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隔着长街斜对面的茶楼里,金氏三兄弟一面喝茶一面关注着府门外的动静。
聚集在刺史府门外的那些百姓,因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而变幻着他们的表情,案件的进展也通过口口相传而被众人知晓,互相议论之下,又被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只不过案件一波三折,进展缓慢,在府门外的人站久了,总会觉得累,不少人便直接进这个茶楼来歇息,一面就议论着案件的进展。
金家三兄弟虽然人在茶楼里,却也知道在公堂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此时他们旁边一桌人就正在议论。
“那两家人都说亲眼看见了,连腿都露出来了,那肯定就是被昭武人糟蹋过了呗。”
“我看也是,昭武人最爱凌辱妇女,从堕天府逃亡过来的人人都能举出一堆例子,这西门小姐落在他们手里三天,不知被多少人睡过了!”
“啧啧,堂堂一个贵族千金,竟有这样的遭遇,虽说可怜,但这样污秽的女子,还有谁敢要,怪不得金家要退婚了。”
“金家也是堂堂国公府,家世又那么大,金公子要什么样的妻子没有,当然不可能娶这样一个残花败柳了。”
“唉,西门小姐可怜,但也够傻的,明明都这样了,还不想着遮丑,反而还要告状、上公堂,人家杨小姐是吃素的吗,现在人证都拿出来了,真是什么脸都丢尽了。换了烈性点的女子,一头撞死也比活着受人唾骂的强!”
“啧啧……”
众人惋惜有之、嘲讽有之,总之都是说西门绣心被证实破身了。
金仲方听得恼火不已,将茶杯往桌上一顿,道:“我早说这个女人愚蠢了,看看现在,不仅她自己丢人献丑,连我们金家都成了笑话。”
金季平蹙着眉头道:“我看着绣心表姐不像是糊涂的,如果没几分把握,怎么敢告官呢?”
金仲方道:“我看她就是蠢,不仅蠢,还放荡得很,她都有脸勾三搭四了,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来又有什么稀奇。”越说越是生气,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贱人!”
“二弟!”金伯曰眉尖一蹙,放下了杯子,“这种字眼,是你该说的吗?”
金仲方愤愤不平道:“我是为了大哥抱屈,怎么摊上这种女人……”
“不要再说了。”金伯曰道,“案件还未了解,我相信她不会这样任人摆布的。”
金季平道:“大哥也觉得,她还有后手?”
金伯曰微微眯起眼睛,道:“我看她这个人,做事果断,也并非一味冲动。你看今日在松柏堂,她舌战我母亲等人,何等精明凌厉,怎么会一到公堂上,就毫无还手之力呢。看着吧,她说不定还有绝地反击的手段。”
金季平听得点头,金仲方却不认同他们的说法,但金伯曰既然阻止他说,他也只好闷头喝茶,喝了一肚子的气。
而刺史府中,早在张三、乔四被叫来作证的时候,堂下的西门延昭就觉得不对劲了。
“延昭表哥,这怎么回事啊?我看你们家这位西门小姐是故意来丢丑的吧,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被昭武人糟蹋过是不是?”金芳丽在西门延昭耳边小声嘟囔。
西门延昭眉头紧皱,也是一肚子的恼火。他本来就不待见西门绣心,今天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以为她真的能够力挽狂澜,但眼下看来,只怕整个西门家都要被她害得声名狼藉了。
他没法子阻止公堂上的事情发展,便只好派了一个下人,赶快回家禀报。
西门家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尚不得而知,公堂之上的情况,却再次地风云突变。
“我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知秀的这句话,扔在这群情汹涌的公堂之上,仿佛是一滴水落入滚沸的油锅。
杨理理就第一个冷笑起来:“都这样了,你还要垂死挣扎吗?”
东方相令蹙眉道:“西门绣心,人证俱在,你就不要再……”他有点说不下去。
毕竟这事关一个女子的名节,西门绣心落到这个地步,已经身败名裂,只怕出了这个公堂,就要被口水给淹没了。
知秀却强硬道:“大人,我的确有办法证明自己清白!只要我拿出有力的证据,那么这些人的所有证词就都不足为信,到时候才能换我清白名声,否则我只有一死了!”
她双眼坚毅,单薄的身形挺得笔直,有一种外表虚弱骨子里却透出坚强的感觉,令人动容。
东方相令便只好道:“好,我就再看看,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知秀转过身来,环视众人。
杨理理满脸嘲讽冷笑;文世兰眼神同情,还带着一丝愧疚;文世玉虽然也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冷漠。
张三夫妻和乔四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她。
堂下众人,金芳月和金芳丽不仅有狐疑之色,更有不屑和嫌弃,想必都觉得她今天告官的举动愚蠢至极。而西门延昭,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一定也是觉得她丢了安国公府的脸。
至于其他围观人群,更是可怜、嘲笑、鄙视各种有之。
她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过身,朗声道:“刺史大人,我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需要大人给我提供一些配合。”
东方相令尚未回答,杨理理已经先嘲笑起来:“怎么,你想让刺史大人为你遮掩吗?”
