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残阳如血,洪山坡尸横遍野。
布老虎在叶毛等几名近侍簇拥下登上山顶,此刻,留守山坡的观风口近百马贼十不存一,活下来的都是伤兵残将,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血红的双眼,带些湿润默默看着身亡的同袍。
“当家的!”
“当家的!”
.....
迈着铿锵的步子从一名名浴血的马贼身边走过,布老虎满脸肃穆,双眼不带一丝感情。
“哥!”
坐倒在地的布老九喘着粗气远远的挥着手,布老虎视而不见,只是坚定不移的朝一处隆起的土坡上走去。
“当家的,死了这么多弟兄,桑槐辜负了你的期望,愿受惩罚。”
后来居上的莫桑槐任凭肩膀上一条撕开的血痕流淌着鲜血跪倒在地请罪。
这是他从东路赶来,加入战局以一敌三不慎被人用砍刀所伤。
这么多弟兄死伤无数,莫桑槐心中愧疚不已,是故,在俘虏全部敌人,他处理好事务,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包扎直接赶来请罪。
没有任何忐忑,只有满腔的愧疚,莫桑槐抱着必死的心态诚恳请罪,布老虎却是没有任何表示。甚至,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脸色惨白的莫桑槐,直接上了土坡。
“弟兄们!”
深吸口气,布老虎肃穆正眉喊道。
底下那些尚有气息的观风口马贼听到呼唤,用染血的刀枪,勉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而在附近,当布老虎冷厉的眼神扫过,那些豪勇尚在,心中热血沸腾的白马帮马贼,躺在地上,硬挺着撅起头,想要爬起身来。
他们实在太累了,虽说有着顽强的意志,白马帮马贼毕竟缺乏一定的身体素养,自三天前连番的伏击到干扰,他们心神疲惫,有些事情,并不是只有意志就能办到的。
“兄弟,伸出手来!”
独眼宋筠双脚发颤,向他脚旁的一名白马帮马贼伸出手。
那名马贼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他能感受的到宋筠眼中的认可,那伸过来的颤抖手掌,让他激动不已,这是强者的认可,只有强者,才能得到强者的尊重。
重重的抓住宋筠的手掌,两人同时用力,肩并肩,互相依靠,如两座巍峨的高山,坚韧挺拔。
“兄弟,来,伸出手!”
有了宋筠的带头,站起身的观风口马贼纷纷伸出手掌。
英雄相惜!
不管之前白马帮的马贼如何不堪,他们敢于杀敌,能和自己并肩杀敌,这是好男儿!
好男儿,当敬重!
怀着感激,白马帮马贼握着强有力的手掌,纷纷拿出吃奶的力的站起身。
有的人因为实在挺不住,脚下不稳,双方同时摔倒在地。虽然狼狈不堪,但当灰头土脸的相视,畅快的大笑,两人再次肩并肩,同时站了起来。
“兄弟们!你们浴血奋战,我布老虎想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一跪代表整个观风口像你们致敬,你们是真正的勇士,你们是丛林最威猛的老虎!”
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布老虎高昂着脑袋,满是自豪。
眼前虎狼之师,镇守死地,不依不饶,如此悍卒,当无敌也!
“愿为当家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底下观风口残余尽皆单膝跪倒,抱拳狂吼,热血激昂。
而像那些站立的白马帮马贼,例如王家兄弟他们无从躲闪布老虎这一跪,站,他们汗颜,毕竟从始至终,在面对青竹帮马贼的事情上,白马帮没出几分力,倒是见证了观风口马贼如虎狼般的悍勇。
但若是跪,他们更不行!
归根究底,他们是司徒遵义派来的援助,理当为客,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旦相跪,仆见主卑。
正当王家兄弟有些手足无措,准备用话语搪塞过去尴尬。
一些白马帮马贼你看我,我看你,犹豫良久,单膝跟身边观风口马贼一并跪倒,络绎不绝大喊“愿为当家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真真切切感情流露,布老虎没想到既然引来一批白马帮马贼的投效,他龙抬头猛的站直起身,双臂舒展,哈哈狂笑道“有此无敌之师,我布老虎当冠绝八百里疆域!”
“我等愿誓死追随当家的,鞍前马下,不离不弃!”
底下声如大浪,卷起波涛,震耳欲聋。
“好,我布老虎,当于众位兄弟,以命相互!”
布老虎胸怀万丈豪情,这时叶毛起身,旋身如飞,把插在马鞍上的老虎旗取来,重重插上。顿时,一阵微风刮起,旗帜抖擞,上面那头栩栩如生的猛虎下山,威煞十足,似若狰狞狂吼。
“今日,我布老虎当成立老虎卫,猛虎,当为丛林之霸,万兽震伏,你等,可愿加入!”
