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我该信几分？”
洪天成倚住椅背，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微闭对着两名手下问道。
“据属下所知，梁东家并没有隐瞒或夸张的地方，宗主对他倒是大可放心。”小沛向前拱手行礼，而后开口，“需要顾及的反而是其他的股东，这几天卢家还有宗老会的人频频跟他们接触，看来要在背后捅刀子了。”
“哼，卢家，主人，干脆让属下带人灭了他们算了。”付菊花冷哼一声，恶狠狠的向洪天成进言，“如今主人已是元婴期的修真者，根本没有必要顾及他们，宗老会绝不会为了给他们出头得罪主人的。”
“宗主，这不妥，卢家要灭容易，可是卢家集乃是几方角力之地，尚需要卢家来维持平衡，我们若是出手，只怕会落人口实，处境不但不会改善，反而会更加麻烦。”小沛闻言吓了一跳，生怕洪天成冲动，赶忙阻止。
“放心，我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洪天成摆了摆手，笑着安抚小沛，“你们说，若是操作得当，联合商号有没有可能替代卢家呢？”
此话一出，小沛和付菊花对看一眼，陷入了沉思。
洪天成这话说得未免没有道理。
卢家之所以能和宗老会狼狈为奸，正是因为卢一仁知道盘踞在卢家集的势力太过复杂，需要他们卢家从中协调，只要不做的太过分，这些势力对他们卢家的所作所为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卢家能够左右逢源的基础。
若是卢家的这个基础受到动摇，那要收拾他们就会非常简单了。
“宗主，请恕属下直言。要这样做可不容易，卢家扎根卢家集足有千年之久，盘根错节势力庞大到难以想象，联合商号初来乍到没有与任何商家建立联系，跟脚不足，更别说如今内忧未除，就这样对付卢家无疑是以卵击石。”
小沛深吸一口气，对着洪天成拱手说道。
“若我们要做，需要什么条件？”
洪天成听完，沉吟了片刻，再次开口问道。
“至少需要整个卢家集八成的中小商户支持我们，还要拉拢各家宗派在此地建立的商号，这样才能勉强对抗宗老会和世家的势力，他们可是全都支持卢家的。”小沛想了想，回答。
“洛马商号会不会支持我们？”洪天成用手指敲着桌面，继续问道。
“难说，对洛马商号来说一个稳定的卢家集更加有利他们做生意，若是我们跟卢家对上，难免会有一场大震荡，这不符合洛马商号的利益。其实，大部分与洛马商号一样只是纯粹做生意的大商号都不会欢迎我们这么做的。”小沛苦苦一笑，态度十分悲观的回答。
“这么说……好像是我太性急了！”洪天成闭上眼睛，遗憾的轻声说道。
“这……好像还不见得……”付菊花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
“怎么？你有好主意？”
嘴上说着，小沛不信的看了付菊花一眼。
“小看人了不是！”付菊花不满的一瞪眼，反唇相讥说道。
“别吵，说来听听！”洪天成一指付菊花，呵斥道。
“启禀主人，是这样。”付菊花顿了一下，继续说，“前段时间属下跟洛马商号的几个掌柜的喝酒，他们都一直抱怨说卢家收的税越来越重了，仅仅这十年间已经足足翻了三倍，而更让他们生气的是，卢家对世家和宗老会的产业收的税不仅比他们少三成，而且会在五年间退还总数额的一成……”
“真的？”洪天成眉毛一挑，声音不由得提高的几分。
“千真万确，而且不管是洛马商号，凡是与洛马商号差不多规模的商号都遇到这样的问题，好像还有传言，一些宗派的产业也对卢家愈发不满，准备联手起来做些什么，只是碍于宗老会和世家的那些产业势大，没有做成。”付菊花肯定答道。
“奇怪，这样的事情怎么我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小沛低头苦苦思索起来。
“你的产业太小，这种上层的争斗你自然是不知道了。”付菊花嘿嘿一笑，满是讥讽的说道。
“此事不对，宗主还是不要偏听偏信为好。”小沛冷冷的看了付菊花一眼，满是怀疑。
“姓于的混蛋，你是说老子要反噬害主不成……”付菊花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小沛跳脚骂道。
“付总管这是什么话，在下绝没有这个意思，在下的意思是洛马商号很可能布下一个陷阱等着我们跳进去，趁机挑唆我们跟卢家摊牌。别忘了，灵器生意里不光有他们卢家一份，还有洛马商号一份儿，难保他们不会对我们动什么歪脑筋。万一他们是故意透漏假消息给付总管，岂不糟糕。”小沛慌忙摆了摆手，解释说道。
洪天成揉了揉额头，这话是真是假他还真不好判断。
“宗主，不如这样，先让属下派出探子去打探一下，看看这件事到底有几分是真，然后再做打算。”
小沛见洪天成为难的样子，不由得提议。
“好吧！”洪天成点了点头，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对了，联合商号那些股东，你们帮忙处理了吧。不一定要伤人，将他们赶回去就算了。”
“是！”
小沛和付菊花齐齐躬身答应。
这只是小事，他们去办不会有什么问题。
“要不要通知梁东家一声？”小沛有些顾虑的问道。
