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峻安排的人赶到时,已经是近晌午的时分。
这间酒馆由于座落在繁华街市边,中午上门食客不少。当那名清瘦的少年出现时,让舒眉眼前一亮。
“将你身上衣服换下来,让他穿上吧!”齐峻扫了她一眼,然后右手摸着下巴,提议道,“还有,出门的时候,你还是换个装束,扮成老头怎么样?!”
“老头?”舒眉吃了一惊,不解地望向他。
齐峻嗤声一笑,解释道:“肯定不能再着这身了。等会儿出了这里,我会安排人带你从另一条通道出城。以防万一,你还得再装扮装扮,让人认不出来才好。”
想到昨晚的凶险,舒眉也没推辞。反正,林二哥已经安排周全,一到城外就会有人来接应他们的。
“那林二哥呢?你的人寻到他没有?”原先约好汇合的地点有变,舒眉有些担心林盛宏出不了城。
毕竟,他比不得长年呆在后宅的自己。作为威远伯府的二公子,林盛宏在燕京地界上,怕是有不少人能认出他来。
齐峻面上一滞,答道:“我的人暂时还没找到他的行踪。这样吧!你即刻出城,先在我安排的地方等着,待找到他了,再让他跟你汇合,一起赶回南边。”
“行!就这样吧!”舒眉点头同意。接下来,就在他的安排下,进厢房重新进行了一番收拾打扮。
就在中午人流最大的时候,舒眉跟着齐峻一同从暗道出了酒馆。在这之前,扮成舒眉原先模样的少年,先一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出了那里。
出暗道口后,舒眉跟着齐峻,拐进了一偏静胡同,那里早有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停在那儿。
舒眉有些不解,望着轿子问道:“是要坐轿子离开吗?”
齐峻点点头:“当然了!难不成你要骑马离开?”
一想自己此时装扮,舒眉也就释然了。
见她没有异议了,齐峻指了指旁边武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对她交待道:“我的目标太大,就不亲自送你出城了。这一路上,有孙大哥护着你,不会出什么事的。”
明白他的意思,舒眉二话没说,就钻了进轿里。
她刚要放下轿帘,就见齐峻凑近轿门,压低声音对她道:“到了城外,你莫要随便出来,等着我把人带来……”
抬眸望了他一眼,舒眉提醒道:“尽快找到林二哥!我跟他约好,今天晚上在原先那座可以出城的道观汇合的。他那副样子更容易被人认出……”
齐峻点了点头,安慰她道:“你不要担心,我会尽快找他的。”
舒眉欣然一笑,对他拱了拱手:“那就有劳齐四爷了!”
听到这疏离的称谓,齐峻唇边露出一丝苦笑:“非要这般生疏吗?”
舒眉一愣,嘴角微微撇了撇,没有接这话碴,直接放下了帘子。
见她不作回应,齐峻也不好再说什么,对旁边的孙祥交待了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
轿子被抬起来的那一刻,舒眉隐约听见齐峻说了一句“等着我!”以为是自己幻听,她急忙拔开帘子一角,谁知,等她望过去时,只见到了齐峻转身离开的背影。
舒眉摇了摇头,好似要甩掉跟刚才那人的牵绊。
望着快要看不见的轿影,齐峻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直到旁边的亲随提醒,他才一脸怅然地跨上坐骑,朝宁国府的方向行去。
再说回刚才离开的舒眉。轿子足足走了老半天,护送她的孙祥,才命人把轿子停了下来。撩开轿帘,舒眉走下来一瞧,此时她已在一座古朴的宅子门口。
钻出轿子后,舒眉朝天上望去,此时日头已经偏西。
“还有多久的路程?天黑前能出城吧?!”怕事情有变,舒眉随口问了一句。
孙祥向她拱了拱手:“夫人不必担心!就是要等到天黑之后,咱们才好浑水摸鱼地潜出城去。”
舒眉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孙大哥了!”
孙祥恭敬地应道:“这是应当的!”
随后,舒眉就被他请进屋里,说是可在那儿暂时歇息,等太阳落山了,再作进一步的行动。
知道此时着急也没用,舒眉只得歇着去了。由于时间还早,舒眉跟他聊起了闲话:“孙大哥,你什么时候到你们爷身边的?以前我怎地没见过你?”
见问起自己的来历,孙祥忙恭声答道:“小的是府兵,之前一直呆在西北,燕京缺人手了,四爷才把小的叫回燕京的!”