“我等愿入老虎卫,成霸虎之师,如若反叛,人神共弃,万箭穿心!”
底下马贼望着那抖擞的老虎旗激情滂湃,立誓宣言。
布老虎朗声大笑,站在高处双臂欲揽天入怀,底下老虎众壮志凌云,奋声附和,一时间风云涌动,无限夕阳激放万丈毫芒,仿佛在布老虎的不羁下,化为冉冉高日,绝顶云空!
......
夜幕降临,洪山坡一支长长的马队开拔,从北路下山,直接朝竹南道开进,向登州城迈去。
负责押解的是叶毛,担当副手的是已经晋升为老虎卫掌旗的宋筠。
虽说就目前来讲布老虎死敌江胖子已经擒拿,但是确保安全,布老虎还是让人马不停蹄,先将货物运往事先谋划好的米商张康那。
洪山坡大帐内,布老虎翘着二郎腿坐在首椅上,对面是口沫横飞的莫桑槐,正在禀告王家兄弟乃至管家老钱不告而别下山回关城的消息。
要说这次王家兄弟算是吃了个哑巴亏,带着二百人援助布老虎护送草药,最后死了几十人不说,大半人更是一场血战激发了武勇,全都投效布老虎麾下。
如果说之前王家兄弟尽了力,他们还敢跟布老虎畅谈道义,索要些好处。
可就是跟布老虎有点交情的王志都开不了口,因为白马帮自始至终抱着走过场的心态敷衍这场护卫。要知道,在布老虎离去的那段时间里,周明房跟方成两人几次闹事,如果没有管家老钱的默许还有王家兄弟的纵容,白马帮家规再怎么松弛,那些家伙也不敢冒大违,围堵大帐,逼迫代为主事的莫桑槐就范。
而这回莫桑槐也彻底一展胸中憋屈,成功死守洪山坡三天,让他彻底坐稳了观风口把手的交椅,同时肩膀上那道奋勇杀敌的刀伤,更是让他赢得了一群亡命之徒的尊敬。
“老虎哥,哈哈,你别说,王家两兄弟,还有钱老头离去的那副憋屈样,哈哈,笑死我了。”
放浪形骸的莫桑槐灌着烈酒,拍着大腿笑道。
他实在太畅快了,要知道白马帮这次明着投了两百人护送草药,暗地里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游山玩水。
没想到游赏踏青没爽够,两百人死了少部分,大部分将近五十人投效了布老虎,想着王家兄弟后头跟着的三十几号人垂头丧气灰溜溜离开,莫桑槐不禁在灌了口酒,舒坦道“当家的,您说这是不是老爷子跟咱们讲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不对,应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桑槐,少喝点,你还有伤!”布老虎笑着剥了粒脆皮花生丢嘴里嚼嚼作响。
莫桑槐满不在乎的拍拍肩膀上的绷带,一边龇牙,一边强忍着笑道“这点伤算啥,能瞧到王家兄弟那副嘴脸,就是喝死,痛死,他娘的也值当!”
马贼都注重面子,布老虎也不多劝,跟莫桑槐主动干了碗酒,扁扁嘴道“那王家兄弟也是有苦衷的,毕竟换做是谁,处在绝地,都想护自己个周全。要说啊,那王家兄弟还算不错,起码有点良心,否则真闹翻了脸,眼前可不是这幅局面了。”
这句话莫桑槐还是颇为认同,他倒是想起了方成跟周明房两个倒霉蛋,一个被布老九抽了耳光,满嘴牙碎了一地丢脸丢到家,一个更是当着几百人的面被生撕,看来啊,这人还是老实点好,不然你瞧,一念错,禁受不住诱惑,就成了这番田地。
在莫桑槐感慨着人生百态,布老虎倒是轻叩桌面。琢磨起仇老爷子的态度来了。
他在今日趁着一些观风口马贼心神激荡之际成立老虎卫,可别小看这番举动,换做别的马寨,像天北崖叶顶可以自成体系成就狮王卫。黑山寨史家三兄弟更是一寨三旗,分为山、河、兽,唯独布老虎的老虎卫,里面的意思就有趣了。
一个老虎卫,自去年布老虎登上当家的权位开始谋划,整整半年光景才得以建立,其意义,深远重大,足以影响八百里疆域七家马贼的格局。
旗子,代表的是一个马寨创建人的精气神,同时也是一种象征。
就像东汉末年,无权无势的刘皇叔,打着忠于汉室的旗号吸纳各方豪杰,终成三国鼎立局面。
在看李唐,靠着推翻杨隋暴.政的义旗得人心,所向披靡,乃至后头宋祖赵匡胤勇旗得武将黄袍加身。
可见,旗,乃人心凝聚!
万众一心,大旗不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