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霄麾下的屯骑、越骑两校四千骑在青泥城下休整不到半日,随即和桓温麾下大军一并拔营。
桓温所领的荆州军原本有三万众,袭武关、破邓羌和王猛三战过后折损了三、四千人,不过在破王猛一战中,秦国的建武将军姚苌率五千众归降晋国,是以桓温麾下大军人马不减反增。
此刻的桓温志得意满,率王猛、姚苌和参军孟嘉挥军直扑长安。
而刘霄依旧领着他的四千骑一路沿着泾水往西北方向疾行。
按照前几日与桓冲辞别时候的约定,出汉中的两万晋军在袭取上邽之后,除了留下少数人马驻防之外,剩余大军将由桓冲亲率,北渡泾水奔袭驻守在安定郡的秦国雍州刺史、燕公符武。
不过刘霄所部行不到半日,前方侦骑来报,前方约二十里处发现秦国大军,人马不下两万。
“此处哪里来的秦**队?难道是驻守安定的符武分兵去援长安?”,刘霄疑惑道。
“有这个可能”,屯骑校尉谢玄道,“不过侦骑来报,这支秦军装备精良,军阵整肃,也可能为前不久开出长安城的符融所部”。
“符融?”,刘霄起疑问道,“王猛不是他率两万禁卫往上邽去了么?上邽在西南,安定在东北,岂非背道而驰?”。
“估计符融已经得知上邽失守的消息,而且桓冲所部的动向已被其掌握,所以率军转道前去驰援安定也得过去”,越骑校尉贺钟插话道。
谢玄和贺钟两个的揣测完全得过去,如果符武分兵去援长安,前方二十里处那支秦军的行军方向恰恰相反,据侦骑送回来的消息,这支队伍是往安定方向去的,如此一来,刘霄以为这支秦军必为苻坚的三弟符融所率的两万禁卫。
“敌军势大,且装备精良,就凭我军的四千人马不足与之抗衡”,刘霄盘算一阵后道,“我军应避其锋芒,如果他们没有发现我军踪迹,那我们就远远掉在后面,看看那符融究竟图谋几何”。
“甚好”,谢玄接口道,“二哥不是骑兵的精要在于从运动中寻找战机么?盯住他,觅得机会便上去咬他一口”。
“你倒形容得贴切!”,贺钟笑道。
“还有一节别忘记”,刘霄打断他们二人的笑,“速速遣人告知桓冲,莫要让他迎头撞了上去,冷不防吃下大亏!”。
“让桓家人吃吃亏也无伤大雅”,谢玄不以为意道。
“七弟仍无长进!”,刘霄冷冷瞥了谢玄一眼,“如今的敌人为秦国,无论晋军折损哪一个,我大晋都会少上一分气力!”。
“校尉所言为正理”,贺钟笑道。
“知道了知道了,二哥莫要再训斥于我”,谢玄冲着刘霄挤了挤眼睛。
刘霄无可奈何地看了看谢玄,随后命大军缓缓前行,并向前方撒出更多侦骑,心翼翼掉在那支秦军后面。
如此半日后,一直快到安定城下,前面的秦军也未发现身后尾衔的刘霄所部。
眼看整整两万秦军进入安定城,刘霄命麾下两校于安定城外十余里的地方悄悄潜伏下来,全军不生烟火,只啃所携干粮。
到了后半夜,豫州刺史桓冲亲率一万五千人赶来和刘霄汇合,两人计议一阵,都以为安定城中秦军人马太多,不符融新近带过去的两万禁卫,符武麾下一直驻守在安定的人马估计也不下万余。
“敌军甚众呀!”,桓冲犯愁叹道。
“所谓倍则攻之,面对坚城强兵,我军没有五六万人马莫想一举吃掉安定”,刘霄道。
他们二人心里清楚,莫五六万人马,眼下两部晋军汇合后加在一起也不到两万人,何谈强攻安定城?
退兵么?不退么?
