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尉迟衍去上朝之后,罗扇睁开眼睛,赶紧起床洗漱完毕,便带着红袂和紫沁出去了。落花和流水等人本来也要跟着来,她却笑着说自己想要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于是她们才作罢。
待走到她们看不到的地方,罗扇便转了个弯往假山而去。红袂和紫沁虽然很迷惑,两人却什么都没问,直接跟着她走。
罗扇很快便走到假山门口,她微微有些疑惑,为何这里却没有人把守？但是当她进去之后看到那个全身被铁链拴着的人之后,她便明白为何了。这个人全身几乎悬挂在十字架上,两手伸开横着连带着身体全都锁着一道沉重的锁链,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需要人把守呢？
红袂和紫沁两眼瞪大,看到眼前血淋淋又血肉模糊的人,不禁扭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那个人显然听到了些许动静,悠悠地抬起头来,待看到眼前的人之后,眼神一怔,随即似乎发出了淡淡的喜悦光芒。
罗扇有些茫然,她能感觉到眼前的人看到自己似乎有些异样,但是她却想不通他的眼神究竟蕴含着什么意思。而他的面容,不知道为何却被带上了一个面具。
“小姐......”红袂见她失神,赶紧喊了一下她,提醒她这个时候不是发呆的好时机,要知道万一皇上下朝了找不到她,又发现她们偷偷来了这里,估计会很生气的。
罗扇回过神来,说道：“紫沁,红袂,你们两个到密室门口守着,听到脚步声赶紧回来告诉我。”
红袂和紫沁看了一眼被铁链拴着的人,确定他伤害不了小姐,才点了点头,两人退了出去。
罗扇看着眼前的人,犹豫了下往前走了两步到他面前,对上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
那人不说话,罗扇有些失望,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被关在这里？”
不知道为何,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人没有那么简单,她想问清楚,他到底是谁。
估计是她的不懈精神触动了他,他的眼神微微犹豫了下,然后摇了摇带着面具的头。
“你不想说吗？”罗扇微微有些失望。
那人又摇了摇头。
罗扇这回明白了,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她猜测道：“你说不了话？”
那人果然点了点头。
罗扇叹了口气,坐在他脚边,即使她再怎么疑惑再怎么想知道答案,她也没办法从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口中得到答案。
她有些闷闷地地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密室,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恐惧感,甚至有一丝安心,仿佛坐在这里会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她感觉到头上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撑着下巴侧头对上面具人的眼神,两人久久无语。半响,罗扇看到他悬挂着的两只脚,又看了看他腿上绑着的绳子,心中一动,看了看墙角,找了几块石头放在他脚下,示意他踩着石头休息一下。
那人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脚缓缓地踏着石头上面,眼中突然溢出一抹温柔,罗扇有些惊异,他的眼神只有柔和,没有感谢,像是这是很平常的事情。
她不禁有些疑惑,他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突然心慌起来,她咬了咬唇,突然朝他伸头过去,伸出手想要摘开他的面具,却没想到那面具人脸色一变,躲开了她的手。
罗扇不解地看着他,说道：“我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那人摇了摇头,眼神里全是抗拒。
罗扇没辙,只好放弃。看着他全身上上下下密密麻麻的伤口,又想起那些眼神凶狠的食人鱼,她心跳加快了几拍,突然有些恐惧。如果那些食人鱼咬在她身上,她该有多么痛苦？
想到这里,她更是想起了南宫雨寒。
她又坐了下来,茫茫然地看着前方,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知道吗？看到你被食人鱼咬我会心痛......因为这会让想起一个人......”
