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扇叹了口气,直直地对着他的眼神说道：“尉迟衍,我昨天说的你难道还不懂吗,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选择了放弃。我们之间已经不可挽留,但不是因为我还恨你,只是因为我不再爱你了。就算我们勉强下去又能如何呢？你留下的是从前的罗扇吗？亦或者你想要的仅仅是这副容貌,如此,我可以把我这张脸毁了,让你从此忘了我。”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簪子往脸上划去,动作迅速狠绝,不留一丝余地。
尉迟衍瞳孔一缩,快速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但是当他看到她手中的簪子的时候,他心中又一动,抿了抿唇问道：“这簪子,你似乎很喜欢......”
他记得,她从前就一直戴在头上,但是如今却见她放在怀中。
罗扇敛下睫毛,犹豫了下还是低声道：“这簪子,是南宫雨寒送的。”
尉迟衍手一松,垂了下来。
他后退了两步,无声地看着她,时间仿佛静止了,良久,他困难地从喉中突出一字一句：“输给了他,我无话可说。”
这短短的一句话,他说的如此酸涩。苦楚,痛苦汹涌而来,他知道,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开始,他便真的放开了手,他终于还她自由。
他承认,他的爱太过自私,根本比不上他对她的付出。如果她最终仍旧是选择了他,他输的心服口服。
“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如果改变了主意,我会在原地等你。”尉迟衍心中绞痛,他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罗扇心中陡然轻松,感觉像所有的负担都释放了,她把簪子细心地放回怀中,然后看着尉迟衍微笑着说道：“谢谢你,尉迟衍。真的,这几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自由。”
她真的很感谢他的放手,他还给她的自由是他送给她最好的礼物。她心中又何其不感触,她还记得自己刚穿越的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爹爹还在,三哥还在,只是如今......
想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她赶紧打断了思绪,收了收情绪笑了笑继续说道：“但不管是南宫雨寒还是你,那都过去了。”
“那你......？”尉迟衍一愣,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苦笑着问道：“我哪里比不过他？”
不管是身份地位,亦或者是爱他她的心。
罗扇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坦然地笑道：“所以说你根本不了解我,我要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亦或者是权力地位。我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简单平凡的生活才能让我感觉到快乐。”
她在现代的时候便已是跨国集团的继承人,含着金钥匙出生,自小要什么要什么,这一世她穿越,也是丞相之女,也根本不愁吃喝。她怎会如此肤浅地要求一个男人的身份地位呢？
尉迟衍叹了口气,酸涩地说道：“或许我从登基的那刻开始,便真正地失去你了。当上一个皇,我便要为整个苍生负责。为了安抚朝廷众官,后宫的那些女人我必须纳进来,也正因为此,我不得不对你撒谎。扇儿,如果苍天能让时间重来一次,我不会选择这个皇位.......”
“够了。”罗扇打断他,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无奈地笑道：“我们都到如今了,就不要说如果了,没有如果的事,如果有如果,我便不会选择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有如果,她在撞见李祁添和闺蜜的奸情时,便不会冲动撞过去。不是说她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只是就算这个世界有太多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也比不上爷爷把她从小养大的感情。
尉迟衍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神中的痛苦已经被他抹去,他无奈地问道：“那南宫呢？他又哪里比得过南宫对你的心？”
他见罗扇低下头,显然是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不由摇了摇头说道：“扇儿,或许是我真的不了解你,你明明是对他有感觉的,他也在守望着你的归去。你为何还不敢面对他？他要的不是你的内疚,不管是付出或者受伤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不会怨天尤人,如果你回到他的身边,他只会欣喜自己得到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或许是因为放下了所有,他对南宫雨寒的称呼也不自觉变成了从前对他的称呼。
罗扇沉默了一下,“你不是他,又怎么懂得他的想法。”
尉迟衍酸涩地笑了笑,道：“男人最了解男人的想法,更何况,我和他也曾有过推心置腹的时候。”
“罢了罢了,你以后终究会明白的。”他叹了口气,见罗扇仍旧是沉默的样子,明白她的选择最终是逃避。他心中虽不舍,唯恐她选择了云无意之后会后悔,她错过了南宫雨寒,或许真的是错过了这辈子最值得她爱的人。
但是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她的选择呢？
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哑声笑了一下,低声道：“再为我跳最后一支舞,可好？”
罗扇一愣,看着自己身上的男装,干笑着说道：“你看我如今穿的衣服,怎跳？”
尉迟衍眼神迷蒙地看着她,轻声道：“无妨,就当是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还是李楠,我还是于岩。”
罗扇无言地看着他半响,最终点了点头,就当这是她送给他最后的礼物吧,谢谢他的放手,谢谢他还她自由。
她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了下来,长长地垂在她的手臂上,她看了看漫天入眼的桃花,对他清丽一笑,然后便轻展长袖。桃花林中,花瓣依旧飘扬,一个身着男装的白衣女子翩然而舞。
镜中的人渐渐模糊,心中的你慢慢清楚如今的雪打湿双唇,泛出冷冷一丝苍白曾经和你去看的海,早已冰冻不再澎湃那段时光已悄然离开,而我的心不复存在如果我不曾被你伤害,我就不会如此的明白最深的痛让爱醒过来,对我来说,是最后的坏漫天飞舞,一片荒芜,满眼风雪和眼泪都化作尘埃再多的苦,于事无补,忘记所有才能够重来......
