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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四 挟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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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时局的不安定,更凸现了夏季的闷热。幽州城虽然地处北方,并不会像南方地区那般夏日炎炎,但城内的紧张、压迫足以令百姓倍觉度日如年。

皇帝对四公主遇刺的事件始终没有明确表态,四公主依旧是下落不明,至少幽州的百姓并不知道萧宓早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街头巷议集中的焦点仍是游船刺杀事件如何处理,很多人家还偷偷藏匿了那些传单作为第一手资料用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世道就是这样子的。舆论往往同情弱者。在百姓看来,别看四公主和三公主是姐妹,可三公主不地道呀。你妹妹不支持你当皇帝,你就光天化日公然杀人,简直就是没有天理!此事若放在一般的人家,凶徒早就被扭送官府治罪了,不凌迟也是要砍头的。可偏偏皇帝护短,对此事不问不纠不查,这不是明摆着纵容三公主萧珽行凶吗?

皇帝的家务事轮不到平头百姓们插嘴,可这天下除了皇帝还有道义、有公理。俗话不是说,公道自在人心吗!辽皇不明朗甚至拖延的态度在朝臣和百姓看来绝对是对萧珽的恶意纵容。难道说母亲真这么偏心,为了一个女儿就不要另一个了?四公主好歹也是南院大王,为了大辽国统兵挂帅,立下过不少军功。而三公主算什么,一直躲在幕后的缩头乌龟,小人得志,还当着幽州城百姓的面行杀人残害的不法勾当,当老百姓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自有主持正义的人士不断给四公主喊冤叫屈。而于萧珽而言唯有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心说她才是最冤枉的那个人呀!原来自己对四皇妹的一腔真情错付,原来自己从头至尾就被人给耍弄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母皇该出面说句公道话,可她老人家今天繁忙明天身体不适,一味躲着自己,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这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掉进火坑吗?

特别是那天那杯残茶。萧珽心知肚明,辽皇叫她喝一杯已经凉透的残茶,难道不是意味着好像弃之蔽履一般厌恶并抛弃她了吗?

刚刚享受到掌上明珠的待遇不久,便要被彻底打回原形,甚至比以往还不如,换作任何人都不能轻而易举的咽下这口气,况且萧珽自认为身份高贵,更非一般市井小民可比。

越是这个时刻,她就越不能认输!凭什么这辈子她就要事事落在萧宓的后头,凭什么她就比不过萧宓,凭什么她就是该被抛弃的那个人呢!

如此,又煎熬了两日。

这两日内,萧珽已经下定了狠绝心肠,通过各种方式给父亲和卿施压,要求和卿按照她的计划行事。但和卿生性懦弱,平素胆子就小,当日能勉强将萧珽的话听完没有晕厥已属难得,真不能实际指望他积极去执行萧珽的指示。

萧珽被逼得咬了咬牙,当日晌午,便有一个锦盒送到了和卿面前。和卿打开锦盒一瞧,顿时吓得晕了过去。里面是一快鲜血淋漓的皮肉,还有一封萧珽的血书,血书上写着,“父亲若不救孩儿,孩儿下次便把头颅奉上。”

旁晚时分,辽皇还在勤政殿批阅奏章。雪片似的奏章近乎于九成九都是弹劾萧珽的。辽皇一本一本翻看着,忽然觉得口渴,便伸手去拿茶杯却抓了个空。

辽皇抬眼一瞧,御书案不远处站着和卿,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有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自从下旨褫夺了和卿的晋封,辽皇就再没有召见过他。此刻看去,和卿的身形越发清瘦,脸色也十分苍白憔悴,眉眼不敢高抬,都低低的垂着。

觉察到辽皇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回旋,和卿连忙端着茶福了福身,“臣侍挂念陛下所以特意来探望,正巧遇到内侍给陛下奉茶,便未经通传擅自揽了内侍的差事,还请陛下恕罪!”

“嗯,端上来吧。”听辽皇的语气并未有明显的恼怒,和卿这才敢近前奉茶。辽皇端起茶杯吹着热气问:“你进来可好吗?”

“臣侍还好,只是因为三公主的事令陛下烦恼,臣侍有罪!”和卿说完撩衣袍跪倒在御书案边,眼角处有些许的莹光在闪烁,“近日有不少关于三公主的传言,不管事情真假,还请陛下给三公主一个申辩的机会。”

“朝政上的事情朕自有主张。”辽皇并不喜欢男子哭,特别是在这闷热心烦的天气里。和卿只哭了几声,便已经引发了她的不满。“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跪安吧。”

“陛下,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陛下虽然忙于政务却也要用膳,免得损伤凤体。”辽皇端着茶杯始终没喝,和卿真不知道心里是庆幸还是着急。“臣侍还记得陛下喜欢吃醪糟汤团,特意命御膳房备了,臣侍希望能伺候陛下用膳。”

反正人来都来了,纵然心里极不赞成女儿的计划,和卿却也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女儿越不利。萧珽已经把残茶的事情都如实说了,和卿这辈子毕竟只有这一个女儿,女儿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的人生也就算到头了。因此在看到女儿送来的锦盒后,他前思后想反复思量才觉得必须冒一冒风险,找一个既能保住女儿又不伤及辽皇的法子最好。

