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城外一处空旷的平地上,像是小山一样的堆放着大约有一千个首级,场面简直是恐惧森然。然而这种惊悚的场面却没有吓走过往的行人,反而是让大家都驻足下来,脸上的表情,是激动,是狂喜,是兴奋,是感慨……
因为那些首级的最前方树立着一块木牌,有几个识字的文人站在最前面,正朗读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上方山’贼匪千余,尽数诛灭,首级在此,百姓无忧矣。巡查使孙翊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争先恐后的都想往里凑,去亲眼见一见这个百姓福昕巡查使的笔迹,就好像看过之后能够长命百岁一样。此时此处的人数众多,足有几万,吴县中的百姓几乎全部来到了城外,来围观这一幕大快朵颐的好事。
后面的看不到前面的情形,不过却可以看见那“山尖”上的密密麻麻的人头,也不知道前面的人在念着什么东西,只是听闻巡查使灭了“上方山”上的山贼,就跟着前面的人一同喝彩,百姓们就好像平头里升官发财了一样,疯狂的叫好,更有雷鸣般的掌声不断。
如今江东之地已经处于稳定,除了最南边的山越偶尔作乱,根本就不会影响到百姓们的正常生活,因战乱而废弃的土地也重新耕作,而且因为此间已经太平,已经有不少的大家族开始开垦荒地,变废为宝。
然而就是因为此地那“上方山”上屯聚的千余山贼不时的为害一方,让人们痛恨不已,甚至连耕地都要选择离“上方山”远远的地带。更别说他们常年杀人如麻,是生命为草芥,就更加让人深恶痛绝。
此时孙翊平匪,一下子就根除了百姓心中最沉重的负担,就好像灰蒙蒙的天一下子云开雾散,阳光普照,生活也充满了希望。
越是贫苦人家越是懂得感恩,越是深受压榨,也是更能体会轻松到来时的幸福。
这数万群众,有的已经开始哭泣,像敬畏神灵一样的感激孙翊;有的已经拜倒哭泣,向着那个有着孙翊笔迹的木牌叩首不已,深表谢意;有的则是仰天长叹,眼中有泪花,却是展露着最幸福的笑容。
忽然不知道有谁高喊了一声:“听说往rì里正是城中张家跟这群贼匪勾结,才让他们更有了可乘之机。如今巡查使大人正在城中昭告百姓,想要处置张家呢!”
这话一说,无疑就是在此放了一颗惊天雷,本来都是陷入无限感激中的人们一下子就躁动起来,双眼中带着仇恨的怒火,忿然于sè。
“哼!平rì里就数他们张家飞扬跋扈,原来竟然是如此的恶贯满盈!”
“对!这回有巡查使大人给我们做主,咱们再也不用怕了!”
“咱们这就返回城中,看看那张家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番丑态!”
平民百姓是最淳朴,也是最无知的一类人。他们深深的懂得感恩,但是面对压迫,却少有敢反抗之人,只是在心理默默的承受。但是此时有几个衣着华丽的世家公子带头,百姓们虽然迂腐,但是也有些群情激奋,随着大溜奔入城中。
不知何时,吴县中心的那一块最空旷的场地上已经筑起了一方高台,上面跪着几十个人,从中年到老年,小的不过四五岁,长者也有头发花白的七旬老人。虽然年龄有差距,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双手都被反绑,被狠狠的压住面向前方跪倒在地,脸上没有一丝血sè。
城中的人都认识他们,正是张家老老小小,男丁四十二口!
高台上方最前面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身着一身圆领青襟大袖长袍,头戴四方巾,身材修长、目如郎星,尽显儒雅的气质,而眉宇间展露出来的果敢刚毅,眼角流露出与这年龄不符的沧桑饱经,又多了几分大气英武的气息。不是别人,正是孙翊。
看到台下人数越来越多,而且还有更多的百姓像cháo水一般的向这边涌来,孙翊心满意足的向身后的陆逊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父老乡亲们!我就是孙翊!”
