
孙翊听过此梦,觉得是又好笑又好气,这也能算得上是噩梦么,不过也没敢多想,“母亲”的身份还是让他有所顾忌,不敢过分亵渎。
不过相比较与孙翊的一脸坦然,于吉倒是眉头紧锁,脸sèyīn沉不定,已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之中。而那几个侍女更是夸张,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脸sè苍白,显然是被吓的不轻。
孙翊又是暗暗摇头。
“大仙,老身这梦可有什么说道?”吴国太略显疲惫的声音再次想起。
于吉歉意的摇了摇头,“小道还是一头雾水呢。敢问老夫人这梦持续了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吧,每次睡眠都会出现同样的梦。开始的时候还是偶尔会梦到过一次,倒也不觉得怎样,哪知最近不知怎么,一睡着就梦到了这些骇人的场景,以致如今都不敢入眠了。”吴国太很是无奈。
孙翊也知道吴国太近rì来噩梦缠身,但此时听到吴国太说是两个多月,心中也是暗暗纳罕,不是这么巧吧,自己穿越好像也是两个多月,难不成从我附身开始就开始做噩梦了?当然这他只能自己想想,是万万不能讲明的。
于吉还是在闷声沉吟,苦苦思索,又继续问道:“那这两个多月以来老夫人的生活可有什么重大的变化?”
吴国太显然是不懂于吉这话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又转眼看了一眼几个侍女,她们显然也是不怎么明白,都是摇头否认。
“这可怪了……”
于吉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地点,显然进入了某种沉思的状态,在屋子内不停的踱步起来。手中的拂尘也是有节奏的随着他的走动左右摇摆。
一干人也明白他是在思考,都是安安静静的望着他来来回回的身影,充满了好奇。
他猛然停住了脚步,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这才发现众人眼睛齐齐的盯着自己,知道了自己的失态,老脸也不禁一红。三步并两步走到床前忙问道:“不算这两个多月的时间,老夫人从前可曾梦到过月亮此类的梦?”
“哦……哦……以前啊……我想想……”吴国太眉头紧皱,额前出现了一排细小的汗珠,看起来想的很辛苦,良久也不发一言。
孙翊看着不忍,悄声问于吉道:“先生如若实在不知,便实情相告便可,母亲开明大度的狠,不必如此。母忧儿扰,看到母亲的样子,于心不忍啊。”
于吉饶有兴趣的看了孙翊一眼,也是小声回道:“老夫已明白其中的蹊跷,但求老夫人佐证而已。”于吉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称谓已经由小道变为了老夫,肯定是因为得出了答案而显得自负高傲起来。只见他接着欠身道:“待会儿老夫会在府门口等三将军有几句话相告,不知可否?”
孙翊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踌躇满志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想再出言打击,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过了半响,吴国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老身记xìng差的很,就算有过多半也记不得了。”
于吉还不死心,接着鼓励道:“此番异象多为君象,不知当年吴侯生诞之时……”
听到此言,吴国太忽然全身一阵,坐起身来,双眼放shè出兴奋的光芒,大喜道:“大仙果然是神通广大,老身……老身记起来了……”
见到此状,于吉也很是兴奋欣慰,忙道:“老夫人切莫着急,慢慢说。”
“哎……”吴国太显然来了jīng神头,正襟危坐,徐徐道来:“不仅是老大,便是诞下老二时也是有异象发生的。当年老身诞下伯符之时,有rì入梦;经年之后诞下仲谋,又有月入梦。当年老身也着实不解,便向我家老爷说明了此事,老爷听了大喜道:‘rì月本是yīn阳产物中的jīng华,这是极其祥瑞的异象,说明我孙家后人福星满门。’因为当时老身也很是激动,所以对此事也是记忆犹新。”
孙家长子孙策,字伯符;次子孙权,字仲谋。孙翊年纪还小,尚无字。孙翊还有一弟名叫孙匡,因不是吴国太亲生,所以很不受大家待见。而吴国太所说的老爷自然便是她的丈夫,这几兄弟的父亲,已故的孙坚孙破虏。
听到吴国太讲故事,孙翊很是好奇,又觉得有趣至极。但听着听着,心中逐渐从不以为然的听故事的心态到逐渐变得骇然,睁大的双眼放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神sè极其夸张。别人听了这个故事也许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但是他不一样啊,他有着后世穿越来的灵魂,他知道未来尽千年发生的事。这什么rì月之说,听来是无稽之谈,但是他知道这绝对是货真价实,孙策死后孙权即位,这种印证难道就是巧合么?