辽皇见和卿不肯走本来有几分不悦,但眼光忽然停留在和卿手里搅弄的鸳鸯戏水的旧帕子上,神色一怔,心里顿时激起几分感触。

被触动旧日心弦的辽皇语气缓和下来,“也好吧,朕也好久没尝你的手艺,今儿就叫你伺候一回。”说着伸个懒腰,等和卿上来搀扶。

两人少说也有了二十几年的夫妻缘分,即便后来和卿失宠,年少时也毕竟美貌过娇媚过,得到过辽皇的青睐。他搀扶着辽皇,辽皇习惯性地去扯他手里的旧帕子,他脸一红,整个人好像少年郎一般竟害羞起来。

辽皇拿着帕子细细观瞧,唏嘘着,“没想到这么多年,这手帕还是完好如初,仿佛新的。”

和卿的目光中流露着无限的温柔缱绻,声音充满柔情,“这是陛下当年赠给臣侍的定情信物,臣侍多年来妥善保管,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一点儿。”

“你还记得你多大年岁时跟了朕吗?”

和卿点点头,“记得,臣侍那年十五,陛下也还没登基呢。臣侍蒙陛下青眼有加,从司乐仿抬进了太女府,臣侍现在回想起来还跟做梦似的。”

“呵呵,人生如梦,朕这些年又何尝不是跟做梦似的。朕也还记得当初你刚进太女府的时候,君后时常在朕面前称赞你聪慧温良。后来你怀了身孕,君后也妥帖照顾。只可惜君后去得太早了,不然的话也能给朕留下个一女半儿,绝对比现在这些个孩子令朕省心。”

辽皇有感而发,伴随着一声长叹。和卿顿时满面羞愧,“臣侍教女无方,实在愧对陛下、愧对先君后,愧对大辽的列祖列宗,臣侍罪孽深重啊!”

“也不能全怪你,朕政务繁忙,无暇顾及到全部子女,自小对三公主就关爱体恤不够。”

既然言语中又涉及到萧珽,身为父亲的和卿无论如何也要为女儿说几句分辩的好话,“陛下,三公主虽不如其他公主聪慧能干,对您却是极有孝心的。而且她一向和姐妹们和睦相处,外头那些传言真伪尚未确定,陛下可要相信她的为人,至少臣侍是信得过她的。”

“你是她的父亲,在你眼里她自然千好万好。朕不糊涂,她做了什么她自己也心中有数。如今毕竟她犯了大错,拖延下去并非长久之计,朕也不能一味包庇纵容。”辽皇的口吻很是坚决,没有给和卿再度啰嗦的余地。和卿的心头一片冰凉,难道真的不得不走出最后一步?

晚膳早已摆好,单等辽皇与和卿来到便开席。

和卿为辽皇添酒布菜,规规矩矩的模样,最后把一碗醪糟汤团呈到了辽皇跟前。

或许是心里害怕,和卿的手不知不觉就不停发抖。辽皇及时稳住他的手接过了碗,貌似关切地问,“你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传太医?”

“臣侍无碍,只是碗有些烫。”和卿临时找的借口并不怎么高明。辽皇也不同他计较,当着他的面也不矫情,转眼间半碗汤团便下了肚。

和卿原本紧张异常,此刻见目的已达,神色缓缓放松下来,可瞬间人又有些恍惚,心里难过得厉害。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就在这短短的霎那,他后背的衣衫竟然都湿透了,手掌也被指甲扎出了深深的血痕。

也就晚膳过了不久,辽皇忽感不适,进而陷入昏迷中。

和卿传了太医,太医查了半天也查不出辽皇昏迷的缘故,用药施针均不见辽皇有醒转的迹象,于是和卿传谕旨叫三公主萧珽进宫侍疾。

萧珽一见到和卿便把他拉到隐秘处劈头盖脸地质问道:“父君怎么不听儿臣的话!您这般擅自把毒药给换了,万一母皇忽然醒转,我们父女就只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份了!”

和卿含着泪眼,情绪亦十分激动,“孩子,那是你母皇啊!为父伺候你母皇将近三十年了,为父怎么下得去手!如今只需令你母皇昏迷不醒,你要如何做都行,就是不能弑母呀!”

“父君您真是老糊涂了!母皇不死,一旦事情有变,死得就是您与儿臣!”

“即便那样,为父也认命了!我告诉你,绝不许害你母皇性命!除非你先把我给杀了!”利用药物致使妻主昏迷不醒,和卿已经满心都是负罪感。他不愿再和女儿纠缠,丢下萧珽匆匆走了。

萧珽气呼呼地前往辽皇的寝殿侍疾,谁知此间也不知什么人通报了二公主,二公主也跑进宫来侍疾,正巧和萧珽打了照面。萧珽心中恼恨,这下想暗中做手脚都不方便了。

夜深人静,折腾劳累的众人都睡了,而寝殿内,一直隐藏在殿梁上的若清浅飞身纵下,走到辽皇的床榻边,用药物使辽皇清醒了过来。

辽皇慢慢坐起身,若清浅将萧珽与和卿的对话如实陈奏,辽皇沉吟半晌虽没有言语,却能感觉她周身上下隐忍的熊熊怒气。过了片刻,辽皇咬着牙说道:“这样的逆女也不用姑息了,看来朕这一步没有走错,她还想弑母谋位,挟天子令诸侯,哼,朕要叫她自作孽不可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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