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溟的冬天是极冷的,不过几日时间,冬绮已经将秋沫的秋衣收起,换上了冬衣,而且府里的下人还在赶制着几位主子的冬裘,争取在天气到达最冷之前送上来。
昨夜,终于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飘飘洒洒了大半夜,今日一早起来看,房屋上和地面上都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银白。
一大早,冬绮就站在门口,搓着手,哈着气,兴奋地嚷嚷着:“小姐,小姐,你快出来看,白茫茫的一片,好美啊!”
秋沫披上了新制的狐裘,将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捧着手炉,身上总算不那么冷了。从几日前她身体就不太好了,开始咳嗽,已经几日没出门了,这次生病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去了她七分的神气,她整个脸色看上去都蜡黄蜡黄的,人也比以前清瘦了许多。
秋沫缓缓走到了门口,从这里瞧外面,只见院子那四方天地里如一个银装素裹的仙界一般,果真美极了,天空还在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她被这美景诱惑着,禁不住踏出了屋子,走去院子中,伸出手来去接轻盈飞舞的雪花。
“哎呀,小姐,你还病着,可别再受凉了!”冬绮一见她的举动,赶紧跑上前来,掏出手帕帮她掸掉发上和身上的雪花,强制性地把她推回到了屋檐下。
秋沫无奈地摇头笑笑:“你这丫头,就你宝贝我。”
冬绮睁大乌溜溜的美目瞪了她一眼,嗔道:“宝贝你的人可多了,只是你还不知…”说到这儿,她却突然闭了嘴,调皮地吐吐舌头,不再往下说。
“哦?”秋沫没有太听清楚,再问时,却见冬绮已经抢了她的手炉跑远了,只余下她欢快的声音传来:“不太热了,我去给你加点炭火。”
秋沫回到:“那快着点,我今儿个想去给爹娘请安。”她已经好几日没去请安了,虽然聂母差人来看望了她,还准许她病未愈之前不用去请安,但是今日雪景甚美,她也想趁着这个时候出去走走,这几天闷在屋子里真是把她闷坏了。
秋沫和冬绮来到了上房,上房的门开着,门帘却垂着。聂丞相还没有去上朝,所以聂夫人闲暇时都一直陪伴着他。
“秋夫人,您来了,您的身子可爽利了些?”翠竹刚好撤了早膳从屋里出来,笑盈盈地问道。
秋沫见那些膳食基本上没怎么动过,便知道她今日算是来对了,她也回以微笑,淡淡答道:“多谢翠竹姑娘挂念,我已经好多了。爹爹和娘亲可都在里面?”
“是啊,老爷和夫人刚用完膳,此时正在下棋呢,我进去给您通报?”
“是秋儿来了么?翠竹,快让她进来。”还不待秋沫回答,里面就传出了聂母的声音,想必是已经听见了她和翠竹的说话声了。秋沫和翠竹相视一笑,前者接过冬绮手上的糕点,缓缓行了进去。
屋内升着炭火,温暖如春,秋沫解下了身上的狐裘交给侍女,盈盈拜下。
“秋儿给爹爹、娘亲请安。”
聂父聂母两人正对坐在榻上,各执一子,正在对弈,听见她的声音,都没有回过头来看她,聂父只是淡淡出声:“起吧。”
秋沫不懂围棋,在旁边静静看了一会儿,只知道聂母落下一子,似乎是阻了聂父的去路,让整个棋局陷入了僵局,这时聂母才捡了个空档,转过头来和秋沫说话。
“秋儿,身子可好些了?”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意,秋沫有一瞬间的晃神,突然觉得这样关切她的人是秋离,她愣了愣,随即低头答道:“多谢母亲挂念,秋儿已经好多了。对了,前几日翠竹来看望妾身的时候曾无意间提起爹爹近几日食欲不振,所以妾身命人做了些糕点,在里面加了消食的山楂和两位增补调气的药材,想来对爹爹是大有裨益的,爹娘不妨尝尝?”
说着,她从食盒里拿出卖相绝佳,香气四溢的糕点来轻轻放在桌上。
聂母一看,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深了。
“还是你最乖巧懂事,真是个贴心的丫头。”说着,她命人取来了碟子放在聂父面前,她自己亲自动手朝他夹了一块糕点过去:“既然是秋儿的一番心意,你就尝尝吧,看你早膳也用得少。你呀,就是有一堆心事,连她都看出来你气儿不顺了,呵呵,凡事放宽心才好,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唉,我也想不问世事啊,但有时候就是身不由已,我聂家世代忠良,有些事…唉…”聂父感叹一声,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不便在秋沫面前提起,便住了口,用筷子夹起一块糕点来尝。
“味道不错,酸中带苦,甜而不腻,果然开胃。”聂父嘴上虽然夸着,但是只吃了一口便也不再吃了。秋沫静静地坐在一旁,也不搭言,她知道他是因为心病才食欲不振,朝堂中的风波和府内的风波都让他心中不安,愁思满盈,所以心病还需心药,她这糕点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聂母看着他又蹙紧了眉头,便起身绕到他身后,伸手轻轻地替他揉着太阳穴。
“又头疼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算了,这棋也别下了,省得让你更操心,来人,把棋局收了。”
听聂母责备中带着关心的话语,聂父欣慰地拉住她的手握住,轻轻拍了拍,两人对视,相视而笑。看着两人情意绵绵,秋沫突然觉得有些感动,虽然这个聂府算不上好,这里面也充满了勾心斗角,但是聂家人的感情却是相当深厚的,除去了那些让人不愉快的,倒也算得上一个温馨的大家庭了,而且,从聂父聂母温柔缠绵的目光中就看出,他们互相深爱着彼此。
秋沫故意轻咳了两声,拉回了两人的神思,只见那两人都有些尴尬,刚才只顾情意绵绵了,倒是忘了秋沫还在这儿。
聂母转过头来,笑靥如花,慈爱地看着秋沫,故意转移话题:“秋儿,你医术好,等身子好透了也给你爹开一张方子,或是像上次你给我治头疼一般弄个香囊什么的,把他这头疼也给治治。”
秋沫淡然一笑:“好的,等我回去就准备。”她这应是应下了,心中却愈加忐忑了,看着聂父聂母那恩爱的模样,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眸子黯淡了许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