罗扇清唱,眼神从头到尾都未离开过尉迟衍,她知道,这一次是真正的了断。尉迟衍,她曾经至深的爱过他,如今她终于可以真正地摆脱过去,自由自在地如同这些花瓣,肆意飞扬。
尉迟衍痴痴地看着她,眼神从未离开她半刻。今日过后,他恐怕再也无法见到她的容颜。他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因为他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再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他一向平静无波的眼中此刻红丝蔓延,鼻尖酸涩,只觉得眼中有一股温热汹涌而出。
放手之于他,说的时候艰难,放手更是痛苦。
他这一辈子都守信于人,唯独这次,他多想任由自己内心的冲动控制自己,霸道的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但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地失去她,如果他再强求,或许这辈子都会让彼此后悔痛苦。
他只能选择放手,只能......
但是不管如何,他知道：这一天,这一舞,这一曲,这一人......他此生难忘。
......
漫天飞舞,一片荒芜,满眼风雪和眼泪都化作尘埃再多的苦,于事无补,忘记所有才能够重来罗扇一曲一舞完毕,她的动作悠然停下,然后便站在那桃树下看着尉迟衍,嘴角弯起一抹笑容,真诚地说道：“尉迟衍,真的谢谢你。其实我不后悔爱过你,如果不是和你经过过这所有的事情,我不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管我的过去将来如何,我都不会忘记我曾经爱过你。至于你未来没有我的日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支撑过去的。因为你有这个国家,你有你的责任,天下百姓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我记忆中的于岩是个善良有责任心的人,我还记得以前一起去打猎的时候,你会把猎物送给穷苦人家。这一切我都没有忘记,但是我却希望你可以忘记我,因为只有忘记了我,你才能够重新回到以前的你。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忘情水该多好,这样你就能忘记所有的痛苦。尉迟衍,忘了我吧。”
她的声音平静,脸上带着微笑,但是说出来的话无不似一把利刃在他本就血淋淋的心脏上再狠狠地划伤几刀,他的心脏紧缩几下,看着她声音哑哑地说道：“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忘情水,你将来找到了,千万要记得送给我。当然,你不必亲自送过来,我怕我忍不住会把它洒在地上。”
罗扇失笑,她走近他身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你是皇上,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个东西,你又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尉迟衍痴痴地看着她,“我无法强迫自己忘记你,只有你送来的,我才能狠下心喝下去。”
“好,既然如此,如果真的有忘情水,我找到之后一定让人给你送过去。”罗扇俏皮地笑看着他说道,一如当初他们还未有这后来的许许多多事情的时候。
尉迟衍眼睛未眨片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似是要把她这张容颜深深地烙印在心中一般。
罗扇被他看的不自在,只好装作想要整理自己长长的衣袖,没想到他却突然拦住她的动作,她惊愕地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眼神。
“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他哑声说道。
罗扇呐呐地松开了手,任由他低着头细心地在自己手臂上鼓捣,她看着自己长长的袖子被整齐地叠起,一层又一层,她眼神微动,嘴角微勾正想夸他心灵手巧,却骤然感觉到自己手中滴上了一抹温热。
她惊愕地抬头看着他,想要看清楚他是否刚才流泪了,但是却只看到他低下的头和敛下的眉目。
尉迟衍帮她把两个衣袖都叠好了许久,但是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就在罗扇感觉到不安的时候,他却缓缓地抬起头来了,脸上的表情如同往常无异,平淡无波,唯独眼神中含有一丝血丝,还伴随着复杂难辨的光泽。
罗扇收回了手,淡淡地笑道：“你昨日一夜未回,估计侍卫们都担心了,快回去吧。”
尉迟衍声音嘶哑地说道：“不用我送你们一程吗？”
罗扇知道他说的是昨天送他们来的马车还在不远处等待,但是她却摇了摇头笑道：“朝廷和百姓还在等着你,离开春城,回去吧。”
尉迟衍点了点头,在她的目光之下慢慢地转身,他艰难地走了两部,却倏然转过身大步踏前紧紧地拥抱住她,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颤抖的有多厉害,只觉得浑身就像撕裂了一般疼痛,他急促地喘着气,控制着自己不断发抖的身体,嘶哑地问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看到他如此,罗扇的心中又何尝不感慨惆怅,只是事过迁境,她的心早已明白自己最终追求的是什么,她伸出手轻轻地回抱着他,闭上眼微笑着说道：“不了,你心中比我清楚,剪不断,理还乱。”
不是她想如此绝情,只是很多事情大家都很透彻,如果今日不真真切切做个了断,或许从前的纠缠还会重蹈覆辙。
尉迟衍缓慢地松开手,他低下头凝视了她片刻,然后缓缓地后退了两步,再转身大步地离开,背影坚决脚步毫不迟疑,可是谁又能明白他心中的绝望和苍凉。
罗扇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直至消失,随后又听到马儿嘶吼一声,然后便听见马车的声音远远地离开。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然后便转身往云无意的方向而去,她慢慢地走着,待看到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之时却停住了脚步,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本以为自己停在这里观察他是那样的寂静无声,却不想他的声音却伴随着他转过来的身子一并响了起来,“一切都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