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定在旁晚时分开始,因为皇宫内城距离外城颇远,所以按照谕旨,宫宴之后,众官员和被邀请之列的世家大族都会被安排在明山之下的宫苑过夜,不过对此我还是满满的怨念,大晚上还要趁着夜色下山,明山虽不陡峭,但也难免会发生失足事件。
旁晚一到,有礼部官员过来邀请参加宫宴的达官贵馈。被邀请的达官贵馈并不如我想象中的多,甚至可以用稀少来形容。在我们之后,又有三个官员到来,至此就再无其他官员,所以算下来,参加宫宴的人还不到二十个,更加没有哪个官员是带着家眷的,连服侍的小厮都没有,因此……我在这一群的人眼中,更属异类。
这不是我想要的效果,本来就是来参加个热闹,但从此时的情景来看,我好像又要被卷入什么秘密当中了,因为这不到二十个人,显然不仅仅是来参加宫宴那么简单,我可不想看别人热闹反倒被被人看热闹。
没想到离开休息室,我们还要爬山,望着处于顶峰的皇宫,我在此把易钧容他祖宗十八代又慰问了一遍。
半路,我避开其他人的耳目悄悄扯了扯禾契笙的袖子:“你们真的是来参加宫宴的?”心里发毛,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处高处感觉也出现了误差,总觉得此行凶险。
禾契笙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谈话,他低声笑道:“那你以为你是来参加什么的?”
顿了顿:“……我、我总觉得不像……你看,除了你,其他人就没有一个带家眷的……”
禾契笙紫金色的眼瞳里蓦地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唇角不自觉咧开,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是啊,只有我一人带了家眷。”重重强调最后两个字,使人觉得他这句毫无意义的话饱含了深意。
说话间,我和禾契笙自觉落在众人之后,这样我们交谈也可以更随意。
我还是觉得不踏实:“除了宫宴,难道真的没有别的事情?”
禾契笙抬指又做了个点我额头的动作:“这世间哪有免费的晚宴,除了宫宴,我们和皇上之间自然还有要事要商量。”
“那我……”看吧,我果然是过来当炮灰的。
“是你死活都要同我进宫,我可没有强求。”禾契笙摊手,排清自己的责任。
眯了眯眼睛,我有死活都要同他进宫咩?显然没有!
我说:“既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宫宴,你那天为何没有反驳我?”宫宴上他们要是一语不合打起来……咦!多事之秋,你说我当时咋就想起来要和禾契笙进皇宫捏?脑袋果然是越来越脱线了。
禾契笙说:“我反驳,你会听么?”
“当然……”会!那个“会”字放在口中咀嚼半天,我也没吐出来,禾契笙说的对,对于喜欢钻牛角的我来说,他越是反对我越是和他对着来,不仅阻止不了我参加宫宴,到时候还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如直接把我带入宫中给我来次教训。
想到这是禾契笙对我的一次教训,我心情顿时又低落了几分,爬山爬得我腿脚发软,几乎是禾契笙一路把我拖上明山顶峰。
到达晷宫国皇宫之外,环顾了一圈众人,一个个脸不红气不喘,羡慕得我这个就差流白沫吐泡泡人颤抖地伸出大拇指,此时此刻,我可以对天毫不夸张的说,晷宫国是个强大的民族,因为他们有一个大脑神经超级强大的祖先,居然把皇宫建在山上,这是什么人呐!
抱怨的同时,我完全忘了我讽刺的那个大脑神经超级强大的祖先,就是我不久前为之露出YD表情的晷宫立文和易丙辰。
举行宫宴的地方是坐落在山顶上的一个花园。位于高处,山风偶尔拂过,不再闷热,更添几许不符合季节的秋高气爽,当爬山的浮躁慢慢被山风的清凉退去,我一改之前的抱怨,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连同那些官员,一个个也精神了许多。
天色已黑,山顶之上却还余留着太阳最后的光晕,红红的宫灯挂满宫阙和枫树,使得原本还未红透的红枫顿时染上一层薄薄的红圈,看起来别样诱人。
花园小路两旁有一片被人工开拓出的草场,小小的草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张餐桌。低矮的小几,坐在它旁边的人只能盘膝而坐,不过倒是也蛮有意境,就是不知道那一小片草地里有没有啥可怕的生物,席地而坐我不在乎,但是被蛇蝎毒蚁咬到我可就不干了……咦,我的思维显然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揣度。
与禾契笙坐在一张相邻的矮几旁,小几之后有一个石板般光滑的突起充当座椅,倒是让我被蛇蚁咬到的几率下降了些,但心里仍有些怪怪的。
拉着矮几向禾契笙的方向靠了靠,下意识将身体半隐在他的身后,被他发现我的这一动作,禾契笙奇道:“没想到丫头也有不自信的时候,怎么?怕被皇上发现你的身份置你一个欺君之罪?”