“哄”的一下,场面瞬间沸腾起来,原本一脸茫然的百姓们瞬间都变得极其敬畏起来。
“叩见巡查使大人!”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前方的百姓呼啦就跪倒了一片。陆陆续续的,就要是诺骨牌一样逐次跪倒,四肢着地,上身平直,恭敬之至。然而头虽然很敬畏的低下,然而眼睛却控制不住的想要往台上瞟去,要一睹巡查使的天颜。
孙翊站在高处,看到这有三四个足球场地这么大的地方黑压压的跪倒了无数人,心头汹涌澎湃,热血就如海浪一样在胸口翻涌,沸腾起来。他激动的嘴角都有点哆嗦,好在他有着极强的自我调控能力,才渐渐的把心头的这股无比强大的躁动给平息下去。
场地很大,孙翊知道后面的人肯定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并不担心,重大的消息往往都会不胫而走,只要一发布,根本就无须在乎消息的传递方式。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孙翊承蒙各位父老乡亲的支持拥戴,终于平定了‘上方山’上的千余山贼,至此,我吴郡,吴县之地再无内患!”
孙翊前世是个公务员,对于领导人的那一些讲话方式耳濡目染之下早就是深入骨髓,再加上他自己的语言天赋,这完美的搭配起来,更是相得益彰。这讲话的气场一出,整个场面就更显得庄重肃穆。只是可惜少了些掌声作为辅佐。
孙翊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大家应该知道,那群山贼在此地为非作歹,横行霸道,杀人屠戮,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而经过调查,这张家这是那群山贼的内应,他们竟然帮衬着那些山贼来加害我们自己的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孙翊没有安排托,但是他不知道陆逊、朱然等人安排没有,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跪在下面的这上万百姓中老是有人配合着他的语言。就比如此时,他一句话说完,马上就有几十声“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同传来,最后演变成了万人的齐声呐喊。
跪在台上的小孩子最小的才五岁,忽然被这场面一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护的士兵才不管你什么小孩不小孩,只要是张家人,那就会一视同仁的对待,上去一拳就击在了那小孩子的后脑勺,哭声果然戛然而止。
话说七旬老人早已到了无yù无忧的年纪,可以说心如止水。但是听到这上万人齐声大喊“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句话时,仍然是让他心中的那一坛死水兴风作浪起来,不禁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热血沸腾的场面刺激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就连那些地位卑微,平常根本就是话都不敢说一句,深受封建礼仪奴xìng的佃农乞丐也是两眼放光,面sè通红,跟着大家一同呐喊,释放着心中无限的情绪。
高台上的孙翊神sè淡然,对如此振奋人心的场面简直就是安之若素,他背着双手目视着脚下跪拜着的这数万人,听着他们口中不停的呐喊而面sè不改。
在气氛已经烘托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之后,孙翊双手抬起,做了一个下压的姿态。那样子,那动作,那神态,简直是要多装逼有多装逼。
待整个场面变得极为静谧,甚至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后,孙翊才开口厉声道:“今天我们就要把这些败类人渣全部处置!但是张家毕竟是此地的名门望族,我还不知道大家到底愿不愿意处置张家……”
孙翊的话还没说完,下面就接二连三的想起了“愿意,杀光张家”的声音,孙翊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继续高声道:“这样,大家也都看到了,我身后左边的位置有个临时桌台,如果哪位相亲愿意处置张家,就到那边留个姓名,按个手印。如果同意灭张家的人比反对的要多,那么今rì黄昏,就是他家满门,血流成河之时!”
张家的人除了张允、张温、张抵、张白等为数不多的人知情意外,其他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总之就是今天被莫名其妙的捆绑到了这里。但是听到孙翊的这番话之后,顿时都是吓得呆傻在了那里,甚至连哭泣求饶都忘记。
孙翊话说完之后,数万百姓又是连连磕头不已,过了半响才渐渐起身,虽然双膝疼痛,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是写满了憧憬。他们不知道孙翊这个点子无形中就是赋予了他们管人生杀的权利,他们只知道,只要自己按个手印,说个同意,就可以让那些恨之入骨的张家人全部斩首。
现在时间还是上午,看到这万人集团排成长队等着署名按手印,知道时间断然不会太久,不过应该不会影响黄昏处斩的结果。
孙翊在那群按在地上的张家人中寻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那个让他颇有好感的张温,此时他因为被困多rì,已经是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不过孙翊却是冷冷一笑,心中全无一丝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