于吉听过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眯着双眼缕着他银白sè的长须,也不搭理别人诧异的目光,靠近吴国太悄声问道:“那老夫人诞下……”他看了一眼孙翊,见他还沉浸在刚才吴国太所讲的故事中,这才继续小声道:“那诞下三将军时可有什么异兆?”
吴国太略带失望的摇了摇头,叹道:“这个到不成有过。”
“老夫人病情小道已了然于胸,老夫人切勿担心了。”于吉整理了一下衣摆,坐下打开药箱,从中数十个小瓷瓶中取出一个,送给旁边的侍女道:“每rì老夫人睡前半个时辰,以此瓶中符水三五滴于老夫人前额,并用干毛巾敷着盏茶时间,便不会再有梦魇发生了。坚持半月,则可大好。”
侍女忙施礼谢恩。孙翊听他这么说也是连忙道谢。
吴国太见于吉胸有成足,心中闷气再无半点,也开怀了许多,欣喜道:“多谢大仙神药。可是那梦到底怎么样的?大仙可否详细告知。”
孙翊对此也是很感兴趣,好奇的看着于吉。
天机不可泄露本是行道者秘而不宣的秘密。只是此时于吉见推脱不过,略一沉思,便笑道:“小道鲁莽了。光顾高兴便把这茬给忘了。老夫人此梦乃大吉之兆。”
吴国太听了大喜,不过心中更是不解,问道:“既是大吉之兆,为何这会是山河动摇,明月粉碎呢?”
于吉解释道:“所谓大破后才有大立。如今吴侯虎威盖世,统领江东。给这支离破碎的江东土地带来希望,给黎民百姓的生存带来莫大的机遇。老夫人此时的梦只是大立的前兆,今rì以后便是大立了。所以小道估计rì后老夫人的梦中出现的必是清风翠草,高山流水。”
听到这种解释吴国太欣慰万千,喜容溢出,对侍女道:“快,看赏!”
孙翊在旁一直默默不语,心里暗暗摇头,这种解释对他来说真心难以接受。见此时终于于吉忙完了正事,笑着打断吴国太道:“母亲不必如此,于先生乃世外高人,怎会看中红尘俗物,免得沾了一身铜臭之气。”
孙翊知道对于这些大名鼎鼎的名士,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他们是重名而轻财,加之近rì他得知于吉一直在城内救治百姓而分文不取,便知他是一位仗义疏财的人物。
见孙翊这么说吴国太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犹豫道:“正是正是,是老身莽撞了。那不知大仙想要些什么呢?”
孙翊又笑道:“母亲无需多虑,待孩儿送先生一程便是谢恩了。”
于吉颔首道:“正是。”
吴国太见于吉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应道:“好吧,既然这样,就让翊儿代老身送送大仙以表谢意吧。大仙rì后若有什么困扰,但来找老身便是。”
见到于吉和孙翊离开的背影,吴国太呢喃失语:“大仙果然是世外高人啊……吾儿……额……吾儿当真是长大了……”
来到这太守府门前,孙翊饶有兴趣的看着于吉道:“不知先生叫小子过来所谓何事?”
于吉道:“小道游历数年,对三将军也是听过一些传闻。直至今rì见到三将军真身,谈吐有度,举止大方,方知那些传闻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
孙翊心中暗暗苦闷,他也知道自己这前身名声不是太好,哪里想到来于吉这样不理世事的人都知道,伸出食指揉了揉鼻子,悻悻道:“嘿嘿……往rì小子年纪轻,确实做过不少错事。近rì才明白了些许道理,希望改过不算太晚吧。”
于吉神sè瞬间转变得极为恭敬佩服,显然不是做作装出来的。“圣人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三将军年纪轻轻便可有如此思想作为,rì后必为人中龙凤!”
“小子不敢!”
于吉摇头,也不再多说,跟孙翊简单道别徐徐而去,用着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不是你不敢承受,以后这话怕是我都不敢说喽……”他没有注意到,短短不过个把时辰,他那席洁白的长袍已经被汗水浸湿通透。
孙翊站着看着于吉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心中很是奇怪:“如今意正浓,并不燥热,怎会汗流浃背到如此地步?莫不是我自己威严太盛,官架子太足?”
一阵少女的芳香从身后传来,那种想隐藏又因急不可耐而发出的碎步的声音,不用看人孙翊也知道来者是谁。
突然一双小手蒙住了他的双眼,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传来,更有驼铃一般的天籁童音:“三哥!你猜我是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