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讶然的抬眼看他,沙漠的夕阳是非常非常的美的,血红色的光芒温柔覆上各个角落,齐磊的脸也不例外,他看看我,神色很平静,我觉得有点恍惚,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个在武林大会上亲手弑父的人吗?
真奇怪,我也很奇怪。
他明明是杀了人的,但是我在他身边却一点都不觉的害怕。
“我都不怕你呢,你明明杀了人。”我自言自语般的低声道。
齐磊笑道:“我想,这个和你本身没有关系,而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了待在像我这样的人身边了,比如、、、、、、、。”
“比如谢安怀?”我问他
他停顿一下,“你有没有发现,你在我面前从来只称呼他的名字?”
“要不然我叫什么。”我没好气的道,我不想在看不到他的地方还称呼他公子什么的,我现在在休假!不,是被绑票。
难道都不能让人喘口气儿?
“你觉得谢安怀这人怎么样?”齐磊问我?
他真的暗恋谢安怀啊?从头发的味道问到我对他的印象
我看着正缓缓下沉的夕阳,慢慢的道:“谢安怀吗,是个不好说的人,我没看过他处置手下,但是知道他为人很严格,不过他对身边的人很好,非常的沉稳,不管多大的事情,他都不会慌乱,也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失去自己平时的水准。”
“哦~~~~~~~~~”齐磊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没想到他在你心里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是个能做大事的人。”我看看齐磊。
“那么,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齐磊突然问我。
他的语气太认真了!
我思索着道:“你吗,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放松,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你还给我买好吃的。”我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银子做的点心。”
齐磊简直想把我掐死,低声的道:“你啊!不要谁给你点好吃的就放松警惕!”
“是的,我一定对你保持警惕!”我回答他。
他不会真的把我掐死吧?
叹口气,齐磊突然牵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一边,两个穿着鲜艳的女孩子笑盈盈的过来,手里各端了一个大木盘,里面五花八门,有五种颜色的粉、还有一盏小巧的油灯。另外还有几大串散发着香味的花朵,叽里咕噜的说了好些话,齐磊则笑着回答。
“你有没有情郎?”齐磊帮我翻译。
“没有!”我确定以及肯定!
齐磊笑着说了句什么,两个女孩子哈哈嬉笑着用鹅黄色的粉调了点水,在我的左面颊上画了一道,又用黄色和红色分别在齐磊的脸上画了一道。
“这是什么意思?”出于礼貌,我悄悄的问齐磊。
“没有情郎的女孩子要用黄粉画脸,有了情郎却没告白心意的用黄红、有了用红色,订了婚的人用红色和蓝色,还有马上要结婚的人用绿色,男子同理。”
“结婚的人用绿色?”我笑笑。
“西域人认为绿色是生命延续的颜色,结婚就是生儿育女啊。”齐磊轻松的回答我。
“我们来的正是时候,‘阿卡娜节’要开始了,一会儿我们就要去广场,那里在举办祭典,纪念两百年前一位叫‘阿卡娜’的少女,她为了自己心爱的恋人去找神药可桑花,找到后,她却被冰河的水冲走,她的情人最后也为她殉情而死,为了纪念她的爱情,所以才有了‘阿卡娜’节。”齐磊娓娓道来。
我轻轻摸摸脸颊,“我不太喜欢这个故事。”
“为什么?”齐磊略觉惊讶。
“为了爱情把自己的生命放弃吗?我不觉的我会这么高尚,我曾经听人这么说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但是在我这里,我倒是觉得,‘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你年龄尚稚,还没到那个时候吧?”齐磊不以为意的笑笑。
我撇撇嘴,大哥,你大概不知道我活了两辈子吧?
这是一条比较窄的街,但是人群挤挤挨挨,热闹的很,来来往往几乎都是一群群的少男少女,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女孩子们凑成一团,吃吃微笑,男孩子们则大声的说话,不停的在人群中找寻中意的女子,像我和齐磊这样的一对对的男女也不少,但是神态都很亲密,彼此浓情密意,可是比我们两个亲热多了。
真是,我干嘛和他来过这个节啊?
齐磊突然蒙住我的眼睛和耳朵,他的手很大,一蒙上来,我顿时寸步难行,紧张的叫道:“干什么?快放开我!”
热热的呼吸突然靠近。
“放心的往前走,你会高兴的。”他把手微微放开,轻轻的对我道。
可不可以不那么亲热啊,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小心翼翼的走了好一段距离,他突然把手移开,我猝不及防,打了个趔趄,睁开眼睛抬头一看。
哇塞!好热闹!
这是快极大的空地,中心处有一座极大的喷泉,乍眼看去,似乎满眼都是花和花一样漂亮的女孩子。
很多人在唱歌,很多人在跳舞,音乐声此起彼伏,男孩女孩都盛装打扮,手里拿着花啊小东西什么的,说说笑笑,广场边缘有一排排的桌子,上面满满的都是好吃的!
广场边上有着一排排的铜柱,铜柱上绑着火把,照的广场明亮如昼。
一群女孩子拿着一把把的花瓣追打一个面目英俊的男孩子,一群人欢快的跑过,末了,她们抓住他,然后把他抬了起来唱着歌摔打了三下,男孩子的同伴们嘻嘻哈哈的追过来,一帮人又开始追逐。
“真热闹啊!”我赞叹一声,情不自禁的看看自己,哎,我只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外衣,实在是比不上这些女孩子们花一样的美貌和精心搭配的服饰啊!
