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君得了季少庭派人送来的皮毛,非常想不明白季少庭的意思。
这些年,季家人给她送东西,多半是季衫青和刘金娘的主意,季少庭早期的时候也送过东西,后来因为自己的态度,也就冷淡了下去,这有多少年没得过季少庭的礼物了?
仔细问过送东西的人,确认了东西的确是季少庭吩咐送来的,其他妻妾都没有,王月君越发的疑惑。
如果季少庭是想示好,为什么不自己送来呢?如果不是示好,那为什么又要送东西给自己?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我找封品品的麻烦?可以前柳若清得宠的时候,他也没送过什么东西啊?而且他应该十分清楚,我是不会对封品品怎么样的,那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
实在想不透彻季少庭的想法,觉得把事就这么搁下也有点不妥,于是就让随嫁的大丫头映霞去谢过季少庭,随便探探他的想法。
不多久映霞回来回话,说:“季姑爷说过些日子要到竹云少夫人出行游玩,怕是您肯定不会跟着了,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不然太不公了,就送些皮毛作为补偿。”
王月君听了不觉有点好笑,自己又不是争宠吃醋的人,还用他这么显示公平么?以前柳若清那么得宠的时候怎么不说要显示公平呢。不过也好,既然季少庭有了这样的态度,至少颜面是给的足足的了,想罢也就算了,季少庭送来的皮毛都是极好的,在蜀中即使冬天也不大用的大,干脆让人做件大氅和做几个围帽给家人送回去吧,河北一到秋天就已经很冷了,并着其他的物件送回去,也好让人知道,季家对王家还是很敬重的。
再说竹云这边,一切收拾停当,十六日清晨,又由刘金娘陪着给季少川治了一回。
十七日上午,两架马车并着八匹骏马,出了季家的门。
菊阿婆左想右想依然觉得人手上安排的不妥,如果她和梅大姐都离开了院子,家里真正能主事的人就没有了,而且她和梅大姐自有一套能联系的方法,如果有什么变故也可以互相联系。
于是菊阿婆最后定下由她领着竹小诗竹小词张降香和严半夏,由竹大笋驾车一起出来了。
季少庭也带四个人并着一个年纪不算太大的车夫。
四个人是季家护院中功夫比较好的,一个是大领头三个是小领头。其实这四个人都是经由季少庭从季家家生的子弟中挑选出来的,已经秘密的进了四季门,是秋组。小车夫叫小胡闹,没有大名,也是家生的奴才,二十来岁,功夫不怎么样,训马驾车却是一把好手。
一路上,菊阿婆和竹云与季少庭呆在大马车走在前,四个丫头做在小马车里走在后,四个护院前前后后的糊着两辆车,四匹空座的马栓在了小马车尾处。
菊阿婆并不在马车里呆着,尽管竹云和季少庭一直要她进马车里,马车里还是很宽敞的,但是菊阿婆还是坚持坐到了车辕子上,和竹大笋轻声聊天。
马车很大,不下一张拔步床的大小,设了一个能容两人躺下的榻子,还有两个矮凳一个矮几。竹云在榻上打坐练功,也不和季少庭说话。
季少庭则是坐在矮凳上,仔细想着十多年前一直到今天的事,他十分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给自己下毒。十多年前,季家并没有新进的人服侍在自己的身边,他从小除了父母弟弟之外,之后能信任的人也只有四季门里的人。连季家家生的子弟和奴才,他也不敢完全信任的。十岁那年,自己被一个父亲的朋友掠走,威胁父亲要家传刀法和碧罗刀,虽然自己最终脱险,但是他从那时候起,就不敢完全相信什么人了。
只是这个竹云,似乎很轻易的就得到了他的信任,季少庭自己知道却不明白为什么。
想着,转过头去看竹云,竹云正在运转内息,很是沉静的闭目打坐,呼吸缓慢而均匀。马车很大也很稳,颠簸不大,竹云的身体轻微的摇晃着。
季少庭看着面如秋潭一样无波的竹云,心里突然产声了一丝悸动。
这个女人不美,别说不如封品品和柳若清,也不如王月君,连墨书墨画也比她胜上几分,可是为什么她的面容能给自己一种非常心安的感觉?让人想要一直看下去。几次接触之后,他非常明白竹云对他没什么感觉,跟季家只有对少川的一种医者的责任,和对刘金娘的一丝丝孺慕之情。对于自己的这个丈夫,之前是完全不想靠近的,现在恐怕又是只想着给自己逼毒驱术而已。可是他却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她,听她多说说话,哪怕只是说些无聊枯燥的医理丹药。
马车缓缓前行过了半日,已经到了城郊的一个小镇上,竹云也适时的收功,抬眼看见季少庭正在看她,尴尬的笑了一下问:“我练功忘了时间,到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枯坐了。”
季少庭见她笑,也发自内心的笑了,回道:“我就只当是给你护法,并不枯燥的。”
竹云心里很是疑惑,季少庭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和煦了?难道是因为我要帮他逼毒,他这算投桃报李?
