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风口马寨自建立有二十余年,雷豹一代霸主,纵横关城八百里疆域,在道上那是响当当的名头。
而在南北交接的缓冲地带,关城得天独厚的地势却未被势大的北马帮觊觎,更没被南方黄麻子一系的马贼渗透,很大一部分,就是这块山头上插着雕王、怒豹两面旗帜。
如今布老虎另立老虎旗,独于豹子旗之外,等于向外界传达一个言明。
他布老虎对雷豹这位前任当家敬重,却不会延续往昔的辉煌!
这在行道上,如果有心人捣乱,完全可以给布老虎扣上“大逆不道”,“忘恩负义”,等等帽子。
或许以布老虎胆大妄为的性子不在乎这些言道,但是,他将面临一个巨大的考验。首先就是雷豹老一辈的手下,例如赵铁生、大力等人的想法,最主要的是,观风口还有一位德高望重,不容忽视的仇老爷子意向。
这两方面,只要任何一方处理的不好,老虎旗可能只是个笑话,布老虎甚至将遭受众叛亲离。
大帐内,烛火幽幽照映在布老虎脸上,这时,假如座他附近欢畅酣饮的莫桑槐稍微收敛就会发现,布老虎一双漆墨的眸子,隐隐有戾气划过。
靠今日大破青竹帮,生擒江胖子囊括青竹林的威势,布老虎趁机立旗,颇具成效。
但是想要堵住所有流言蜚语,这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得将老虎旗升上一种高度,一种不容忽视,凝聚万心的高度。这样,赵铁生那些老辈分人,才无话可说,大势所趋,对布老虎青睐无比的仇老爷子更会在暗地对他进行帮衬。
“桑槐,我问你,这三天洪山坡有没有什么蹊跷发生,最主要的就是小马庄跟山寨,那里情况如何?”
思绪急转,布老虎张嘴问道。
莫桑槐有点跟不上思维,加上烈酒烧头,直到布老虎脸色阴沉下来,才收敛心神,想了会道“寨里情况我也不知道,李秀才这些天没派人带来消息。倒是,对了,老虎哥,今天青竹帮总攻我倒是发现了点端倪。”
见布老虎脸色不是太好,莫桑槐赶紧把今天管家老钱,跟他在东边小道上那番言论说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就莫桑槐来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知道布老虎在意的是观风口那边的情况,可是最近他疏于那方面的联系,所以有用这件事搪塞的心思。
没想到歪打正着,或许莫桑槐这会正处于忐忑的心态,把管家老钱那番话说的极为仔细。布老虎细细琢磨,倒是品出了点味道!
“他娘的,老子知道了,江胖子还存了一手!”布老虎拍案道。
结合白天梁齐逃跑的举动,布老虎原本以为他会带着残余力量营救竹南道关押的江胖子,现在想想,他可能还有别的心思。
“老虎哥,你发现了什么?”莫桑槐见布老虎郑重的摸样,酒意醒了大半问道。
布老虎挥手斥道“赶紧派人去寨里探明情况!江胖子早前肯定在东路小道埋伏有人,过了点还没攻上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可以肯定,他们会以牙还牙!”
“以牙还牙?”
莫桑槐吓得冷汗狂冒,布老虎抄后路杀了江胖子一个屁股开花,这以牙还牙....
不敢耽搁,脚程最快的叶毛不在,莫桑槐准备亲自跑一趟观风口,这时,自大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未到,声先传来。
“当家的,大事不好,观风口被天北崖左寅放火烧山,八百马贼,现在攻破了小马庄!”
大帐帘子被撩起,一名狼狈不堪的马贼因为步伐过快,摔倒在地放声喊道。
莫桑槐猛的石化当场,直到身后传来一声震响,就见那张榆木案桌被双目炽火的布老虎一掌劈开,断裂两半。
“传令下去,老虎卫所有人,马刀擦亮,放弃一切物品,快马加鞭,半个时辰赶不到小马庄者,立地斩杀!”
面露狰狞,布老虎挺身如暴怒的猛禽,凶性大发。
莫桑槐不敢怠慢,抽出后腰随时装备的马鞭,怒气冲冲出了大帐,一番吆喝,马蹄狂乱,百余马贼,趁着月色,疾行于黑暗之中。
........
“凯哥,您瞧,大家伙的都赶这么长的路了,前面又乌黑八七,咱不差这么会功夫,不如就地歇息歇息吧。”
“这里距离观风口还有多远?”