“不必了，他要是有意见，你们让他来找我好了。”洪天成站起身来，缓缓摇了摇头，“倒是那个方掌柜，到底是何来历，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属下派了许多人去打探，可这方掌柜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打探不到半点底细。”小沛神色一暗，唉声叹气的说道。
“梁东家不是说那是他儿子的师门的师兄吗？”洪天成惊讶的反问道。
“属下敢以性命保证，绝对不是！”小沛否定说道，“梁东家的儿子拜入的只是一个小宗派，其门下修为达到结丹期的一个手就数的过来，又哪里会奢侈的派一个人来帮梁东家看护产业。”
“那样的小宗派往往会依附于大宗派，你有没有查查这条线索。”洪天成想了想，开口说道。
“查了，那小宗派规模太小，只是夹缝中求生罢了，和任何一个有名有姓的大宗派都没有关系。”小沛回答。
又是死胡同一条啊！
洪天成举手敲着额头，为难的思忖。
“继续查，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对劲。”洪天成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是，属下一定尽力摸清他的来历。”
小沛躬身答道。
之后，三人商议了一些小事情，付菊花和小沛就先行离开了。
洪天成坐在椅子上，一夜未眠的考虑了许多时间，直到第二天梁家冲前来拜访，他才起来走动了一下。
随口跟梁家冲聊了几句，洪天成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联合商号。
此刻时间还早，卢家集虽是日夜热闹不休，可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一样不多，倒是满大街林立的大小商铺全都开门迎客了。
洪天成百无聊赖的转了一圈，顺路还去了一趟黑店那里，发现葛大嫂他们还没有回来，不知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咦，梁兄！”
刚刚离开黑店所在的小巷子，旁边一个快步而来的人正好撞在洪天成的身上，抬头看清洪天成脸后，顿时惊讶的叫了一声。
洪天成脸上闪起一丝茫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在卢家集所用的名字一直是“梁欢”，知道他本名的人并不多。
不过，在洪天成的印象里，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还不待洪天成的开口，那人就警惕的向后望了一眼，拉着洪天成匆忙向前走去。
“没想到梁兄竟然还留在此地……”一边走着，那人一边亲热的对着洪天成说道。
“阁下是何人，梁某着实想不起了。”洪天成挠了挠头皮，一脸糊涂。
“呵呵，难怪梁兄不记得了，在下罗成，前段时间在黑店中你我二人有过一面之缘。”罗成笑了笑，热诚的说道。
经罗成这么一提，洪天成才想起来，这人正好是那日在黑店中坐在他身边的人。
“若是梁兄不嫌弃，跟在下去前边的酒楼吃点东西如何，在下正好有一事要求梁兄帮忙。”说完，罗成又满是担忧的朝后看了一眼。
“难道有人在追罗兄？”
洪天成惊讶的看着罗成问道。
“差不多！还是去酒楼由在下跟梁兄说清楚吧。”罗成点了点头，犹豫的说道。
洪天成本不想多事，无奈罗成盯他盯的太紧，正好跟着罗成向着街角的一家酒楼走去。
令人惊讶的，这酒楼早上起来就坐满了人，好不热闹的样子。
“小二，有没有雅间？”
罗成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想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
“这位客官，二楼就是雅间，可是这个时辰咱们这儿只做早市，楼上要午时才开呢，要不是小的跟您找个干净地儿，您二位先委屈委屈？”
小二显然是见惯了罗成这样的客人，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半点不得罪人。
罗成却是不答话，从怀里取出十个灵晶丢给小二。
小二抓着灵晶，眼睛一亮，匆匆跑到柜台跟站在那里的掌柜也不知说了什么，掌柜顿时亲自走了过来。
“二位客官，楼上请！”
掌柜一到满面春风的拱手一礼，讨好的说道。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洪天成感慨的暗道一句，与罗成一起随着掌柜上了二楼。
结果上去才发现，二楼上竟然有三桌都坐了人，看来愿意花钱买清净的不止罗成一人。
掌柜将二人带进一个装饰的极为淡雅的雅间，待罗成点了两笼包子和几样小菜，就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
“罗兄到底是在躲什么人？”洪天成终于忍不住问道。
“宗老会，惩戒队！”罗成苦苦一笑，答道。
洪天成一愣，满脸讶异，他没想到罗成要躲的人还真有来头。
不过，不对啊，要是真的躲着惩戒队，怎么还有空儿跑这里来吃什么包子，不是应该早点跑路才对嘛？
“他们要找的人并不是在下，只是在下知道他们要找的人的下落，这才一直盯着在下。”罗成似乎看出洪天成在想什么，顿时解释说道。
