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女子是刺史府的一名丫鬟,自然是未婚的黄花闺女。
她拿起放在盆边的一块白巾,在清水中沾湿,小心翼翼地擦洗着自己小臂上的那里殷红如豆的守宫砂。
数百双眼睛盯着她的胳膊,令丫鬟也有些紧张,擦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那西门小姐说,守宫砂点在未婚女子手臂上,清洗不去,万一自己洗掉了岂不是……
不管心里怎么想,清洗的动作还得继续。
一连擦洗几次,她停下手中的白巾,慢慢地掀开,只见小臂上一点守宫砂依旧鲜红夺目,不要说洗掉了,哪怕半分的褪色都没有。
“哇……”
堂上堂下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叹。
居然真的有效!
刺史东方相令也有些动容,说道:“第二个。”
那第一名丫鬟便退了下去,翻下袖子盖住自己的小臂,心头还在扑通乱跳,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得到了众人的惊叹,仿佛也得到了某种认可似的。
第二名丫鬟照着她的法子清洗,大约是有了第一名做参照,镇定了许多,擦洗的动作也稍微大一些,不过几遍洗下来,守宫砂果然也是丝毫没有褪色或变样。
等到第三名丫鬟洗完小臂,也是守宫砂不褪之后,众人已经有些议论了,显然是对这守宫砂的效用感到稀奇和兴奋。
这时候知秀微微笑着,看了一眼杨理理,杨理理脸色有些难看,却仍然强作凶狠地回瞪她一眼。
“不会的,说不定不论什么人点上都洗不掉,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她这样自我安慰着,眼睛则死死盯着那第四个女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第四个女子。
因为前面三个都是未婚女子,而从第四人开始就是三名已婚妇人了。前面三人洗不掉守宫砂,只能证明知秀的话有一半是正确的,如果这第四人洗掉了,那么才能证明守宫砂的确可以验证女子的清白。
第四个女子是刺史府的一位仆妇,成婚已经两年多了。这时候心头也是微微有点紧张。
她照样拿起白巾,轻轻地擦洗起小臂来,才擦到第二下,那守宫砂便如同结痂的壳一般随着白巾脱落下来。
“哇……”这一下,堂上堂下的惊呼比之前更加大声。
“真的洗掉了!”
“真的啊,这么说,守宫砂真的可以证明?”
“黄花闺女洗不掉,已婚的妇人一洗就掉。”
“太神奇了……”
众人议论纷纷,无不表示对这守宫砂效用的信服。
等到剩下的两位妇人都清洗完小臂,也全部都洗掉之后,堂上堂下已经全部相信这守宫砂真的可以验证女子的清白了。
知秀对东方相令道:“刺史大人,这个结果是否可以证实,守宫砂验证法是可信的了?”
东方相令叹为观止,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有了这守宫砂,将来官府审理相关的公案,都可以用它来做验证了。”
知秀心中暗叹,如果可以,她并不想把守宫砂的秘方说出来。守宫砂是封建男子强加在女子身上的一道枷锁,它要求女子忠贞守一,对男子却毫无限制,实在是不公平。但是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除了用守宫砂,她没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知秀道:“大人,既然这个法子有效,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证明了。”
东方相令点头道:“好,你可以开始了。”
“但是在我验证之前,有几句话要先说清楚。”知秀扭头看着杨理理道,“如果我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那么杨理理说我已破身,便是造谣诋毁了;而这所谓的张三、乔四的人证,恐怕也是她们串通起来诬陷我,请大人一定要彻查,还我一个公道!”