从侧后方抛去一个白眼:“谁没有自信了?我对我的易容功夫可是很有信心,我只是担心着草丛里有蛇蝎毒蚁,有你在,它们就不会咬我这具香喷喷的身体。”
禾契笙垂头掩鼻而笑:“确实很有自信!”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此刻一定在心里藐视我那句“香喷喷的身体”,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恋,但同他相比……人家确实香喷喷咩~好吧,我承认我妖怪哩。
不得不说,实质上禾契笙已经猜中了我的心思,我半掩在他的身后,确实是怕被易钧容发现,或许我可以糊弄其他官员,但同易钧容相处时日也不是一天两天,他又见过我陶爷和原本的打扮,现下下巴上那一把山羊胡,还真不知道会不会抵挡得了易钧容探寻的视线。
说曹操曹操还是没来,易钧容从天而降。哦不不不,是从花园入口被太监宫女们簇拥而来。
此时的易钧容,与上次相见已经有很大的不同,暗蓝色的皇袍加身,冠冕之上垂下的珠子迷乱了他的眼神,让跪伏在四周的达官贵馈根本不敢直视,不管官至何处,此时都扑啦啦跪了下去,从上方俯视着满地的跪伏者,想必,这就是皇权的诱人之处。
在倾城雅悦里待得时日久了,我也有了几分眼色,时易钧容一进来,我就随着众人跪在草地上,尽量做到平庸,绝对不可以与众不同,我不想被易钧容发现,一是因为不想触犯皇权的威严,二则是……我隐隐觉得如果被易钧容发现我此刻在场,所受到的绝对不仅仅是欺君重罪。
等易钧容在主座坐好,众人在他的手势下站起,我这才在禾契笙的身后抬头,偷偷瞟向主座方向。
还是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容貌,可气势真的是千差万别,原本妖孽的脸上因为流冕的阻挡,不甚分明,更添神秘的同时,全身无可取代的帝王气势也让平头百姓甚至是官员望而怯步,我心中这个时候对易钧容也难免产生几许畏慑,不觉撇开目光,却正与另外一个人的视线相交。
易初莲?原来她也来了?
记得在入京后,她与我分别前曾邀我去她的公主府,可进入济世浮笙后,就将此事抛之脑后,现下想起来,也不知道易初莲会不会因为这个而不高兴。
视线相撞的一刹,易初莲嘴边勾起温婉的弧度,我歉意地朝她一笑,醒悟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我急忙收敛起那丝饱含歉然的笑容,垂头又偷偷瞄了一眼易初莲,发现她已经收回视线,这才放下心来。
晚宴之上气氛颇为融洽,君臣之间交流得虽然不是很热烈,但看得出在场的这些官员都是用户易钧容的那一方,所以我设想的“第三次流血事件”并未发生。
正在易钧容放下最后一句话决定就此离开留给各个官员足够的交流时间时,一直静坐在我身前的禾契笙突然起身,他不着痕迹地朝着坐在他对面的安青系勾了勾唇,随即向上位的易钧容跪伏在地:“皇上,草民有一事要说!”掷地有声,我觉着……这一刻的禾契笙肚子里全是坏水。
易钧容起身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朝着我和禾契笙的方向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的目光更多的是扫向禾契笙身后的我。
扫视一圈,易钧容最后将目光定在禾契笙身上,施施然抬手示意禾契笙免礼,禾契笙却是不起来,半直起身看向另一边的安青系:“皇上,草民前几日听闻安青系府中有一位隐士高人光临,时朝中正是缺人之际,安大人却拒不将此人奉给圣上,实属藏私之举。”
一句话说完,花园内其他人立刻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虽然这安青系的做法早就不受人待见,可这么直白的语气对抗,禾契笙还是头一个。
和其他人不同,我没有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但同样不解,不解于为何禾契笙非要与安青系作对,不解于安青系府上在这种是非之时偏偏要藏着一个世外高人。
显然,对于安青系,易钧容也不甚了解,听罢禾契笙的话,隐在流冕之后的目光微微错愕,很快就恢复到一片宁寂。
“哦?安爱卿家中还有如此不世出的隐士么?”语调微微上挑,但他妖孽的眉梢眼角却是一丝不动,完全没了之前勾引我去浴春园时的挑逗。
安青系深深看了禾契笙一眼,嘴角含笑,从矮几之后起身,不急不缓地步到中央小路,朝处于上座的易钧容遥遥一拜:“我皇明察秋毫,青系是如何的人若是别人还有可能不了解,藏私这种事情,青系怎么可能做出来?府上那位只是青系从前远游时所识的一位友人,如禾城主所说,他确实有一定的学识,但论治国之策,也未免太过牵强,何况我这位友人从不愿涉及官场利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隐居山林,这样的人,是无法出朝为官的。”