想起那个面色如玉,风华绝代的人,罗扇的眼眶湿润,鼻子一酸,强忍住往下掉的眼泪,侧头看着那个似乎好奇看着自己的面具人,勉强对他一笑说道：“你介意不介意听我唠叨一下？”
那人摇了摇头,眼神闪过一抹笑意。
罗扇感激地朝他一笑,然后又抱着肩膀看着地上,脑海里的画面回到了她和南宫雨寒初见的那一幕,但是她并不是从那里开始说起,她只是低低地说道：“曾经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他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才发现,原来我的世界一直有他在支撑。他给过我许许多多的包容和默默地帮助,而我却把这些当做理所应当的。”
罗扇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他静静的眼神,苦笑道：“你知道他是怎么离开我的吗？”
面具人没有回答,显然罗扇也没有期待他能回答,继续说道：“就是那些伤害你的食人鱼,他为了救我,被食人鱼吞噬了。”
再次回忆起海底的画面,罗扇的胸腔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悲伤,她忍住这翻滚的情绪,看着眼前的面具人,低低地说道：“我不想再见到这种鱼,但是它却在皇宫里出现了。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到你被食人鱼咬,我就会想起他,我的心就会痛......”
面具人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又瞬间灰暗下去。
罗扇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人,又想起尉迟衍那信任的眼神,心中的犹豫再次一闪而过,但是最后,她还是咬牙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对着他的眼神下定决心说道：“我放你离开,你要跑的远远的,别再让他们抓到,也别再管皇家之间的事情。”
面具人似乎有些愕然,他愣了半响,却摇了摇头。
罗扇一愣,“你的意思是指你不能答应我？”
面具人点了点头。
罗扇心中着急,“为什么？你不愿意离开这里吗？”
面具人又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里是坚定。
罗扇又怒又气,有些抓狂地说道：“你宁愿在这里天天受食人鱼噬咬之苦都不愿意离开吗？究竟是为了什么？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因为他自知罪孽深重,愧疚皇上,所以自愿在这里赎罪。”
一道声音在罗扇背后响起,她并未慌张,因为她听出来了,这是古塔的声音。
她缓缓转头,果然见到是他。
“公主,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到这里来吗？让皇上知道了,你......”古塔犹豫了下,后面的话吞在肚子里面了。
“他知道了又怎么样？这个人就算曾经出卖过他,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他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承受了那么多的惩罚和痛苦,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罗扇不能理解,隐约觉得,尉迟衍似乎不再是她认识的尉迟衍。
面具人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她,听到这句话眼神滑过一丝温柔。
古塔看了他一眼,警告似地皱皱眉头,再对着罗扇说道：“公主快走吧,别再过来了,你跟皇上好不容易解开心结,不要一错再错。否则,受苦的只是自己。”
罗扇看着他,微微犹豫了下开口说道：“古塔,你能不能放他走？”
他曾经帮助过她,所以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不会害她,所以,她决定冒昧地开这个口。
古塔震惊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不能,他是要犯。如果他走了,别说我,看守他的所有人都会被株连。而且就算我解开了他,他也逃不出这皇宫,他身上的伤太重,皇宫里侍卫这么多,随便来几个就能把他重新逮回来。”
罗扇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便不再强求,心中决定回去见到尉迟衍无论如何都要开口请他赦免这个人,因为看到他受苦,她总会想起南宫雨寒在海底被食人鱼吞噬的画面,她的心,不会再平静下来。
古塔显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微微眯了眯眼警告道：“公主,如果你想他活命,我劝你最好不要跟皇上提你发现了密室的事情。否则,你会后悔这样做。”
罗扇一震,回过头有些抓狂地看着他,半响只能点点头,心灰意冷地说道：“我走了。”
他们一个一个叫她不要跟尉迟衍说,但是她日日夜夜面对他,肚子里掩藏着这么多心事,那么多问题想脱口问个清楚,他们怎么知道她心中的难受！更何况,两个人同睡一张床,各自掩埋的却都是不同的心思,这何其悲哀？
同床异梦,说的不过是如此吧。
罗扇带着红袂和紫沁出了假山,她靠在假山的门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睁开眼说道：“走吧,别让人发现了。”
她没有提古塔突然出现的事情,他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她们,但是隐藏在角落里没有阻止她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古塔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自己,但是这份情,她记住了,有机会她一定会报答他。
罗扇等人一门心思避开别人的耳目回去无名阁,却没注意到身后蓝馨抱着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她强抑住自己的震惊,目光缓缓移向到假山里,刚才她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