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高氏听说,齐淑婳为了替舒眉申冤,唆使回京不久的碧玺,以奴仆的身份把给她告了,她便开始惶然不可终日。
虽说父亲出面,将事情暂时压了下来,可她四处派人打听的消息来看,情况十分不妙。
说是连原本与此事无关的人,都一并掺和进来了。
有传言说,得知他女弟子是被人暗害的,竹述先生动用自己的力量,在京里掀起一股浪潮。朝堂上霍首辅带领群臣罢朝抗议,要求查清真相,严惩凶手。而民间则是传言不断,说什么的都有,最主流的观点,是高氏偷梁换柱不成,想一把火将妯娌烧死,以绝后患。军中的将领众说纷纭。因涉及到几家门阀,自然是站队的站队,避嫌的避嫌。
这次是由宁国府未来掌舵人的传承引发的,是以京中世家唇亡齿寒,高度关注此事进展,而高家嫡女成被告,更是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事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大块石头。似有将暂时平静朝局再次搅乱的倾向。
两派好些盟友又开始观望摇摆起来,尤其是军中势力,大有趁乱分裂,割据一方各自为政的趋势。
这天,高氏正跟程婆子谈及官司的情况,门外就有丫鬟禀报,说是舅老爷来了。
高氏忙出来相迎。
“大哥怎地过来了?出了什么事?”望着兄长,她不禁愕然。
坐到对面的椅子上,高嘉祯说明来意:“为兄奉爹爹之命,来接你回府的。现在形势有变,你还留在宁国府作甚?没得让人落了口实。”
高氏不解,问道:“为亡夫守孝,有什么口实?”
“这家人不知好歹,你还要这劳什子名份有何用处?!”高嘉祯神情微僵,愤然道,“你是不知道,外头人是怎么传的!说你之所以纵火杀人,是怕那女人抢先生下儿子,爵位让四房抢走了。还说,你恼恨她当众揭穿‘偷龙转凤’的事,才下的痛手。如今你还呆在齐府,岂不是要让人拿住话柄?!”
高氏怔忡起来,喃喃道:“九十九步都走了,只差最后一步了。管他们说什么呢!只要那虔婆不出面,那些流言不久后就散了……”
见她还在执迷不悟,高嘉祯血气上涌:“你怎地这么傻!为何郑太夫人不出面,你难道不知吗?她在等齐峻回来。到时看你怎么面对这一家子人……”
被他这样一激,高氏顿时也恼怒起来:“回来就回来,再怕了他不成?!他妹子好坏还在我手里,他们能把我怎么着?!还不都是怪你,派什么人?!办事不仅毛燥,还喜欢画蛇添足把人关起来作甚?我早打听清楚了,硫磺遇火即爆,只说气味都能让她一尸两命。府里的人我早就遣散干净,就算她们躲到院子里,也是逃不掉的。”
高嘉祯顿时气炸了,辩解道:“哪是我的人干的?”
高氏一怔,猛然抬起头来:“不是你的人干的,那些自己关上的不成?”
这句话一出,两人同时愣住了。
过了半晌,高嘉祯对他妹妹道:“此事你不必操心了!得赶紧给父亲报告一下。或许那妇人根本没死,从头到尾就是借你的手,引得咱们高家往里面跳呢!”
高氏摇了摇头:“谁能提前预知,我会借他人之手给竹韵苑放火?她还真是九条命……呵呵……”笑到后面,高嘉祯只觉她的声音格外瘆人,仿佛晚上林子里的猫头鹰。
等到高嘉祯回去告诉父亲这一消息时,高太尉捋了捋颌下的胡子,不以为意地说道:“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之前为父放纵你们兄妹胡闹,不过是试试水。如今想以平和方式得到那位置,恐怕是行不通了。为今之计,与其跟那帮酸儒们客客气气,倒不如……明日,你带人马到西山大营去一趟。让他们做好准备,最迟不会超过年底。”
说到这里,高太尉停顿了一下,道:“明年,恐怕又要改元了……”
见父亲下定了决心,高嘉祯亦喜亦忧,试探道:“妹妹不愿回来,可如何是好?”
高太尉冷哼一声:“等改天换日之后,宁国府就不复存在了,她不回来又能去哪里?”
高嘉祯不禁愕然,忙问道:“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高太尉拳头紧握:“那帮尸位素餐的勋贵,老夫倒是想看看,到底他们是为大楚的江山流血牺牲,还是为争地盘大打出手,互不退让。只要骨头扔得巧妙,还怕他们不打得头破血流?!
