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了“燕之子安贝”之后,其他的考验暂且没有来临,或者说,景嗣终于明白物语的意义之所在。
竹取物语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其实说实话,景嗣对于这个故事的寓意一直都难以理解——但凡是流传甚广的故事,都应该有着其含义的吧,而竹取物语的寓意,也就是整个故事的核心实在是难以让人揣测。
官方的说法,是讲述竹取翁这样子一个穷人但是不向权贵折腰的形象,以及突出了辉夜姬对于权贵者不屑一顾,不慕豪强的品格——但是真的是如此么?按照传说当中的情节,竹取翁在捡到了辉夜姬之后,从竹子当中发现了诸多黄金而成为了富翁,而想要娶得辉夜姬的人们则并非只有那五名贵公子,而辉夜姬却给予的还是各种各样的难题,所以这种说法并不成立。而物语的意义之所在,或者说辉夜姬难题的意义,现在景嗣总算是清楚了。
佛前的石钵,这个难题或许应该是所有难题当中最为现实,也是最容易踏踏实实实现的一个,毕竟这种东西并不是难以取得,而是切切实实的被供奉在了天竺,如果说石作皇子能够真的通过当时唐土对于天竺的贸易而亲自去取的话,那么抱得美人归的几率是很高的——虽然有石作二字,但是皇子所欠缺的恰恰就是石作的意志。所以佛前石钵的含义,应该就是不灭的刚毅。
燕子之子安贝,也是故事当中中纳言所耗费了生命所寻找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以找寻的东西——燕子产卵的时候,所借助的东西并不一定是“贝”,可能是小石子或者别的东西。而捕捉它们也无需大费周章的利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普通的捕鸟之策或许就可以让它们落入罗网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那样子的兴师动众。而身为朝廷中纳言的公卿,并没有想办法完成自己的职责而是把所有jīng力投入到了辉夜姬身上。就好像是将本来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的力量恣意的使用一样,于是燕之子安贝的含义,即为正确处理事情的理智。
而仿造蓬莱玉枝的车持皇子,他并不欠缺毅力,毕竟能够把玉枝仿造的和真物无异就花去了数年的功夫与许多代价,他所欠缺的是待人真诚的信用——对于帮忙仿造玉枝的工匠还有辉夜姬来说都是如此。
阿部主人所收到的假的火鼠裘,仅仅只是因为其外貌华丽而认定这是能够经过火烧而不会消失的裘皮这一点太过于武断——从外貌来判定事物的他,是否也同样是以外貌来判定辉夜姬呢?仅仅只是因为辉夜姬的美丽而打算迎娶她的人,所缺少的正是能够分辨事物真伪还有认清本质的能力。
所以说辉夜姬的难题与其说是针对求婚者们的责难,倒不如说希望求婚者们能够正视而弥补自己的缺点吧,而真正的宝物,并非是这些东西本身,而是难题当中所代表的各种各样美好品格,也正是因为这种寓意,所以竹取物语才成为了rì本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
毫无疑问,对于这些品格,景嗣多少还是拥有的,所以火鼠裘还有蓬莱玉枝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考验的必要,但是问题则出在了最后一条之上——难题当中最为艰难,也是最为冒险的,龙颈之珠玉。
这东西所象征的,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杀死传说当中的生物,取得那样子的宝物,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且不论“龙”这样子的,位于幻想最高处的生物是否真的存在,就是真的存在,那么其庞大的力量又怎么是能够正面对抗的?
