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除了马棚,其他都是露天的地方。李世峰和世绫到达马厩外侧的时候周围寂静的甚至有些恐怖,可随即便听见一个女声打破了这寂静,然而她的话语却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真是块硬骨头,打成这样,竟也是死不了的。去,给我把他的天蚕丝衣抽紧,让他好好的享受享受!”是周欣然的声音。
“小姐,现在抽紧了,怕他熬不住了。”并非真正的担心,王叔只是在提醒周欣然罢了,因为之前老爷小姐可曾再三交代过不让要了这奴隶的性命。
“得罪了西夏王妃的贱奴,不死留了何用!”
“哎,慢着。欣然妹妹,你可是能卖个人情,把他与了我?”是张思宜!听到这个声音时,世峰微微一挑眉,而世绫则紧紧皱起了眉头。
“王妃想要他?”
“怎么?妹妹不舍得?还是,不愿?”
“哪里,王妃想要随便拿去就是。奴隶,还不一抓一把,还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反倒生分了。”
“欣然妹妹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他的奴隶契文可是都在此?”
“王妃要的话我待会儿派人整理好了连人一起送去驿馆便是,也省得姐姐费心带他了。”
“也好,如此就辛苦妹妹了。”
“谈什么辛苦,本就为姐姐出口气,如今姐姐自己辛劳,倒省了妹妹不少事。妹妹该多谢姐姐才是。只是,这奴隶,极端的不好调教,姐姐恐怕真的费点心思了。”
“呵呵,想来妹妹是误会了,我又岂是那种记仇之人?今日要他,却不是我的主意,而是……王爷。”世绫一听到此,不禁大惊,什么?是叔叔要那奴隶,怎么,怎么可能?西夏从来就待奴隶如畜生,可以随便打杀,仅仅因为,他们是奴,他们肮脏、下贱,根本不是人。
可以说,若不是有次她也学别人一样折磨一个奴隶,被哥哥碰到狠狠训斥了一番的话,如今碰到奴隶的话题,她也不会这般上心。虽然她当时并不十分明白哥哥说的什么奴隶也是人,也是父母所生,也是血肉之躯,还有什么他们也可以忠肝义胆、侠骨柔情,甚至像什么卫青一样可以做出什么驰骋沙场,千古留名的丰功伟绩之类的话,但是自小崇拜哥哥的她,当时确实看到了哥哥的激动,眼角中噙着泪水的激动。
而与哥哥不同,叔叔从来视奴隶为粪土的,因为王爷高贵的身份,却也从不与奴隶有直接的交集,是什么,是什么促使这样的叔叔要周府的这个奴隶?如果没记错,叔叔也是没有来过周府的,他如何会见到过这个奴隶,如何又会要他呢?
“哦?王爷要他?”显然,有疑问的不只世绫一个人,还有旁边皱着眉头的哥哥,还有马厩中传出声音的周欣然……
“恩,王爷本想亲自来的,可国事缠身,只嘱托了我一定要把他带回去,活着带回去。”
周欣然心中一声冷笑,原来刚刚所说的什么卖人情真是虚伪之言,即使她不答应,这张思宜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带秦漫修走的,可是,为什么呢?爹爹昨日也嘱咐她要选择适当的机会将秦漫修送与这宜王妃,否则,她今日又何苦会专程带张思宜来这充斥着血腥的马厩里来呢?
原以为是张思宜记恨秦漫修当时将其打晕在军营里的仇,现在看,恐怕事情远非如此简单。可爹爹明明还嘱咐一定要留住秦漫修性命的,看来,爹爹也是在走下一步棋,将他手中的烫手山芋丢给别人,而自己,却仍能坐享其成。
也好,如此也好。秦漫修,周府本就不能留你,你走了,也好!可是,爹爹为何又让她想办法留张思宜三日呢?三日,三日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原来如此。只是这奴隶此次伤得重了些,这样走,恐他不能活着到达西夏,莫若再等上三日,一来欣然也陪同王妃娘娘逛逛这京城,二来,也好给他些时间恢复,路上,也不至于让王妃娘娘多费心思。这三来嘛……”
“三来,也好让欣然妹妹与世峰多接触接触,可以更好的做以后的世子妃啊。”
“王妃娘娘可真真会取笑欣然,我,我哪里有……”
“呵呵,瞧瞧,还没说完,脸怎么就红了呢?哈哈!”
“王妃!”
马厩中传出一阵笑声,而在笑声遮掩下的,却是悬挂在半空中,那如秋风落叶般飘零的一颗近乎破碎的心。
秦漫修,你千辛万苦做着奴隶,只为在周府能找出些端倪,为父亲翻案报仇的。如今,却又节外生枝,被送与了张思宜做奴,还有那个什么西夏的王爷。虽然不知为何要他,但去了西夏,父亲的冤案还有出头之日吗?自己,还有出头之日吗?
