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东京殿帅高俅自得知侄儿高山的死讯后,心中悲痛不已,连日来托病不出,连早朝也不去上了。
高山既死,燕子楼却不能群龙无首。燕一明显是个难得一遇的干才,当能让燕子楼更进一步,可是燕四却能让自己更加放心,到底是选燕一还是燕四呢?东京殿帅府内书房里,高俅望着书案上的棋盘和黑白棋子,一时间把黑棋当成了燕一,白棋当成了燕四,可是却不知去拿什么棋子为好。一向果决的高太尉竟然也破天荒的左右为难起来。
高俅觉得头痛,不由得端起了一杯香茶,举到嘴边却又放了回去,长叹一声道:“唉,若是山儿还活着,老夫用得着这般伤脑筋吗?可恨中山府当地的官员,竟然眼看着山儿被梁山贼寇击杀而无动于衷?老夫岂能容他?”
高俅顿时怒火中烧,将侍候在书房门口的李虞候唤了进来:“你着燕子楼去查一下中山知府到底做没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只要拿住他的把柄,不管他属于谁的派系,半月之内,老夫定然将这厮发配沙门岛,为我那九泉之下的侄儿讨回一个公道!”
“恩相放心,如今下面的官员屁股干净的少之又少,只要有燕子楼出面,定能马到功成。”李虞候见高俅的脸色异常难看,也是不敢多问,答应一声就匆匆去了。
这个中山知府真是命苦,不知不觉之中就当了北京留守梁世杰的替死鬼。但是没法子,谁让金毛犬段景住在向高俅禀报高山的死讯时,将高山的死亡地点从北京大名府切换到了中山府呢?
好歹有了中山知府这个出气筒,高俅的心情总算是有所好转。忽地,他眼前一亮,肚内寻思道:“既然是举棋难定,倒不如拿一个黑子,再拿一个白子,放到棋盘上,老夫闭眼去抓,如是抓到黑子,就让燕一上位,若是抓到白子,就只能让燕四勉为其难了。”
高俅主意打定,是说干就干。他选了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扔到棋盘上,然后闭上眼睛将这两颗棋子的位置来回颠倒了十余次,再伸出右手猛地一抓,一颗棋子便到了他的手中。高俅摊开手掌,睁眼望去,却见是一颗晶莹如羊脂玉般的白子,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燕一,不是老夫不给你机会,只是由燕四来执掌燕子楼乃是命中注定也!”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亲随引着一个小黄门急匆匆来到门前,躬身禀道:“启禀太尉大人,衙内从宫里派人来了,说是有紧要之事。”
“噢?”高俅微微吃了一惊,暗忖道:“难道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不成?”于是便急声道:“快请来人进来说话。”
不多时,那个小黄门进来施了一礼,操着公鸭嗓子道:“高公公遣小人来,说是他心中有一个数字,可以为太尉大人解忧。”
“什么数字?”高俅心道:“正愁着没有人商量呢?也好听听洁儿的意见。”
那个小黄门没有言语,只是伸出了四个手指头,在高俅面前晃了四晃。
“洁儿的人选也是燕四?看来我们父子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这小子还真是懂老夫的心,知道在燕子楼这样关键的位置上,忠心要比能力更加重要!”高俅一时间不由得心花怒放,让亲随拿银子重赏了那个小黄门。
目送那个小黄门离开之后,高俅刚要唤人令燕子楼在东京汴梁城内的骨干即可到殿帅府候命,却见方才那个送小黄门出去的亲随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尉——大人,蔡太师——来了——”
“蔡京?他此刻来我殿帅府意欲何为?”高俅暗暗吃了一惊。虽然他和蔡京都是当今天子的宠臣,但是蔡京乃是百官之首,几乎在朝中一手遮天,所以他是极少到高俅府上来的。如果是要商量什么大事,也是高俅与童贯到新宋门大街太师府里去。
虽说一时之间猜不透蔡京的来意,但是也不能让当朝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在自己府门外候着呀!高俅慌忙出府迎接,将蔡京请到厅上坐定,叙问寒温之后,高俅轻声问道:“太师公务繁忙,怎么有空到了到了下官这里?莫非朝中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老夫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蔡京虽说年事已高,已是满头银发,但是目光却是依然锐利,红润的脸上皱纹竟然也没有几道,却是保养得极好。他轻轻端起了茶杯,用茶盖刮了刮茶水上漂浮的茶叶,慢慢品了一小口,方才徐徐说道:“朝中着实是出了一件泼天的大事!”
