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死鬼,我养她十五年,拿她换点银子给你养儿子用,我有错嘛我!”
“儿子是儿子,闺女是闺女,都是我杜家的孩子,我就不准你这么对我闺女!快点,给我把肚兜找出来,不找出来,今天谁也别吃饭睡觉,我就让你跪在这里!”
杜大山对张夏花一向粗暴,张夏花本来就头晕,被他几句咆哮之后,更是难受了,倚着墙根半躺在地上,胸口发闷,喘不过来气,杜大山过去把她拎起来,拎到卧室里,说:“别跟我装死,以前就是太惯着你了,把我闺女害成这个样子!”
张夏花哭诉:“你要是有本事,能赚到银子,我何苦总是省着银子花,你要是养得起闺女,我哪里还会去卖了若春那个臭丫头,还不是你没本事,家里天天吃不上饱饭,我才没辙了,只能卖女儿了啊!”
杜大山听她一讲,也有些内疚,自己是个粗人,赚不到银子,家里才这么拮据,张夏花卖闺女的钱都拿来给三个儿子置办衣裳,给他们买肉吃,说来说去,又变成了他的不是。
他懊恼地一拳捶自己的头,只问:“肚兜呢,快把肚兜找出来啊。”
她拿手指了指床底下:“你一定要让若春离开咱家,你就去,我就当白养了她十五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来骂我。”
杜大山懒得跟她废话,趴在床边,往地下看,床底下是一堆破衣裳破棉被,还藏了不少的虫子,他拿手翻腾,还真翻腾出一条绣花的小孩穿的肚兜。
因为年久掉色,上边的花色都不大清晰了,角落里几行字,倒是勉强能看见,若春,十二月十五。
就这么几个字,没有旁的多余的内容,杜大山当年买下若春的时候,她的名字就已经取好了,他一直说若春这个名字花了很多钱买来的,其实是他花了很多钱买下来了这个孩子。
当年那个朋友也是辗转从别人手里弄来的孩子,若春被人转手卖了几次,杜大山的朋友想卖个高价,和他讨价还价了好几次,杜大山一眼看见若春白胖胖的小手时,就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在郡里住了好几天,终于在年关时买下了她。
至于若春的来历,那个朋友只说是被拍花子给弄走的,也不是家里人真想卖的,杜大山便也信了,十五年来,一直视若己出,从未有过旁的心思。
他自认是条汉子,在家里凶老婆的事情经常干,但是决计不打老婆,更不欺负这个从外边买来的闺女,家里的事情弄成这样,他也想清楚了,与他自己有干系。
不是他赚不到银子,闺女就不会走。
杜大山把肚兜往怀里一揣,踩着月色出门,去了张秋兰家。
张秋兰家锁了院门,里边的人在吃晚饭,若春做了些米粉,煎了三个鸡子,加了些青菜,三个人吃的很香,院门“砰砰”地响起,远远一瞅,看见了杜大山的脸,小八赶紧去给姨夫开门。
杜大山没进屋子里,站在院里,若春走过去,他肚兜,肚兜发了霉,一块黑一块白,还有虫蛀的洞,他说:“这是你小时候穿的,收好了。”
她接过那东西,看了很久,虽然年代久远,还是能看出当时绣肚兜的人那一份绵密的心思,她出生的时候,她母亲应该还是爱她的罢。
杜大山说:“那时候我朋友说你是被人拐走的,不是你亲生父母抛弃你,不过这种卖小孩的人都不会说实话,你也别太当真,拿着肚兜去郡里找一找,找到你家里人,问个明白,就什么都晓得了。”
“爹爹那个朋友还能找到么?”
“不一定,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他成天干些下三滥的勾当,东躲西藏的,早死了也不一定。”
她点点头,把肚兜收进怀里,杜大山也不多逗留,说:“明儿把赵公子找过来,你们把婚事定了,让你姨娘来告诉我一声就得了。”
“可是这种事应该是你和他商量........”
“明儿我去找里正,就说你不回家了,以后也不是杜家的人,你的事我管不着。”
“..........”
看着她爹转身离开,杜若春眼眶红了,张秋兰走出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她转头抱住姨娘,泣不成声。
张秋兰问:“到底怎么了这是?你娘又欺负你了?”
“我爹不要我了。”
“啊!你和他吵架了?”
“没有,他为了让我早点成亲,又怕我继续被我娘欺负,所以说不要我了,以后我都不能回家去了。”
张秋兰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了。
一顿晚饭吃的不是滋味,杜若春哭了一会,擦干眼泪,窝在床上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东西,张秋兰洗好了脚,也到床上去,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她心里想着杜大山,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婚事,说:“这个得和赵大哥商量,我也不晓得。”
“你赵大哥不是读书人么,让他找个识字的朋友给算算不就得了。”
张秋兰是聪明人,早就给她把事情想好了,她幡然醒悟,这些麻烦的事情全靠赵泽野一个人其实就够了,算命先生很多都是读过几年书的人来干的,所以这一笔银子可以省下来了。
张秋兰听她说了一句身世的问题,她不愿意多说,张秋兰也没多问,按照张夏花那个态度,杜若春不是亲生的也不奇怪了。
姨娘安慰她,马上要嫁人了,该是高高兴兴的,不要太难过,对她好的人还有很多。
她明白,自己身边好人还有很多,只要努力赚钱,以后会比现在更好的。
等心情平复一些,她才躺好,努力让自己进入梦乡,身边的人都打起了呼噜时,她还是睡不着,张着眼珠子,望房顶上的横梁,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身生母亲的脸,原自己长得像亲生母亲呐,怪不得这么好看........
迷迷糊糊的,一夜漫长又寒冷,终是过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