“不远不远,这里是横岭腹地茶山地带,原本嘛,这周围有个扛旗的把子李野,以前是大黑天的手下,还蛮忠心。不过被大老虎当家后找了个借口直接斩杀,现在这一片都归祁山把子武堂管辖,周围人烟罕见,倒是适合安营扎寨,稍作歇息。”
漆黑的树林里,洋子卑躬屈膝朝一个斗鸡眼汉子介绍道。
附近,有三十多号人牵马随行,打着火把,可以看到他们肩背铁竹子箭筒,马腹上安置着一把长弓,很显然,从装备来看,这是一支青竹帮的马贼。
斗鸡眼环顾了四周,这横岭附近的茶山林多树茂,野兽扎堆,附近几里地荒无人火甚是冷清。斗鸡眼琢磨了会,向后头的马贼招招手,顿时一干人疲惫坐倒在地,翻着水壶猛灌起来。
“凯哥,有件事跟你打个商量,兄弟们跑了这么久的路,光吃干粮喝水可不顶用。这附近地段我熟,您瞧瞧给我个趁手家伙,不消盏茶功夫,我去弄点油荤过来怎么样?”
洋子对着斗鸡眼诌媚笑道,把一副奴才相演绎的淋漓尽致。
斗鸡眼在洋子的伺候下背靠大树坐下,挥挥手让他自己看着办,点头哈腰,洋子欢喜的弄了把匕首又挑几支竹箭刚要离开。斗鸡眼忽然嘿嘿冷笑道“小子,想跑了是吧!你还真当老子傻啊,幺狗子,你去,随便弄几只山鸡回来。”
一个脸上长着黑斑的马贼起身夺走洋子手上的家伙,还不忘恶狠狠瞪上一眼离去。
心里那点激动荡然无存,不过洋子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好像得了什么便宜般,他摩擦着双手,躬着腰看着远去的幺狗子,自己坐到他位置上捶着腿,发出嘿嘿的傻笑。
斗鸡眼过了会假装不经意间瞥过洋子那个方向,见这小子裹着单衣,咂巴着大嘴呼呼大睡,这才放下心来,静静等着幺狗子打猎归来。
然而实际上,洋子看起来毫无城府的呼呼大睡,在他内心,却是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还有默默祈祷着洪山坡上莫桑槐等人的平安。
“老虎哥,洋子没用,单凭我一个人对付不了陶凯那个王八蛋,希望您在天有灵,保佑莫哥成功守住洪山坡,也算洋子对得起观风口,对得起...朗子了。”
洋子心中黯然的念叨着,正如莫桑槐早前猜测还有管家老钱的推断,江胖子的确暗藏了一手,以大部队在北路做着主攻,其实在东路小道上,他还留下了一枚棋子,准备对洪山坡实施偷袭计划。
不过阴差阳错,江胖子主意打的不错,偏偏他低估了一个人,正是被梁齐抓住的马贼洋子。
就是这么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在关键时刻,让洪山坡得以保存,更是为布老虎成功捅破江胖子屁股,尽上了最大的助力。当然这一切,布老虎没有想到,莫桑槐更是稀里糊涂,唯一旁观者清的管家老钱还在回城的路上纳闷。至于咱们伟大的洋子,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正在心里默默咽着苦水。
陶凯是那个斗鸡眼汉子的全名,他是江胖子底下一个把手,半盏茶时间过去后,幺狗子还没回来,趁这个机会,陶凯心里有些疑问,于是朝附近洋子喝道“喂,喂,羊崽子!”
见那小子睡的跟头死猪似的,陶凯生气的抓着一把碎石头抛了过去,洋子被砸的一个激灵,揉揉眼,见陶凯怒气冲冲的摸样,赶忙上前道“凯哥,咋啦?”
没必要跟一个小喽啰斗气,陶凯这点素养还是有的,开口便道“通往观风口那条秘道....”话没说完,洋子挺直腰,拍着胸,骄傲道“凯哥您放心,那条秘道啊,绝对是真的,我敢以性命打包票。”
“哼,谅你小子也不敢耍花招。”陶凯鼻子里哼气道。
洋子立马诌媚的拍马屁道“那是,那是,凯哥英明神武,敢在您面前耍花招,小人那是作死!”
很受用的点点头,陶凯道“在帮里,还没有谁敢在老子眼前耍花招。”
“嘿嘿,凯哥厉害,凯哥厉害。”洋子竖着大拇指,马屁声如潮。
一直过了半柱香时间,陶凯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可怕,嘟囔道“他娘的,幺狗子死哪去了?”说完,他环顾四周,见底下人疲惫的靠在树下休息,唯独洋子吊儿郎当哼着小曲,摇头晃脑悠闲自得,不禁道“羊崽子,你去附近瞅瞅,那幺狗子到底跑哪去了!”
“这...”洋子面露为难支吾着。
陶凯愠怒伸手作打,洋子这才不情不愿起身,心里早已乐开花,火急火燎就朝黑漆漆的林子里钻。
“站住!”
就在洋子有种天高任鸟飞的喜悦感,忽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喝声在耳边响起。
他僵硬的停下身,回转过头,就见不远处灌木丛中走出两人,一人正是幺狗子,在他旁边那位伤痕累累的大汉,正是从布老虎手上死里逃生的梁齐。
“想跑?没那么容易!”
梁齐瞪着洋子后背脊梁,冷冷的声音,似乎从地府传来的鬼嚎,森然发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