安青系说的句句在理,但显然禾大奸商并不赞同,他哼笑一声,斜目道:“是真不愿入朝辅佐我皇还是另有意图,得皇上见了之后再说,安大人,不会连让皇上见一见这位隐士高人都不可以吧。”
难得见禾契笙与谁死缠烂打,我都已经看出禾契笙这番话隐有其他意思,更不用说上座的易钧容。
只见易钧容轻轻颔首:“禾城主说的不错,青系,明日不妨带着你这位友人入宫一叙,朕倒要看看,禾城主着力推荐的这位世外高人,究竟是何许人?”顿了顿,他缓缓从高坐上起身,易初莲随之也起身,“朕累了,各位爱卿与禾城主随意。”特别强调了一句“禾城主”,同时视线又似有若无地朝着我们这边扫过来。
现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易钧容就和易初莲一同消失在花园外。跪伏在中央小路上的禾契笙和安青系,等易钧容离开了,才相继从跪伏的姿态爬起来。
禾契笙笑得悠然,摆出他独有的奸商姿态,眼神明亮地看向在这一局里吃瘪的安青系。
禾契笙说:“安大人,明日可千万要把你那位远方友人带来面圣,否则皇上可是会置你个什么罪过我可不好说。”
安青系笑容依旧淡淡:“禾城主言重,恐怕皇上见了我的那位友人后,反过来要置禾城主的罪才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极尽风度,可是句句却都不离互相攻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禾契笙和安青系这是杠上了,懂事的人也都明白,这个时候谁都最好不要去插话,否则第二天说不定就莫名其妙丢了脑袋。
自觉的,所有人都从禾契笙和安青系身上收回视线,随后各自交谈开来,只偶尔,有几道明暗不定的目光扫向这里。
看着面前这两个犹如小孩一语不合吵起来的两个男人,我无语抚额,他们吵什么我实在没有心情去听,但是禾契笙的目的让我心下微微疑惑,他为何那么想把安青系家中那位好友放到台面上?
自斟自饮着矮几上的美酒,宫中的食物确实比外面美味,光听名字就美味!所以,为了美味,我直接忽略掉面前站着的那两个今天格外异常的衣冠楚楚,放开肚皮吃个够。
我吃饱了,对面两人竟然还没有互相攻讦完毕,我忍不住唏嘘,男人吵起来比女人可要有耐力多了,女人顶多骂骂咧咧对天吼几嗓子,但是男人就不同了,特别是这种有文化的男人,骂人不带一个脏字不说,还没完没了的喋喋不休,靠!我服了。
抱着不被他们的炮火殃及池鱼的信念,在禾契笙和安青系正说到热烈处,我低身潜出了花园。
酒过半巡,我微微有些脸红耳热,出了花园被山风一吹,耳听着树叶唰啦啦的声音,身上的乏力立时削减了不少。
遥目四顾,明山上的这座皇宫,经过历代的变迁,因为上下不方便,已经不再用于办公、早朝,也就是举办个宫宴什么的,才会选择在这里。
这里风景幽雅,一轮明月挂在当空,比在人间凡尘里窥伺它的时候明亮许多,也干净许多。被山风吹来一片浅淡的乌云,明亮皎洁的月亮立时少却半边,山顶上的月光也自然而然黯淡许多,挂在枫树上的红色灯笼随风摇曳,远远望着京城内的万家灯火,竟然有种舍我其谁之感,一时也就理解了当初晷宫立文将皇宫建在这里的原因。
他是上仙,他的爱人也算半个小仙,在这明山之顶,既可以回忆他作为上仙之时那种俯瞰大地之感,也能够更加接近他和爱人曾经一起居住过的上天,人总是免不了去流连怀念,但总不知道,往往现在握在手中的才是最为重要和真实的。
正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失神,突然有一只手顺着腰肢攀爬到我的身上,就像一条灵巧的毒蛇,立时激起我全身的警戒细胞,同时汗毛根根倒立。
悚然回头,没等看清来人的脸,我已经被按进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你就这么着急吗?”头顶有声音戏谑地问道。
眉毛微蹙:“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被迫压制在他怀中的声音现出几分窒闷,才说出,就被山风打得凌乱破碎,几乎让人不禁怀疑我刚才究竟有没有说话。
男人挑眉:“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
眨眨眼,我僵硬的岔开话题:“你不是走了吗?”
“但也没有人不允许我不回来不是吗?”
听到他开口自称“我”,我却不能像往日一样忽视彼此的身份。推开他,我微微垂头,把脸上歪了的胡子扶正:“皇上还真是慧眼识珠,我这样都被你看出来了。”就知道瞒不过他!
诶……话说为毛我明知道瞒不过他我还要以身试险捏?挑战皇权?得我有那本事才行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