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衍脸色复杂地看着他们相拥的身体片刻,然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眼光落在了她身着男装的身体,复杂难辨,似有吃味,似有回忆,那个叫李楠的少年,从未在他脑海里抹去过。
“可以让我单独跟她谈谈吗？”尉迟衍淡淡地开口,这话像是对云无意说的,但实际上问的还是他怀中的人。
罗扇还未说话,却觉得抱着她的手臂蓦然一紧,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仰头对云无意说道：“放我下来吧。”
云无意复杂地看着她半响,又看了一眼脸色憔悴的尉迟衍,最终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站定身子,又不放心地说道：“我就在不远处。”
罗扇点了点头,看到他走远了许久,才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尉迟衍。
“你的唇是他吻的？”尉迟衍哑声问道,他是一个男人,自然懂得她唇上的微肿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有一股愤怒和悲哀在翻滚,曾经她的唇只有他能吻,他可以肆意地品尝她的甜美,而今却只能痛苦地看着她被别人烙上了痕迹。
听到他问这句话,罗扇微微有些不自在,但是她终究明白,此刻不是害羞的时候,不管他为何在这里等待了自己一夜,今天都必须在这里做个了断。她安静地抬头看着他,淡淡地说道：“我想你今天在这里等我,并不是想和我讨论这个。”
尉迟衍抑住心中的疼痛,苦笑一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其实最怕看到你用无悲无喜的眼神看着我,这会让我感觉到恐惧,仿佛你真的放下这一切了。你再也不会为我的事情伤心或者高兴,甚至连愤怒都不会了。”
罗扇哑然,片刻之后她轻轻地说道：“我不想骗你,但是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尉迟衍闭上眼掩饰着眼里的痛苦,为何在她一再地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他还是无法放下对她的感情？他拥有三千佳丽,要怎么样的女人都有,但是却唯独放不下她。
昨日他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绝情的话,本该心灰意冷从此远离她的世界。但是当他走到这出口的时候,他终究是停住了脚步,他站在原地回忆了很久,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一幕又一幕画面闪过,从李楠到罗扇,再到南贵妃。他终于承认,为了爱他,她受过了太多的伤害。但是他也发现了自己不可能忘记她的每一个表情,她的眉目已经被他刻画在心中,此生绝不可能遗忘。
他在桃树下坐了下来,依靠着树干呆呆地看着天上思索,最终他终于想明白了,他以前用的方法确实是错了。于是他决定乞求她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结局由她来选,如果她说放弃,那么他便放手。
可他没有想到,他这一坐便是一夜。第二天见到的,却是她身穿别的男人的衣服,躺在别的男人怀抱中出现在他面前。
尉迟衍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刺痛自己的画面。他叹了口气,安静地看着她半响迟疑着该怎么开口,当他终于想好张口嘴正要说话时,喉间却涌上一股血腥味,他控制不住咳嗽几声,然后把血腥味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再抬起头时面色已无异,他看着罗扇微微动了动唇说道：“坐下来再说吧。”
说完他首先靠着桃树坐下来,依靠着树干望着她。
罗扇沉默了一下,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但是尉迟衍却并没有说话,两人看着前面纷飞的桃花,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许久,尉迟衍侧头看着她,轻轻地问道：“你爱过皇兄吗？”
罗扇惊愕地对上他的眼神,“尉迟默？”
尉迟衍点头,苦笑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篡位的原因。”
罗扇突然心生不妙的感觉,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道：“你不会是因为我才去篡位吧？”
尉迟衍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前面纷飞的桃花,徐徐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叫李楠,你千方百计地接近我,我又怎会不知道？我也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何会任由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只知道你每次出现,我的心情便会变的很愉快。那时候我又怎么会知道,你竟然改变了我的命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本不该是一个皇,如果没有遇到过你,我或许还只是战神。我待你一直都是真心的,直到罗庸出事,你离开之后,所有的一切才开始改变。”
罗扇抿了抿唇,说道：“我一直不知道那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一切会突然改变,所有的一切来得让我措手不及,等我再遇见你时,你却对我产生了误会。”