原来,他也是齐氏一族的世仆,也许还是暗卫的成员呢!不然,齐峻也不会放心让他来送自己。
想明白这里,舒眉放下心来,跟他打听起燕京的现状来。
“昨晚宵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夫人,您不知道吗?公告前两天就出了,说是鞑靼有细作混进城里来了……还捅伤了顺天府的一名狱卒!”
“怎么?”舒眉有些意外,随后问道,“莫不是有人劫狱了?”
孙祥摇了摇头,回道:“小的不太清楚!自从前几个月老世家获罪,这种事发生了好几起!”接着,便跟她讲起高家政权,对旧朝故臣开始动手的事。
舒眉听后吓了一跳,忙问起表姐齐淑婳婆家的情况。
“孟大人早就辞官回故里了!他们一家子都不在燕京里!” 孙祥忙跟她讲起一年前的往事。
“原来他们早就离开了!”舒眉不禁暗自嘀咕,“那为何不去南楚呢?难不成,把人都接到辽东去了?”
孙祥不知她心中所想,自顾自地说起宁国府如今的情况。
“本来,四爷是要调外任的,不知最后会怎样!”
“外任?玉宁公主不是快生了吗?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外调?”对方的话,让舒眉一头雾水。
孙祥忙解释道:“说是孩子生下来后,满月了就要离开。”
“调到哪里去?”舒眉忍不住问起。
“说是河间府!”孙祥面露苦笑。
“河间府?”舒眉十分诧异,她一路上纵马赶来,自然是知道那个地方的,乃是北梁跟邵家政权交战的地方。
高家为何要把他调到这样一个地方呢?
是想拿他当炮灰,还是要试探他的投诚,到底有几分真心?
舒眉在心底,不禁替齐峻暗暗担起心来。
天色渐渐黯下来后,孙祥着手开始安排出城事宜。
想到怀中揣着那份遗旨,还有腰间那尊玉玺,舒眉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她倒不怕出不了城,就是担心离开的时候遇到意外,慌乱之中把东西给弄丢了。
仿佛看出舒眉的紧张,孙祥忙安慰她道:“夫人,莫要担心!这条通道,咱们兄弟偷偷进出了好几次,没问题的……”
听了他的话,舒眉心头稍动,点了点头,对他谢道:“那就有劳孙大哥了。不过,咱们也不能大意,昨天晚上,官府的人搜查过宾归客栈,咱们还是得小心一点……”
听到她的提醒,孙祥神情一肃。
先前,齐峻给他交待此行任务时,再三叮嘱自己,务必要把她安全送出城去。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就朝附近的那个驻点求助。
关于那个驻点,别人不知道,孙祥是再清楚不过了。四爷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开僻出这条新的通道。为了到时安排玉宁公主顺利离京,他把暗中势力,安排了一大半驻守在那里。
没想到,为了送眼前这妇人离开,今日竟然开了这个口。
有一次,孙祥跟尚武拼酒时,对方喝醉之后曾跟他提过,尚武原先有个未过门的媳妇,是眼前这位四夫人的贴身丫鬟,只因后来爷娶了秦姑娘,他那媳妇也跟着飞了。
没想到,爷还一直惦记着她。前几天,爷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说有人回燕京来了,他便开始每日往外头跑,在城中几个驻点来回巡逻。
谁也没曾料到,今日早晨,还真让爷给碰到了。
念及此处,孙祥不敢大意,把离开时要注意的事项,跟对方好生又交待了一遍。
到掌灯的时候,他便带人出发了。
望着那架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参天大树,舒眉不禁傻了眼。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爬上这棵大树?”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祥摇了摇头,解释道:“勿需夫人攀爬,小的上去后,会扔下一根绳子,夫人您绑在腰间就成了,小的把您拉上去。”
还不一样是要攀爬!只是攀爬的方式不同而已。
抹了一把额上沁出汗水,舒眉心里暗忖,要是番莲在就好了。
她正在踌躇间,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已经宵禁,是谁是那儿鬼鬼祟祟?!”不一会儿,那里便传来男子的喝问声。
舒眉心头一紧,慌张地望向远处,嘴里念叨着:“糟了!有人过来了!一定是有人发现咱们了。”
孙祥见状,对舒眉一抱拳:“夫人,咱们先到那边躲躲!”说着,便护着她朝大树阴影后头辙去。
舒眉不疑有它,快速跟他朝树边挪动。
谁知,他们刚赶到地方,孙祥还没来得找好藏身之所,便有一道黑影从那里闪出。舒眉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双大掌拽住。她还没站稳身子,就听到一句轻声的低喝:“快被人发现了,别再磨蹭了!到我背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