“敢问何事?请太师明言。”高俅更是心跳加快了,以他的耳目之灵通,虽说连着三日没有上朝,但是朝堂上稍有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可是他却对蔡京口中所言的泼天大事没有丝毫的耳闻。
蔡京放下了茶杯,微微一笑道:“高太尉贵体染恙,连着三日不上朝,难道称不上是破天的大事吗?”
“这个老狐狸,一惊一乍的,吓了高某一大跳。”高俅腹内愤愤不平,但是脸上却是洋溢着谦逊的笑:“太师说笑了,下官只是百官的一员,有了不多,没有不少,莫说三日不上朝,就是三年不去,也称不上是什么泼天的大事!”
“高太尉的谦逊未免有些过了。”蔡京正色道:“高太尉乃是朝中的擎天一柱,三日不上朝当然是大事了!要不老夫能过府前来探望吗?你若是再称病两日,只怕天子也要亲自来了。”
“岂敢?岂敢?”高俅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起身对着皇宫方向拱手道:“为了不让天子劳累,下官明日只好是带病上朝了!”
“高太尉真乃我朝第一忠臣良将也!”蔡京果断地对着高俅翘起了大拇指。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闲话,蔡京撇下了一颗上等的高丽参,就起身告辞:“老夫只是来看看,见高太尉身子骨尚好,心中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看天色不早,老夫这就告辞了。”
“这个老狐狸莫不是真的来探病的吧?”高俅心中狐疑,但也不好明问,看挽留不住,就将蔡京送出了大门。
临别时,蔡京突然道:“令侄儿高山年少有为,却是不幸惨死于水泊草寇之手,老夫对此深表遗憾,来日定将奏明圣上。发兵征讨梁山泊,为令侄报仇雪恨。”
“老狐狸果然露出尾巴来了!且看他这么说?”高俅不动声色,躬身道:“多谢太师挂念,下官代表舍侄谢过了。”
蔡京又问道:“高太尉,不知燕子楼主的人选确定了没有?那可是个紧要所在,若是所托非人,后患将无穷也!”
“这个老狐狸莫非是想将手伸到我燕子楼来?他难道忘了这个燕子楼乃是我们高家的地盘?”高俅心里极不痛快,却是不便发作,拱手道:“太师所言极是,正是因为这个位置关键,所以下官心目中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是吗?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蔡京轻声道:“老夫心中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球笑了,尽管他笑得异常难看,但还是笑了:“太师但讲无妨。”
蔡京一字一句道:“听闻燕四其人相貌英俊,智勇双全,有燕子楼智囊之称,又常年伴随高太尉左右,对高太尉忠心耿耿,可当大用也!”
高俅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多谢太师提醒,燕四的确可堪大任,太师若是不说,下官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老夫也只是这么一说,高太尉莫要当真!”蔡京微微一笑,伸手掀开轿帘,上轿离去了。
“难道燕四与蔡京这个老狐狸还有什么关联不成?若不是如此,蔡京这个老狐狸怎么会专程跑来一趟?难道他不怕老夫当面拒绝之后,有损他百官之首的脸面吗?也许是他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认为老夫必须事事要仰他的鼻息?可惜的是,他并不是官家!”望着远去八抬大轿,高俅的目光中净是怒火,喃喃说道:“蔡京,你虽说是权倾朝野,但莫想把手伸进我殿帅府来!你想左右燕子楼主的人选?门都没有!老夫本来要用燕四的,可是你如此来这么一说,老夫就偏偏就不用了。既然这个燕四不能用,那只能是便宜了那个燕一了。”
高俅主意打定,当即令人到宫里走了一遭,把燕子楼主易人之事告知了高衙内高洁。
第二天下了早朝之后,高俅在白虎节堂召集殿帅府内一应合属公吏衙将,都军监军,马步人等,当众宣布燕一为殿帅府虞候兼燕子楼主一职。
至此,金毛犬段景住在托塔天王晁盖的精心谋划下,采用了以退为进之计,如愿成为新一任的燕子楼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