尉迟衍的黑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我发现相府出事之后,曾经去找过皇兄,可是皇兄说你跟南宫雨寒私奔了,他还告诉我,你的身体早被他掠夺走了。盛怒之下,我才弑兄篡位,我以为,只要有权有势,我就能得到你。哪知我得到了天下,却仍然得不到你的心。”
罗扇愣了许久,突然吃吃地笑出声,良久她停住,眼中竟笑出了眼泪,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平静地看着尉迟衍说道：“尉迟衍,你知道吗？我曾经对你有过愧疚,在我假死离开你之后,在昨天我对你说出那样残忍的话之后。但是如今我听了你说的话,我却是真正的放下了,因为我再也不用愧对你,也再也不会爱上你。你知道吗？我的第一次是被你夺去的,尉迟默何曾夺走过我的身体？这一切你都不曾证实,只是他说,你信,你有坦诚地问过我吗？你有坦言你在意吗？你没有跟我解释这一切,你没有问我,你只是相信了一个死人的话,于是我便自此被蒙上了不贞的罪名,于是之后我便承受了这许许多多的侮辱和伤害。这么多年来我其实没有真正地放下过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我相信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轻易忘记,但是如今我是真的放下了,尉迟衍,谢谢你。”
尉迟衍的脸泛着冷冷的苍白,他震惊地看着罗扇,许是不相信她说的话,他颤抖着再问了一遍,“你说,你不曾和皇兄发生过关系？”
罗扇摇了摇头,解脱地笑了笑说道：“从未,那时候他把我囚禁在皇宫中,要把我嫁给纳兰井辰,但是后来南宫雨寒救了我,并帮助我和四哥逃出了尉迟皇朝,之后我们便去了幽州找到二哥,所以也并不存在什么我和南宫雨寒私奔这种事情。而和你在纳兰皇宫重逢之时,我依然认为我爱的人是你。后来我进了蓝雪国皇宫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我希望能帮南宫雨寒报仇。他为我付出了一切,每次在我危急时刻出现给予我帮助,直到我以为他死在海底之后,我才明白,我对他也并非是没有感情的。后来我同意和亲于你,也是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和蓝雪国合作攻打纳兰皇朝,但是后来我一直找不到时机,最终却得知了面具人就是南宫雨寒的事实。”
尉迟衍的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他看着罗扇坦然的表情,失神地靠在树干上缓和许久。
罗扇叹了口气,看着地上已经凋零的花瓣落寞地说道：“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何要如此对待南宫雨寒,但是如今,我想我懂了。可是你知道你做过的事情有多残忍吗？他九死一生从海底被救出来,最终却被你囚禁折磨。他是南宫雨寒,你曾经的至交好友,可是你却不顾兄弟情谊这样对待他。其实我不怪你三番四次强占我的身体,也不怪你给过的种种侮辱,但是让我死心的却是你的背叛,自那以后我本就该彻底离开你,但是南宫雨寒就是面具人的消息却更让我震惊,当我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们是真的不可能走下去了。我无法原谅你,更无法原谅自己,他在受苦的时候,我却在和你恩爱纠缠。”
她抬起头,看着尉迟衍安静地微笑道：“尉迟衍,爱情不是这样的,如果你爱我,当初你可以跟我坦诚一切,那么如今或许我们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而贞洁也不能代表一切,一个女子就算失去了她的贞洁,那也是被男人夺去的。爱她的人,不会计较她的过去。”
她心中一动,想到如今正在不远处的云无意,他明知她早已失去了贞洁,却愿意陪她一起忘却过去,或许嫁给他,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尉迟衍闭上眼睛,他脑海中交缠的线这才清楚明了,一条一条,如此清晰。他的心愈发的凉,连带身体都冰冷的颤抖。
许久,他睁开满含痛苦的双眸,疲倦地问道：“那为何你离开我之后,却没有去找南宫雨寒？既然......你们彼此有感觉。”
罗扇心跳加快了一拍,她别过头,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去见他了。”
尉迟衍复杂地看着她,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去问她为什么了,他现在才明白,自己错的如此彻底。他终于从头到尾地明白了,原来导致这一切结果的人都是他,如果他不是那么霸道,如果他足够相信她,那么或许这一切就真的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但是要让他放她自由,然后此生都不再见她,他真的做不到。他已经度过了没有她的三年时光,他甚至不敢去回忆这三年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可是,事到如今,他得知了所有的真相,原来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这让他心中无比的彷徨,他有一种预感,他这次,恐怕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以前是我太冲动,我不求你原谅,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不会用我的身份和权利去逼迫你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去追求自己爱的女人,可好？”尉迟衍的声音几近乞求,此刻皇的尊严早已被他抛弃,他只知道,如果这一次他无法挽回她的心意,那么他这辈子,或许都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