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犬段景住之所以深夜前来拜会梁中书夫妇,乃是托塔天王晁盖的意思。
原来,燕子楼主高山在州河之畔败亡之后,禁军燕子楼便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地,其时,本来能够独当一面的燕一、燕二、燕七等人已经陨落,燕九当初在东京汴梁为了救托塔天王晁盖的性命,已经成了燕子楼的叛徒,燕子楼内,有资格继承高山位置之人就只剩下了金毛犬段景住、燕四、燕五、燕六、燕八等五人而已。而燕五、燕六、燕八等人只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并没有统领全局实力,所以,真正能对金毛犬段景住构成威胁的,就只剩下那个号称燕子楼智囊的燕四了。
相对于其貌不扬的金毛犬段景住来说,燕四绝对能称得上是仪表堂堂了。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似涂朱,宛如玉树临风一般——纵是这些形容俊美男人的词语统统用到他的身上,也并不会给人以唐突之感。在燕子楼内,燕四是仅次于高山的美男子,难怪“外貌协会”的掌门人高俅高太尉会对燕四青睐有加,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相对于近水楼台梦想着先得月的燕四来说,金毛犬段景住的优势就是他的功劳太过惊人。前有卧底水泊梁山使贼酋及时雨宋江毙命的泼天之功,后又有飞虎峪换回高山的伟绩。虽说玉麒麟卢俊义被人在其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高山在追赶途中被人击杀,金毛犬段景住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但是能在高山死后稳住燕子楼,并将卢俊义的家产悉数入库,他的功劳同样不可能不得倒高俅的密切关注。
如此衡量下来,金毛犬段景住便与燕四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谁能够脱颖而出,成为燕子楼新的当家人,全在高俅的一念之间,外人很难左右。
就在金毛犬段景住一筹莫展,只能是听天由命之际,托塔天王晁盖突然约金毛犬段景住见面,对其面授一番机宜之后,金毛犬段景住这才深夜到了留守司府,要与已经是焦头烂额的梁中书夫妇做一次交易。
金毛犬段景住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香茶之后,方才咋了咂嘴,赞了句:“西湖龙井果然是上等的好茶,仅仅是入嘴一口,便口齿生香也!”
“没想到燕一兄弟还是个茶道高手?”蔡爽知道他们夫妇所图只是着实急不得,便嫣然一笑道:“燕一兄弟若是喜欢,今后每年新茶下来,我们夫妇便会着人给兄弟送上三五斤,也算是略表寸心。”
金毛犬段景住望着蔡爽笑靥如花的娇俏模样,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不少,暗忖道:“难怪当年的蔡小姐艳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真是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能令鱼沉,能让雁落,能使月闭,能叫花羞的绝色美女,尽管她如今已经变成了梁夫人,竟然还是这般美艳不可方物也,纵是汴梁城那个花魁娘子李师师,也只是与她各擅胜场而已。梁世杰这厮倒是命好,娶了这么一个家世、姿色皆是上上之选的娘子,难怪坐北京留守的高官,还是一个名扬天下的‘惧内高手’?段某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娘子,只怕比眼前这个梁中书还要惧内!”
蔡爽深受老狐狸蔡京熏陶多年,一双眼睛何等锐利,早已经捕捉到了金毛犬段景住眼中那一丝异样,一时之间也不由左右为难起来:“若是这厮色胆包天,非要老娘与其春风一度,老娘又应该如何呢?是答应还是拒绝,还是给他留一点念想,吊吊他的胃口,让他将事情办了,再来一个死不认账?”