周欣然你这招可真可谓一箭三雕啊,既卖了人情与张思宜,促进了周家与西夏王族的关系,又为周家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没有了自己,便少了个对周家的威胁。更何况,自己拥有的那个兵马分布图的秘密,是对西夏有利的,他们周家费力要不出的东西,西夏却可以不计代价的要出来。因为,奴隶给了西夏,便不必再遵从大宋的律法。奴隶,随时可以从人间蒸发!连命都没有了,秘密在又有何用呢?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算不出秘密即将揭开,他们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兵马分布图马上就要成为万岁桌前之物。这些笨蛋,手中之牌,不该亮的太早的!
而,那西夏的王爷指名要他,是否也与此兵马分布图有关呢?
“王叔,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是是,小姐吩咐,属下一定办妥。只是,这天蚕丝衣……”
“沈云城,你留下,帮他把天蚕丝衣暂时除去,等伤好些,再与他穿上。”
“是。”
“王妃娘娘,请。”
外面的世峰连忙和世绫往侧处一躲,不久,就见张思宜与周欣然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马厩,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从。
“哼,这个可恶的女人,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哥哥,你可不许娶她!否则,我跟你断绝兄妹情谊!”
“呵呵,竟敢让世绫如此恼火,哥哥岂敢不从命?”
“我再说一遍,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昂!”
“呵呵,世绫什么时候如此不信任哥哥了?”
正说着,见马厩中又走出了一个人,长得一脸横肉,倒似有几分力气,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口中还不停的咒骂,“娘的,累死老子了!还要老子伺候你,想得到美!叶子奇这混蛋呢?他娘的,有事他倒溜得快,别让老子逮着你,否则,有你好看!”
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离开,想必这就是众人口中的那个王叔了。王叔不在,叶子奇不在,那这么说,马厩中现在就应该是那个护卫沈云城与那奴隶在了。沈云城刚在游园时是见过的,不苟言笑,甚至应该说他除了严肃的表情,还有别的表情吗?不过,世绫倒不意外,护卫嘛,基本上都那个样子。
意外的,是接下来她听到的一段对话。
“你别动,这天蚕丝衣很是难解的。”
“呵呵,原来你一开始就会解这衣裳。”
“怎么,怪我没早给你解开,让你少受些苦头,还是怪我没有告诉她?”
“呵呵,没有这丝衣保护,恐怕今儿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说到底,还得感谢这天蚕丝衣,让那位活阎罗手下留情了呢。至于她,又没问你会不会,你干嘛要告诉她?不过,我劝你最好永远也别说,否则,要让她知道了,准能气的发疯,没准儿还能扒了你一层皮呢,哈哈。”
“我真服了你,这个时候,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堂堂的周府护卫伺候我脱衣,还得给我上药,不笑,难道哭吗?”
“你就没听说过刚者易折这句话吗?在这里,周家人能留你一条命,去了西夏,也能如此吗?”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没听说要活着带我到西夏吗?要想杀我,只过了边境便可动手,可见,那西夏的王爷还是想见见我的。”
“你可知道那西夏的王爷?”
“不,从没听说过。张思宜嫁的人,我没兴趣知道。”
“我倒听说些关于那王爷的事情。他是西夏王的第三个弟弟,名叫李青林,一对双刀使得出神入化,更是个主战派,之前宋与西夏不和时,战场上多见他的身影,绝对是个英勇善战的将领。在他的带领下,西夏军屡屡得胜,直到遇到一个宋朝的威武将军,才尝到被挫败的滋味。”
“万物生生相息,又生生相克,想必是那王爷遇到克星了,威武将军好样儿的!”
“是,一次战争中,那李青林因忙于指挥越来越不利的战局,而被对方得了空子,一支飞箭直冲王爷心脏便去。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王爷身边的一个士兵竟奋不顾身的冲到了王爷前面,替他挡下了那箭。可箭力仍不减多少,直插入王爷的胸口。然而到底是错过了最佳的良机,也是那李王爷的命大,竟让他活了下来。可是,替他挡箭的士兵却当即死亡。”
“西夏也有忠义之士,可敬可佩。”
“据后来人说,那士兵,正是李王爷的原配,卿夫人。”
“是王妃?……那威武将军……是谁?”漫修警觉的问道。
“秦威。”
一阵沉默,秦漫修终于知道对方为何一定要活着将他带回西夏的原因了。因为父亲在战场上错杀了王爷的王妃,而之后却惨遭陷害,终被周可杀害。那西夏的王爷一直没有找到手刃仇人的机会,无疑,周可给他提供了这个出气的机会,他秦漫修,是秦威唯一的儿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