珠玉所代表的,恰恰就是景嗣也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一点——放弃不可能是实现之事,还有不切实际的愿望。不能和大纳言所做的一样,将眼前重要的事物放下而去寻求不可能的结局。
唯独这样子的考验,他是没有办法通过的。
而这项考验,也并不是其他人能够对于他有所帮助的考验,这一次的话,他又必须一个人去面对。
不是武力的较量,不是智谋的对抗,而是确确实实的,对于自己梦想和现实不可调和之处的对决。
……
“光秀,今天悠那个混蛋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戴着度数越来越高的眼镜,自从战事结束之后,虽然自己总算是可以和那些繁重的公文说再见了,但是长期油灯的熬夜还是让景嗣的视力变得越来越差——还好生悠和穹的时间比较早,不然的话说不定会遗传的。
“真是的,哪有人会把自己的孩子叫做混蛋小子的,今天的话悠有在很努力的清扫庭院当中的落叶哦,穹的话也在帮他,孩子们的关系现在还是那么好,作为母亲我也是很欣慰啊,”一副刚刚做完了家务的样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光秀也坐在了景嗣的身边,倒上了一杯麦茶,“不是说现在孩子十多岁的时候都会应该对于家人有一些叛逆才对么?但是他们兄妹不一样呢,一直都是那样子,虽然穹有一点小任xìng,但是悠的话就和夫君你一样温柔。”
“嗯,是啊,这孩子是很温柔,但是就是怕太过于温柔之后没有办法处理国政,十二岁的时候还只是这样子,以后未必能够是一个管理好天下的人,这一点真是头疼。”
rì常生活当中的温柔,和统治并没有关系,而对于关东诸国的统治尤其是这样——虽然说最后以上杉的降伏达成了基本的统一,只剩下北海道的征伐还没有着手进行。不过关东的武士们依旧对于自己已经成为了景嗣统治之下的领民这一事实保有着各种各样的不满,在关东各地都会有暴动以及野武士们的国人一揆,而且因为地势广阔的关系,驻屯的部队是很难照顾到每一个角落的。
“嘛,所以才要更加努力啊,这样子的话等到悠接过了家督之位的时候,就会好上很多了吧?”
“说的也是,反正这种事情就不要那孩子来办了,作为老爸,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还是会为他提前办好的……也算是不称职父亲的最后良心发现,那么,我也去看看这对熊孩子了,光秀你也别太过于cāo劳,好好地等晚饭就好了。”
现在的上条家,可谓是人丁兴旺,几位御台所夫人还有几位和景嗣关系密切的武士们都居住于此,而在有了这一对继承人之后,浓姬怀孕的消息也带给了这家人更多的欢乐——岛清兴,光秀,“织田市”这三位御台所,作为信长妻子而寄住于此的归蝶,还有作为人质被“看管”在这里的上杉谦信以及隔壁的武田萌虎。再加上前田家,丹羽家还有细川家的几位跟那位门番剑士,每天所要消耗的食物都是一个惊人的量。
而现在某个不靠谱的父亲,也坐在庭院的石阶上看着自己儿女努力的想要烤地瓜的这一幕指导起了孩子们。
“哟,悠啊,生火的时候要当心,玩火是会尿床的啊。”
“景嗣你觉得你说这句话真的有说服力么?一直以来玩火玩得最多的不就是你么?”
“咳咳……话是那么说啊,但是请给予父亲最为基本的尊重好不好,而且我不玩火的话,那么你们每天吃的哪里来的啊!”想要揉揉脑袋,但是却被孩子迅捷的躲开了,一直以来所遵循的比较zì yóu教育和家庭造成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坏处就体现了出来——悠还好,毕竟是长男也明白自己该有点分寸,但是被格外的宠溺的穹的话甚至从来没有叫过景嗣爸爸,“总之,这次的话让我一起来可以么?”
“唔,既然景嗣你那么说了的话,我也就破例允许了哦。”
“嗯,真是感谢了,我的公主大人。”
用落叶生起火然后烤着地瓜,在伏见的rì子就是那么的安稳——大阪,安土两座城当中必须要有一个中间点,所以前些年一直在修建的伏见城就索xìng成为了景嗣新的阵幕之所在,向明国求取朝贡名分还有称臣的使节已经出发,大概明年的话就会有正式的圣谕宣下吧。比起拥有高耸天守的安土还有大阪,伏见并不是那么的雄伟,不过有得有失之下,庭院至少是大了不少,能够容纳孩子们随意的玩耍。
“小穹最近很jīng神呐,身体好了点么?前段rì子不是因为入秋感冒了么?”