她这几句话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不仅杨理理脸色大变,连东方相令也是严肃起来。
“如果西门小姐是清白的,那杨小姐当然就是造谣了。”
“哎呀,西门小姐如果是清白的,那金家还退婚,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这不都是谣言给闹的,我早说西门小姐不会是那样的人了。”
“你什么时候说过了……”
“那不是上次说的吗……”
堂下的围观人群不出意外地转了口风,甚至有人还开始妆模作样地扮先知,自然是遭到了无情的嘲笑。
而知秀一双眼睛则炯炯地盯着东方相令。
这么多人看着,众目睽睽之下,况且东方相令为官也一向清正公平,自然不会偏袒,在守宫砂验证法被提出来之前,杨理理咄咄逼人的样子,他也都看在眼里,而文世兰文世玉带来的三位证人所说的证词,更是用心险恶,若不是知秀提出守宫砂这方法,只怕真的就要被混淆视听了。到时候,西门家的小姐名声被毁,他这个审理此案的也脱不了干系,少不得要被西门家嫉恨。
作为一方父母官,当地士绅的风评对于他将来政绩考评是一大重要参考,而杨理理差点就让他得罪了地头蛇一般的西门家,对此东方相令自然很不高兴。
“你放心,只要证明你是清白的,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东方相令的明确表态,令杨理理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回过头去,试图从文氏姐妹脸上看出一些主意,但文氏姐妹此时却一致地将头垂了下去,避开了她的视线。
杨理理的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这时候,知秀已经提起银针,在自己左手的小臂臂弯下面,刺了一下,雪白的肌肤上,顿时渗出一粒血珠,她将调好的守宫液体涂抹在血珠之上,液体与血珠混在一起,不多时便开始出现凝固的症状。
在此期间,众人都安静地等着。
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是知秀敢于这样做,说明她心中必定有几分把握。
杨理理心里已经完全慌了,文氏姐妹将张三、乔四等人带来的时候,她以为胜券在握,能够彻底地将西门绣心打倒搞臭,但没想到一个守宫砂秘方一出,形势出现大逆转,这简直让她措手不及。
她悄悄地靠近文世兰和文世玉,低声道:“快想想办法。”
文世兰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扭过头。文世玉便叹了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杨理理白着一张脸:“难道就输给她?”
文世玉道:“我们是没有法子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杨理理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难道你们想让我一个人扛?”
文世玉道:“可这事情原也是你闹出来的。”
杨理理怒道:“你这话是想撇清自己吗!”
她这句话声音大了些,很多人都看了过来,她忙闭上嘴。
东方相令喝道:“不得喧哗!”
知秀朝杨理理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
这时候,差不多两刻钟了,她拿起白巾,衙役已经重新打来一盆清水,她轻轻地擦洗起来,众人都紧紧地盯着她的小臂。
杨理理见没有人再注意自己,便又对文氏姐妹低声道:“这件事大家都有份参与,谁也别想跑。你们要是敢扔给我一个人扛,就别怪我不客气,拖你们一起下水。”
文世玉眉头一皱。
文世兰立刻道:“你不要冲动,左右刺史是若儿的父亲,有她在,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大不了,你今天给西门小姐服个软。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杨理理冷哼了一声:“要我给她服软,做梦。”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却也知道,今日想要翻盘是不大可能的了。
这时候,知秀已经擦洗完小臂,抬起来冲东方相令和所有人示意,果然雪白的肌肤上,一点守宫砂殷红如豆,鲜艳非凡。
西门小姐是完璧之身,毋庸置疑。
这下子,人群真正地炸开了锅。大家今天早上便都都听传言,说西门小姐被昭武人糟蹋了,还说西门家欺骗金家,妄图把已经破身的小姐嫁入金家,两家闹得不可开交等等。现在用守宫砂一验证,西门小姐清清白白,谣言不攻自破,反倒是一直攻击她残花败柳,还拿出所谓的人证的杨理理等人,成了众人眼中别有用心的恶人。
东方相令已经确信知秀清白,脸色便一下子沉了下来,对杨理理道:“杨理理,你还有何话可说?”
杨理理经过文氏姐妹的警告,也已经知道今日事不可为,但也不能俯首认罪,便狡辩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大家都在传西门小姐失身,又不是只我一个人这么说。”
东方相令冷哼一声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强词夺理。昨日万花园中,若非你撺掇怂恿,又岂会令西门小姐受辱晕倒,以至于今天谣言满城!”
杨理理脸色发白道:“谣言不是我散播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怎么能管得到!”
东方相令待要再说,旁边的厢房里,却有一个丫鬟匆匆地奔出来,跑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东方相令脸色便是一变:“胡闹。”
那丫鬟只是个传话的,又不好回答,便默默地看着她。
东方相令大为头疼,对自己的女儿很是无奈,最终只要点点头。那丫鬟这才欢喜地敛衽蹲了蹲,又匆匆地跑了回去。
知秀看着东方相令的神色,猜到一定是东方若儿跟他说了什么,在那丫鬟跑掉之后,便立刻说道:“大人许诺一定还我公道,大家都看着,大人不会食言吧?”
东方相令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道:“本官断案,自有律法依据,不必你来提醒。”
知秀嘴唇一抿。
东方相令既然已经知道这事情有自己女儿在掺和,未免授人以柄,便不能给杨理理判明显的罪名,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他将惊堂木啪地拍了一下,朗声道:“本案事实分明,判决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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