季少庭不知道竹云心里想的是什么,跟对竹云说:“这是出州府前最后一个镇子了,我们出去逛逛,寻个地方住下,过了这个镇子我们就要进山里了。”
“好。”竹云点头,尽管这么多年,竹无心也带她去过一些城镇给别人治病,也去过“万国药王会”,但是她从来没逛过市集,加上年纪本来不大,有点少年心性,听到季少庭的提议,当下就答应了。
跟着季少庭出来的大领头叫季然,也是常年跟着季少庭奔走的,对州府周遍各个城镇都是十分了解,他领着众人找到了这里最大的客栈,很快就安置了下来。
竹云提议先吃了东西再去逛,季少庭却说:“这个客栈什么都好,就是厨子的手艺不行,我带你去吃外面的吃食,这个镇子不大,也没什么精致的酒楼,我带你去吃一些小吃风味吧。”
竹云十分兴奋的答应了,一脸的期待,让季少庭看了又是一阵心跳。
菊阿婆自是不肯的,但是竹云决定了也只好让诗词和大笋跟着。她一个老太婆跟着少年的主子逛街,不太合适。当下,竹云和季少庭带着两个大丫头,季然和一个叫季牛的小领头,六人一起去逛集市去了。
集市上果然没什么大的酒楼,但是这个镇也算是几百年的古镇,不大但是好在历史悠久,还颇有几分画境的感觉。
季然是总来这里了的,轻车熟路的带着一大群人找到了最热闹的所在。
竹云很是希奇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许多物件在众人眼里都很是寻常,但是她也看的兴趣昂然,在一个买小孩子玩具的摊位前流连不已,摊位主人见她已是妇人装扮,又不像是有了子女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呼,只是介绍着自己的东西小孩子如何喜爱,竹云听的连连点头称好,最后用一两银子买了个弹弓,惊得摊位老板连说不用那么多,但是竹云还是坚持给了。
季少庭给了银子,跟着竹云继续向前走,呵呵笑着对竹云说:“以前你师父没带你逛过市集么?”
“没有。”竹云随口答着,只是很仔细很宝贝的看着弹弓。
“那你不了解物价也是应该的。”季少庭似乎明白了竹云为什么要花一两银子买个不值五文钱的弹弓。
“你是想说这个弹弓不值一两银子吧。”
“是啊,这个弹弓也就几文钱,连弓弦也是低等牛筋,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季少庭现在很相信竹云的眼光,只当她是不了解物价。
“这个弹弓其实很值钱,如果遇到行家,怕是没有八千或一万两银子都不会出手。”
“这是为什么?”季少庭拿过弹弓,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就是个树杈子绷着根下脚料的牛筋,雕功什么的更是没有,实在看不出哪值钱了。
“这个树杈子可不是一般的树杈子,估计是他上山的时候无意捡来的,这是云胡树,值钱的恰恰是这个杈子上的皮,如果他要是费劲雕刻了,还真就不值钱了。”
“云胡树?”云胡树季少庭是知道的,海外南夷多有生长,但是在本国却是不多,越往北越少,过了长江几乎是不见踪迹了,很多人都用它来刻画傀儡用做辟邪,但是似乎也不会那么值钱。
“是啊,蜀中偶然能遇到,这云胡树也不算太精贵,毕竟海外很多,但是这种却很少,云胡树皮多为青绿带褐色斑点,但是你看这一解却是青绿带褐点,褐点之中又带着紫晕,这是云胡树被金茂虫蛀了的反应,金茂虫云南贵州多,很多苗人用来制蛊用的,咱们四川也有,只是这东西怕冷,所以能在蜀中活着过冬的金茂虫就不多了,但是想要蛀进云胡树就必须要过冬,过冬的虫子才能分泌出一种黏液,这种黏液一旦进了云胡树的体内,就会和树液产生这种紫色的暗晕,可能因为气候土壤的关系,能产生紫晕的云胡树也只在四川才有,这时的云胡树皮是一种极好的药材,也可以增加些许功利,对江湖中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竟然这么神奇?我怎么没听说过。”季少庭很是惊讶,武林中人对能增加功利的东西都有种变态的痴迷,不论正邪人物,听到有这样的东西必然会全力得到。
“其实你应该听说过,只是不认识罢了。师父说过,这个东西在江湖中叫紫参衣。”
“什么?”季少庭吃惊极了,不可思议的问竹云:“就是这个东西?我还以为是种草呢,居然是这树皮?”
“恩,是。”
“我明白了。”季少庭这时候才真正明白,竹云为什么给那个摊位老板一两银子了。毕竟这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多给些银钱算是感谢那个摊位老板,但是给多了必然招眼,给自己和那个摊位老板都会带来祸事。一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至少也能让那个摊位老板美美的过上一两个月,也符合一个大家出来游玩的少爷夫人的性子,买个弹弓给一两银子,虽然有点败家,但是绝对不纨绔,更像是不懂物价的无知富贵少年。
“以后你再买这样的宝贝,我可不说你不懂物价了。”
“你当这样的东西满大街都是么?这也只是你的运气罢了。”
“我的运气?难道不是你的么?”季少庭知道这东西精贵,但是却没想着要用它来增加功利,毕竟是竹云得来的,如果没有竹云,这个东西就是给他一堆他也不认识。
“给你逼毒之后,你内力必然空乏,这个能增加你些许能力,对你压制邪功有好处。”
“你不用这个么?”
“眼下你比较需要一些,我自己慢慢练,必要的时候我也会配置一些能辅助的药。”
“那,如此多谢了,等少庭难关过去,我定然报答你。”
“报答什么的就不要提了,毕竟你我两家有交情,长辈是朋友,我们也算朋友吧。”
“朋友?”季少庭听竹云说这样的话,心里起了酸涩,心想,我们夫妻做了都两个月了,你只是说我是朋友?还说算是,我不想只当你的朋友啊。难道真的做不成夫妻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