知秀不理她,只说道:“我不需要大人为我遮掩,只需要大人提供我几样东西。”
东方相令道:“什么东西?”
“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医书古方流传,有一个试验女子贞洁的法子,叫做——守、宫、砂。”
守宫砂?
不仅东方相令蹙眉,其余人等也是一脸茫然。
没错,守宫砂就是知秀用来证明自己清白的真正手段。前面所做的跟杨理理争执,都只是用来哄抬气氛的铺垫。她就故意示弱,让杨理理自以为得逞,让她心情得意到最高的时候,再狠狠地进行反击。
虽然中间有文世兰、文世玉等人横插一杠,但她们提出的证据、证词越多,越以为将她踩在了脚底,等到她反击的时候,她们才会摔得越痛。
捧杀!这就是她的目的!
果然,这个时候杨理理已经得意忘形,听到守宫砂这个名词,也只是一味嘲讽:“故弄玄虚!”
知秀道:“守宫砂是古代相传的秘方,只要用这个方法,便可以准确地试验出谁是贞洁烈女,谁是**荡妇!”
她说到**荡妇的时候,故意看着杨理理,杨理理大怒,道:“什么守宫砂?我从来没听说过,只怕是你装神弄鬼吧。”
知秀轻嗤一声,对东方相令道:“大人,杨理理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不稀奇,但这个秘方古医书之中都有记载,随便传唤一位大夫上来就可以证明。”
刺史府中就有大夫,东方相令传他过来,问起守宫砂,那大夫果然道:“古医书之中的确有记载,但各书记载均有出入,医者先贤也曾一一试验,却都不得其法,是以已经失传。不过守宫砂一方,可以试验女子贞洁,却是千真万确的。”
知秀道:“此方并未失传,只不过知道的人太少而已。”
那大夫便道:“莫非小姐知道此方?”
知道昂然道:“我当然知道。”
之前在松柏堂中,用中饭的时候,她就问过曹氏,轩辕朝有没有守宫砂这个方法,曹氏只说古时候流传有,现在却不知道了。知秀倒是知道真正守宫砂的方法,不管这个朝代有没有守宫砂,反正只要按她的方法来,就一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古谓守宫,即壁虎。取阴干雌守宫一只,捣碎成末,再取相同分量的朱砂,以井花水调和至黏稠如血,用银针刺破女子小臂,将调制好的液体涂抹在出血处,只消两刻钟,便会凝结成守宫砂。只消以清水洗涤便可证明女子贞淫,若洗之不去,则为贞;一洗便消,则为淫。未婚女子,涂上守宫砂,便洗之不去,直至成亲洞房之后,自然消失;已婚妇人,若涂上守宫砂,一洗便消。”
知秀将守宫砂的调制方法和用法娓娓道来,条理分明,煞有介事,众人都听得入神,心里都在默默记忆。
杨理理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禁也有些动摇起来,连忙道:“你这个方法,我们谁都没有听说过,谁知道有没有效,说不定随便哪个女人涂上去,都洗不掉。”
知秀嘲笑道:“杨小姐真是愚蠢,只要请几名闺中少女和已婚妇人先行试验,是真是假,不就都知道了。”
她看着东方相令道:“大人,请传召几名女子,来试验此方。”
东方相令有点犹豫,这个方法到底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但若是不答应的话,就没法证明西门绣心的清白,这对他来说自然无伤大雅,但是对西门绣心来说,就等于坐实了她破身的事实,到时候众口铄金,搞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他终于点了头。
刺史府中下人很多,随便找了三个未婚的丫鬟和三个已婚的仆妇来,然后又准备了守宫砂所需的阴干雌守宫若干只,朱砂、井花水、清水亦准备齐全。
壁虎可入药,所以随便那个医馆要馆里也都有得卖,并不难找。
准备好材料之后,便让一个衙役,按照知秀所说的方法,开始调制,调制也很快,两刻钟便调好了一碗,然后用银针分别刺破六个女子的小臂,将调好的液体涂抹在出血处。
又过了两刻钟,果然六人的小臂上都凝结了一滴殷红如血的守宫砂,这时候,衙役便端来了一盆清水,第一个女子准备清清洗自己的小臂了。
堂上堂下几百双眼睛都盯在她手臂上,安静得落针可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