”
高嘉祯没弄懂这番话的含意,不过,他从小就知道,父亲乃一代枭雄,能屹立大楚朝堂二三十年不倒,经过三代君主,一般的小风小浪,根本不够撼动高家的根基。
※※※
位于什刹海西端的撷趣园,此时一片宁静。
池中的残荷,在斜风细雨的浸蚀下,更显得凄清和寂廖。
“表小姐,老爷让奴婢过来,请您到致远阁去一趟。”一青衣小婢,过来打断正在案前埋头作画之人的思路。
回头望了一眼那丫鬟,秦芷茹并未放下手里的宣笔。
“小筝,你知道舅舅叫我去,可是有什么事吗?”她又重起描画起来。
那名叫小筝的丫鬟,矮身跟她福了一礼,答道:“具体是什么事,奴婢不知。不过,听说是孟府的大奶奶来了,奴婢想,可能有客来访,老爷让您去会见。”
一听说齐家姐姐来了,秦芷茹来了兴致。她终于放下了画笔,把手掌浸入旁边架子上的一盆清水中,嘴里还不忘了嘱咐旁边的丫鬟:“春心,等画干了帮我收起来。秋意,帮我取把雨过来。”
“婳姐姐来了?”秦芷茹踏上致远阁的楼顶,一眼就瞧见身着素装的少妇,正背着门的方向,朝不远处的湖面眺望。
齐淑婳转过身来,迎上秦芷茹的明澈的目光。
“到秦府拜访时,说是你到竹述先生这儿来了。”齐淑婳忙跟她打招呼。
秦芷茹嘴角微抿,招呼对方坐下:“姐姐找芷茹,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齐淑婳在旁边的方凳上坐下。
“我是专程来道谢的,听说当初促使表妹拜到先生门下,是妹妹你在背后出的力。这次表妹的案子能够重新再审,多亏了有先生的帮忙。”说着,齐淑婳朝对方深深地拜了一礼。
秦芷茹哪敢受之,忙起身朝她还了一礼,嘴里解释道:“姐姐折杀芷茹了。舅舅跟曦裕先生本来就是故交,有没有师生关系,他都会为师妹出头的。芷茹可不敢居功。”
齐淑婳点了点头,无不感叹道:“刚才我跟他先生道谢,先生也这样说的。总之,这次多亏先生跟秦姑娘的侠义之举,表妹的冤情才算被湮没。她若泉下有知,定会感激涕零的。”
秦芷茹扭头望向湖面,喃喃道:“本来,芷茹还指着跟她切磋切磋画艺,没想到,缘分还是浅了些。刚拜完师,宁国公接着就出了事,她后来有了身子更是来不了。舅舅之前还在讲,曦裕先生若是要考较师妹,可别堕了他的名头。”
齐淑婳微微一怔,面上也露出落寞之意。
秦芷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忙跟她问道:“齐府可曾派人到岭南送信了?”
想到郑氏之前主张匆匆下葬,肯定没通知姨父他们,齐淑婳脸上不由发起烧来,为齐府感到羞愧。
“不过,事情现在闹这么大,想来过不了多久,文先生应当就会到了吧?!”秦芷茹见她不自在,忙把话题扯开了,“听舅舅讲,曦裕先生挺疼爱他师妹的。”
齐淑婳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出事前不久,姨父还往京里送来一户陪房。他在南边一直挺牵挂女儿的。”
想到刚刚才作的那幅画,秦芷茹问起葬礼的事:“……不知打算什么时候入土,我替她作了幅画,想到时烧给她。”
齐淑婳摇了摇头:“现在案子僵持在那儿,怕是没那么快。希望四哥能尽快赶回来,总不能撇开他吧?!表妹为他操持家务,替他生儿育女的。”
秦芷茹不由默然。
谁也想不到,齐府后院的水竟会有这样深。
她不禁暗自庆幸,当初嫁进去跟高氏当妯娌的若是自己,恐怕也是同样的遭遇吧!
齐淑婳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她之所以起了告发高氏的心思,起先缘于郑氏要将表妹遗体焚化。为了避免表妹的死成为一桩无头公案,被人草草了事,才动了那个念头。
随后,她特意跑到寺院祈福,就是想顺便问上一卦,看此举可不可行。没想到在那儿遇到一得道高僧,给她指了条迷津。说是只要开了头,到时自会有贵人相助。
果然,第二日大清早,她就收到封密信,随后,又有人将一堆证物送到她手里。
这才有了堂上碧玺成竹在胸,对答如流的情景。
——*——*——
感谢ㄉ烟朋友投的宝贵粉红票。下一章《雨夜分娩》小包子要出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