“惩戒队什么时候这么讲理了？”洪天成闻言更觉的怪异，嘴里下意识的说道。
以宗老会的霸道作风，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把罗成抓起来严刑逼供嘛，又怎么会放他到处乱跑，还跟在这家伙身后吃灰，这可不是宗老会的作风啊。
“他们是不讲理，可是他们不敢动在下，谁叫在下背后有人呢，他们没办法，只能跟在后面随着在下到处转悠了。”罗成嘿嘿一笑，笑得像个黄鼠狼。
洪天成撇撇嘴，心中嘀咕：你背后有人，怎么还会怕成这个样子？
楼梯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人面容肃穆的中年人拾级而上，向着他们所在的雅间走了过来。
“坏了，这掌柜走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关门呢！”
罗成见了这二人脸色一变，一拍手，倒是怪起人家掌柜的了。
两个中年人一身黑衣长袍，上绣金丝鹧鸪花，腰间一条银丝玉带，挂着两块巴掌大的玉牌，正是惩戒队的打扮。
“罗公子，让我二人进去聊两句可好？”
这两个中年人外貌倒是有趣，一个面白无须，俊朗英挺，一个面色黝黑，络腮胡子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要不是若是目力不佳的，怕是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
“不好！”
罗成露出黄鼠狼般的招牌笑容，摇了摇头。
那二人却是哪里肯听，齐齐举步，走进了雅间，随意找了椅子坐了下来，可是这一坐，却正好把罗成围在中间，神色警惕死死盯着罗成，似乎生怕这家伙就这么一溜烟跑了似的。
罗成眉头一皱，干脆光棍的高翘着脚，两眼瞪得滚圆，跟这二位玩起了对瞪的把戏。可惜罗成这人眼小，气势上倒是先输了大半截。
洪天成倒是从旁看的有趣，眼前这简直是活生生的王八瞪绿豆嘛！
当然，这话洪天成只敢在心里腹诽，可不敢说出来，万一二位惩戒队的大爷仇恨转移，直接上来找他的事儿怎么办，洪天成不怕事儿，可也不想惹事儿，更别说他还是想低调行事呢。
这时，掌柜正好领着两个小二来上菜，正想开口，洪天成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掌柜见识的人多了，自是有眼色的，轻手轻脚的上了菜，领着两个小二退走了。
洪天成可不客气，一把抓起一个包子，掰开。
呦，还是肉馅的！
到了洪天成这般修为，早已辟谷，吃东西不过是为了解解馋。他可是有快一年没进食了，这包子算不上好吃，可到了他的嘴巴里却成了天下间最美味的东西。
等到洪天成吃第二个包子的时候，罗成似乎是瞪得累了，低头揉揉了眼睛，干脆不再理会那两个家伙，随手拿起来一个包子，大口咬了下去。
洪天成抬头看了罗成一眼。
嚯，还真卖力，眼珠子都瞪出血丝来了……
“罗公子，这可不是什么戏耍的事情，你还是早点将那人的藏身之处说出来吧，待到宗老们失去耐心，咱们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冷笑一声，语带威胁的说道。
“许国光，有本事你们绑了本公子走啊，只会在那边嚷嚷算个屁，这话你都说了不下七十多次了，还不是不敢动本公子一根寒毛，今儿本公子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敢跟动本公子一手指头，本公子的爷爷就打上宗老会，取了那几个老不死的狗头。”
罗成一听这话，顿时火了，“啪”的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来，一脚踏着椅子，一手指着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一脸流氓痞子像的嚷嚷开了。
洪天成听了这话，差点把满嘴的包子喷出来。
看着罗成，眼神登时变了，心中开始琢磨这二百五似的罗成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爷爷又是哪个，竟敢放下这般豪言壮语。
要知道宗老会那个几个“老不死”的可个个都是虚天境的大能者，最低也有着炼虚期的修为，最高的那个听说都到了合体期，洪天成可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人能胜过他们的，难不成这罗成的爷爷比那合体期的老家伙还强。
那络腮胡子的中年人闻言也是一下站了起来，瞪着眼“啊啊啊啊”的叫了起来，难怪一直都是那叫许国光的说话，原来这人却是一个哑巴。
“行了，狗哑巴，你就别叫唤了，不服气回去告诉马果子那条老狗，让他亲自来找本公子，你这儿叫唤也没用。”
罗成嗤笑一声，手腕一转，本来指着许国光的指头登时点在哑巴的鼻尖上，尖酸刻薄的说道。
这话一出，许国光和哑巴脸色顿时大变，许国光张口欲说，可到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拽了哑巴的袖子一下，快步下了楼梯，离开了。
洪天成看向罗成的眼神更加“敬畏”了。
敢叫惩戒队大档头“老狗”，够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