秦晋两国交战以来,局势演进到今天这步,刘霄隐隐觉得安定这块骨头应该不难啃下,没有原因,就是一种直觉。
再潜伏于此,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在晋军手上。指不定盘桓几日后就会传来长安攻克的好消息,到那个时候,安定城中的秦军应该会有所异动。
出于上述考虑,刘霄力主晋军就在安定城外继续潜伏下来,静观其变。
西北三月的夜晚依旧寒冷,刘霄和桓冲又严令士卒不得生火,将近两万大军露宿野外,幸好周围延绵的山棱和密密麻麻的树林挡住了凌冽寒风,士卒聚拢再一次彼此依靠身体取暖,好歹把一晚上熬了过去。
天色一明,明晃晃的日头升上天空,将无边的寒气驱赶掉多半。
盯了一上午,安定城中不见丝毫动静,整座城池静悄悄地蹲在晋军面前,好似一头张口噬人的青灰怪兽。
转眼残阳西垂,刘霄和桓冲以为又得苦熬一夜,不料,这时候撒出去的侦骑火速来报,安定城西门大开,昨日才进城的那支秦军复出安定城,火急火燎的向西边进发。
“向西离去?”,刘霄纳闷自语。
“安定以西为拢东,难道符融要率军前往陇东郡?”,桓冲揣测道。
“凉国!”,刘霄大喜道,“前些日子,凉国骠骑将军宋混不是率步骑四万出武威吗?很有可能攻下陇西郡,再图陇东,是以符融才急急忙忙率部赶去增援”。
“若果真如此,则天助我也!”,桓冲大笑道。
随后不久,侦骑的回报坐实了刘霄的猜测,符融率部离开安定后一路疾行,不顾士卒疲惫强行半日,径直往陇东郡赶去。
天赐良机安能轻易放过?次日凌晨,桓冲和刘霄尽起伏兵,急攻至安定城下,秦国雍州刺史符武猝不及防,安定城池一鼓而下,等到天明时分,安定城头大旗变幻,由“秦”改易为“晋”。
符武倒不失几分血性,城破被俘之后破口大骂不止。桓冲还想忍下一口气,将其缚至建康报功,但是刘霄心生无名怒火,不容桓冲阻拦,喝令军士将符武绑到城外枭首示众。
不仅如此,刘霄还命麾下骑兵于安定城内大肆搜捕氐人豪强,悉数抄没其家财,豪强的家无论老弱妇孺,一概拉出城外斩杀殆尽。
安定百姓起先闻听晋军四处杀人,心中畏惧之下见到晋军便避之不及。时间一长,才知道晋军只搜捕氐人豪强大开杀戒,于是心生感念,纷纷向晋军举报氐人豪强的藏匿之处。
攻下安定城后,桓冲见刘霄杀意太重,忍不住规劝了几句,不过刘霄并未接受,只回了他一句道:“安定新复,长安未克,西边尚有秦国大军,皆朝夕可至,此时岂能有妇人之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留下这些祸端等着有朝一日开门向秦军献城么?”。
桓冲闷头思量再三,还是从了刘霄的意思。
刘霄得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不以杀止杀,一旦秦军觅得转机,安定必然危急。
除恶务尽,斩草还需除根。
不过刘霄的隐忧终未变成现实。
安定攻克不到两日,东西两边同时传来消息,一是长安在沦陷将近五十载后于昨夜被晋军收复;其二,凉国大军和符融所部于陇东城下大战一场,四万凉军在骠骑将军宋混的指挥下罕有的骁勇彪悍,以己方伤亡万人的代价大破符融的两万秦军,散骑常侍符融被阵斩于陇东城下。随后,宋混挥军进攻陇东城,不到半日,陇东城破。
“三日之内,天下已大变呀!”,刘霄闻报后笑看向桓冲道。
“是啊!”,桓冲长长呼出一口气,“悠悠九州,至此不复见秦国旗号,而我大晋,终于得以北复长洛!”。
“昔日令兄桓公有言,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今日,我晋军的赫赫军功,当可告慰命陨中原丧乱的所有在天之灵!”,刘霄心中莫名激动,转眼间已是涕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