“梁中书夫妇正是火烧眉毛之际,我便只是一个小小的暗示,冰雪聪明的梁夫人未必就不能会意?她迫于压力,有可能会成全了我。但是那样一来,晁盖哥哥的苦心谋划便将付诸东流了。想我金毛犬段景住承蒙晁盖哥哥的知遇之恩,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改弦易辙呢?”就在蔡爽胡思乱想的同时,金毛犬段景住却已经默念了十几遍“红粉是骷髅!”,才终于从心猿意马之中走了出来。他不敢再看蔡爽的花容月貌,恰到好处的把脸一扭,对着梁中书拱了拱手道:“中书相公,段某在东京待过多年,自是知道令岳丈蔡太师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如此便斗胆有一事相求。”
“看来还是夫人说得对,燕一这厮不爱银子,也不爱美色,却对权势这般热衷。只是希望他的胃口不要太大,泰山大人虽说在朝中势力极大,但还是谋不来燕子楼主那个极具敏感的位置的。”梁中书心中盘算着,脸上却是笑了起来:“燕一兄弟有事只管开口,我们夫妇只要能帮得上忙,一定尽力而为。”
一旁的蔡爽也笑了起来:“燕一兄弟莫非是想在朝堂上谋个好位子,也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有这个想法着实是好,毕竟好歹做个官也比待在燕子楼强呀!这事好办,只是父亲大人一句话的事!”好一个蔡爽,三言两语就想把金毛犬段景住往沟里带。
但是金毛犬段景住是有备而来,怎么能轻易被蛊惑?他微微一笑道:“梁夫人着实高看段某了!别的不说,仅仅凭段某的相貌,就不配站在朝堂上和百官一起山呼万岁,那样,会影响我大宋朝的形象的。况且,段某在燕子楼已经习惯了,不想离开,所以想请贤伉俪和蔡太师说一声,让他老人家去知会一下高太尉。”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梁中书与蔡爽不禁一时间面面相觑起来。
金毛犬段景住心中暗笑,却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站了起来,施礼道:“段某也知道此举孟浪,既然是贤伉俪有难处,那就当段某没有说。深夜多有打扰,望贤伉俪不要在意,段某就此告辞了!”金毛犬段景住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燕一兄弟请留步!”梁中书与蔡爽夫妻同心,竟然齐声唤了起来。
“正等着你们唤留步呢?你们若是不叫,段某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金毛犬段景住心中暗喜,但是脸上并不动声色,回身施礼道:“不知贤伉俪呼唤段某有何指教?”
“燕一兄弟坐下说话。”蔡爽笑语盈盈道:“燕一兄弟何必急着要走呢?莫非卢府里还有什么绝色的美女在等着你不成?”
“恭敬不如从命也!”金毛犬段景住大大方方回到了方才的座位上,却是再也没有言语。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那句“卢府里女人倒有,但比起梁夫人来,都是一些庸脂俗粉而已!”被他死死压在心里,不敢吐露半点风声,否则,万一梁中书接着尿遁而走,梁夫人那么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如果坐到了自己的怀里,那就只怕难以收场了。
“不是我们夫妇不想帮燕一兄弟的忙,只是着实无能为力也!”梁中书深深吸了一口气,坦言道:“既然燕一兄弟也不是外人,梁某索性就实话实说了。家岳虽说身为百官之首,但是燕子楼主的人选他还是难以左右的。这一点儿,相信燕一兄弟也会有耳闻。”
“段某只是想请蔡太师到高太尉面前推荐一个燕子楼主的人选而已,只要蔡太师去说了,那么贤伉俪就算是帮了段某的大忙了。至于高太尉答应不答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金毛犬段景住正色道:“只要贤伉俪能够说动蔡太师,那么我们燕子楼高虞候之死这件事就与北京留守司完全无干了。段某虽说只是个小人物,但想来一诺千金,这一点儿贤伉俪尽可放心。”
“咦?”饶是梁中书夫妇都不是笨人,也为金毛犬段景住的话语惊呆了。任凭他们绞尽脑汁,却是怎么也想不出金毛犬段景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为纵是蔡京舍下老脸去和高俅说,碰一鼻子灰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对金毛犬段景住的楼主梦想并没有任何的帮助。
“莫非是燕一这厮想让我们夫妇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从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成?”蔡爽思忖着,又与梁中书交换了一下眼神,方才正色道:“既然燕一兄弟如此爽快仗义,那么我们夫妇就硬着头皮应下便是了。虽说此事有损家父的脸面,但是家父向来宠爱于我,想必一定会答应的。”
金毛犬段景住闻言,不由心中一喜,急忙施礼道:“那就麻烦贤伉俪了!此时天色已晚,段某这便走了。”
梁中书夫妇挽留不住,只好双双起身,将金毛犬段景住送出了中门。然而,金毛犬段景住临别之际,却说出了一句让梁中书震惊不已的话:“请贤伉俪记牢了,蔡太师日后到高太尉面前推荐的燕子楼主人选不是段某,而是燕四也!”
“燕四!怎么会是燕四?”金毛犬段景住已经走了多时,梁中书夫妇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今夜晚的金毛犬段景住带给了他们太多的意外,着实让他们夫妇始料未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