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憨笑：“好啊，我最喜欢和我姐夫在一块了。”
她目送两个人离去，矮小的小八和高大的赵泽野站在一处，赵泽野手腕上还挎了个竹篦子，有点怪异，却也说不出的和谐。
一路上，小八问了许多学堂里的事情，他才晓得，赵泽野以前都是在家念书，念到十三四岁，已经能背下上千本书了，来这个乡野之地，其实是因为家中母亲病故，在老家怕睹物思人，他自己又想考个功名，所以收了心，从帝都搬过来，逼迫他自己一把。
要是考不上，就对不起他母亲的苦心。
小八对他爹没什么印象，他爹死的时候，他还不记事，反正偶尔看他娘在屋子里抹眼泪，他也晓得趴到他娘腿上，安安静静的陪陪她。赵泽野说起母亲的时候，小八突然抱住他的大腿，葡萄一样漆黑的眼珠子望着赵公子，赵泽野吓一跳：“你怎么了？”
“姐夫你没了娘亲，是不是很难过，我娘难过的时候，我都会抱她，抱了她她就不哭了。”
原是为了安慰赵泽野，赵泽野无奈一笑：“我是男人，又没有哭，你无需担心我。”
“可是我也是男人，我哭的时候，就很喜欢我娘来抱我。”
对方噗嗤一声，笑出来，一个奶娃娃说出的话，莫名地带有喜感，他心情大好，伸出一只手，小八把自己的小肉手放在他的手掌心，才感觉得到，真正的男人手掌心都是粗糙而温暖的，像沙子一样。
一个大男人牵着一个小男人，挎了个竹篦子，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路过小河的时候，河面上的冰层已经开始融化了，赵泽野立在岸边看了一会，说：“春天河里会有很多的鱼罢，你们家的人爱吃鱼么？”
小八摇头：“我不爱吃，可多鱼刺了，以前还被卡住了喉咙，可疼了。”
“你娘和你姐姐呢？”
“我娘爱喝鱼汤，老是看见她熬鱼汤，还逼我喝，我姐姐就不晓得了，她以前也不跟我一块住。”
赵泽野点点头，拉着他继续往家里走，到家的时候，天色尚有一丝光亮，小八进了院子，左瞅瞅右摸摸，对他姐夫说：“我总觉得你家的东西都有一股墨香。”
他姐夫把竹篦子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笑道：“你是不是也爱读书写字？”
他点头：“我只认得我的名字，叫王木森，其他的字还都不认识呢。”
就这三个字，花了他好多天的时间才记住。
“王木森......不错的名字，以后你喜欢的话，来我这里，我教你。”
“不要，我姐姐会教我。”
“你姐姐写的字可没我写的好看。”
赵泽野又笑话了一番。
小八崇拜地看他：“你这么厉害，你当我的老师好不好？”
他走出堂屋，换了一件干净的外衣，还是灰扑扑的，和先前那一件相比，清爽了一点，他俯身抱起小八，小八已经有一些重量了，在手上沉甸甸的，他丝毫不觉累，带他进了自己的书房，书房其实就是一间卧室隔开了，与堂屋之间没离多远，有一扇小窗户，才能看书写字。
一张书案上，堆满了书本，纸墨笔砚摆放得很整齐，桌上有一张写了一半的字，小八趴在桌案上，他在身后，展开一沓宣纸，宣纸上有一排他写的字，下面是空白的，他说：“我的字可是要卖钱的，今儿不收你的钱，你拿回去，每日练一张，一张字必须花上半日时间来写，不认识的，就问问你姐姐。”
小八点头，替他仔细地把宣纸叠好，放在他递来的青布上，他包裹好了宣纸，递回给小八。
小八捧着包裹，向姐夫道别，一溜小跑就回了家。
杜若春打开包裹的时候，看见赵泽野的字，先是一愣，龙凤飞舞，张扬而不外露，笔力劲道，一气呵成，果真是好字。
想起自己写的字，不禁脸红，她在宣纸下发现了另一个小包裹，打开那个包裹，笔墨皆被包得完好，没有露出半点，赵泽野晓得她家没有这些，故而送了来，她小心地收好，叮嘱小八：“你赵大哥送了你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一定要好好念书识字，别辜负了他，晓不晓得？”
五岁的小孩点头：“我晓得，姐夫还说他的字都是要卖钱的，没收我的钱，那是看得上我。”
若春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谁让你现在就叫姐夫了，我和他还没成亲呢。”
“迟早都要成亲，早点叫有什么关系嘛。”
若春是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小八又不懂这些，叫“姐夫姐夫”的，听着就让人害臊。
不过童言无忌，他爱叫就叫罢，反正迟早都是一家人，若春想通了，让小八去扫院子，她去做晚饭，等姨娘回家来。
张夏花家，自从杜大山回来，就翻箱倒柜的，要找什么东西，张夏花骂了一天，摔了几个盆，杜大山找不到东西更加烦躁，吼她：“天天就晓得骂人，闺女都被你骂跑了，不想过就给老子滚蛋！”
“你个没良心的，我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你为了一个外姓人就来骂我，你才猪狗不如呢，我不活了我！”
张夏花作势往墙上撞去，没想到这一招不管用了，以前都是杜大山来拦她的，今儿杜大山心情不好，压根不想去管这个泼妇，张夏花轻轻一撞，脑袋里昏昏沉沉，自己个靠墙坐下，杜大山走过去：“不想死就起来给我把若春小时候穿的肚兜找出来，不找出来谁也别想好过！”
张夏花捂着头大哭：“我死了你也不管是不是，那个死丫头哪里好了，要你给她操碎了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
“若春已经晓得她的身世了，以后也不会回家了，你银子也拿够了，该放了她了罢。”
“她晓得了？怎么晓得的？”
“我说的，还不是你狠心，再让她留在这，指不定又被你害一次。”
张夏花才晓得，杜大山已经把杜若春赶出门去了，以后她就不能拿杜若春来要银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