“嗯,是这样的,不过山科言继叔叔给我吃了一点药就没有事情了,现在的话jīng神满满的哦!”
“那么就好,小悠最近也没有问题吧?以前的话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的身体了。”
“老爹,已经没有问题了,穹和我都是有在好好的保护自己啦,而且有着岛御台的帮助,我可是有好好的在练习武艺哦。”
“哦?真的嘛,那可要好好加油当一个能够保护妹妹的男子汉啊,以后小穹的话只能靠你这个哥哥保护了,清兴的武艺是没有话说的。”慢慢的剥着番薯皮,露出了充满金黄sè泽和秋之风味的果实然后喂给自己的女儿,在多年的征战之后,这样子的人生或许就是自己期待的,完美的结局。“不过要好好看书才行,毕竟已经不是弓马治理天下的年代了,要当文艺青年哦。”
“嗯,清楚了,最近也有在读各种各样的书啊,不过读来读去也就那么几本,要是能够搬来以前岐阜城的图书馆的话,那么就好了,那里的书的话有上万册的样子,老爹你年轻的时候也一定很努力的在学习吧?”
“啊?是这样么?呃,大概是你们妈妈爱看吧,我的话完全不用这些东西,以为知识已经都在我的这里了,”指了指脑袋,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但是一闪而过的东西始终没有记起来——当初为什么会在岐阜城的设计当中硬生生的插入一座图书馆,初衷的话似乎是真的忘记了,“还有啊,别一口一口叫老爹什么的,虽然最近也有忘记事情,但是我觉得我还不老。”
“诶,真是的,景嗣你就承认吧,前些天去信繁阿姨那边帮忙照顾果树的时候从梯子上摔下来什么的。是你吧?”
“咳咳……那只是一个意外,还有,小穹啊,多少请考虑一点作为长辈的心情啊,这样子的父女关系实在是太微妙了。”
“是啊,我也觉得母亲为什么会嫁给你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啊,真是的,当初妈妈一定被你骗了所以才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的,一定是这样的吧?”
“什么嘛!这种态度!真是让人不愉快啊,说实话,悠,最近小穹是不是在和浓姬阿姨玩?”
“嗯,是这样的,老爹你怎么会知道?”
“废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整整十年啊,我被这种似曾相识的语气吐槽了十年我要是还看不出来的话我也太失败了吧……真是的,自己这样子就算了,竟然还要带坏我那可爱的女儿,归蝶这家伙……”
如此满足的人生,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想要的了,即使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rì渐的老去,但是有着这样的亲情的话,那也已经足够了。
“小穹啊,真的,以前的话你还是一个很病弱的女孩子哦,那时候一直都很瘦弱,不过现在也是啦,天天呆在天守阁不出来,然后只有你哥哥在外面玩耍结束之后回来给你讲解见闻经历,你只能在室内读书什么的……真的很像……等等,很像谁来着?”
病弱,文学少女,读书,一系列的关系词在自己脑中闪过但是始终没有办法联系在一起,摇了摇头,然后像是要让自己清醒过来一样,景嗣自言自语的下定了结论。
“算了……我承认是最近有些糊涂了,老是觉得会认识过一个很喜欢读书的女孩子,我们家里没有这种人的吧?”
“是啊,老爹,不舒服的话好好休息一下吧,是不是把穹的事情想太多了呢?”
“嗯,那么小穹和悠别吃太饱哦,等下还要晚饭呢。”
起身面对着秋天充满枯叶的庭院,好像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决定否定那些不必要的东西。
“现在的生活很美满,这不就够了么?”
(抱歉,最近不在状态,现在在异地,为了兵役登记的问题很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