西域的女孩子都是些神采飞扬身材极好的美女、眼睛非常好看,两个大美女走过来,看到我的头发上没有什么装饰,不由分说的就将一朵姜黄色的小花插在了我的头上。
“好看吗?”被这种全民欢乐的情绪所感染,扶扶我头上的小花,我笑着问齐磊。
他好像愣了一下,然后也微笑点头道:“非常好看,你皮肤白、这种花很衬你的脸色。”
“唔,你要是有了红粉知己一定很能讨她的欢心。”我心里突突直跳,哎,功力不够啊!这种被人恭维赞美的日子已经离我很远了。
齐磊已经二十出头,我就把这当成是一个兄长的赞美吧!
突然传来三声大喊,人群迅速的安静了下来,少男少女们也停止了追逐。
“怎么了怎么了?”我有点紧张。
“没事,是有人要唱歌了,传说中,阿卡娜是歌喉犹如百灵的美丽少女,所以每年,都要由城中唱歌最好的人来歌唱她的爱情。”
高高的喷泉台子上,突然站上去一个干瘦的中年女人,穿的很朴素,但是头上戴了一朵鲜红的花。
“她来唱?”我质疑,“她是唱的最好的人吗?”
齐磊问了身旁的一个少年,那少年兴奋的说了些什么,齐磊告诉我道:“她的确是这几年来城里唱的最好的人。”
只有水声潺潺,人群开始变得安静,低低的音乐响起,西域的音乐总是奔放热烈,但若是低沉下来,却有格外伤远的意境。
女人轻抚胸口,唱了起来。
她的嗓音辽阔,歌声犹如欢快的泉水,滴滴点点听得人心中欢快,似乎能感觉到美丽的阿卡娜在陷入爱情时胸中那无数的甜蜜欢乐,她用歌声描绘自己爱人的样子,他的样貌、他的勇敢、他的温柔体贴。
真神奇啊,我明明不懂西域话的。
但是这歌中的感情明明白白,我完全听得懂。
歌声突然一变,唱歌的女人眉头紧锁,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歌声也开始变得尖锐高昂了起来,似乎充满了矛盾与痛苦,忽而悲伤忽而甜蜜,这就应该是诉说阿卡娜在下定决心去摘格桑花的时候矛盾的心境吧?
轻轻叹息一声,傻女孩儿,不过,你的确值得尊敬。
歌声突然又变的细细的、低低的,音乐也变得低回婉转起来,身边的少男少女突然都开始低低地的哼唱起来,调子是那么的忧伤清越。
火把突然被熄灭了,一根根的羊油蜡烛被点了起来分发给大家,于是一片光点朦胧中,歌声犹如微风,在人们的身边微微回旋。
这是所有人对阿卡娜爱情的感叹和怀念。
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容易让人感动,我看到很多女孩都倒在情人的怀里,两人相视微笑,非常甜蜜。
我瞄瞄齐磊,他倒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前方。
呼,松了一口气。
一个少年捧着一个木盘走过来,里面满是圆润的、被染成红色的鹅卵石,齐磊伸手拿了一块,看着它若有所思的笑道:“阿卡娜的男友跳进冰河找寻她的尸体,两人相抱着浮出水面化作石像,他们的眼里流出血来,染红了身下的鹅卵石,从那以后,如果谁想向心爱的女孩子求爱,就送她一块染红的石头。”
我不吭声。
齐磊轻轻的道:“我想,如果我娘也能自己选择嫁人对象的话,无论是她还是我,可能都会幸福一点。”
“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我驴头不对马嘴的宽慰他,实在是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吗。
“我从小的时候,只要看到我娘在哭,我就在想,为什么我爹娶了我娘还不好好爱护她?以后我若娶妻,一定对她一心一意,我这一辈子就要她一个,我们的孩子,一定要有个很温暖的家,我不要他在晚上哭醒,那滋味实在不好受。”齐磊轻轻的道
不好的预感!我浑身僵硬着听他说话,只觉得自己的脸一阵阵的发烧。
“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齐磊突然沉默了起来。
他也完全不用再说下去了。
身旁的人又开始喧哗说笑,热闹的气氛下,我们两个却站在当地不动弹,实在是有点怪异。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这也、、、、、、太难为情了吧?
“嗯,我没想过这些,我、、、、、我从来没想过。”我吭哧吭哧的回答他,自己都觉的有点不好意思。
“你确实还小,我是说,你、、、、、、、”齐磊也说不下去了,这人都二十出头了吧?我怎么觉得是一个初中生在跟我告白似的?
估计这事儿也不怪他,这年头这朝代的男人,咳,说白了吧,这古代的男人都没受过告白训练的,可怜古代男人婚前都不怎么接触女子,就算接触了,一般也只是去青楼什么的,和妓女们一起调调情,大行的民风虽然开放,但是男女之防却还是有的,除了两家是亲戚,否则根本不可能有婚前接触,所以、、、、、、、、
这个时代的男人,与青楼女子交往的法子估计挺多,但是怎么和平常女孩子交往告白,他们的经验简直是少的可怜!
我想到那去了?齐磊已经伸出手来递到我的面前,那颗圆圆的、被染得红红的石头就这么乖乖的躺在他的手心。
我简直没法逃没法躲吗!
接是不接?这是一个问题。
和齐磊在一起确实非常的快乐,但是这个人和谢安怀一样的让人看不清楚,我曾经看过他和自己的手下说话,他面容很平和,甚至可以说是微笑着在说话,但是我却能深刻的感觉到他和谢安怀是一样的人。
我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类型。
我喜欢的人,是温和的、阳光的、心无城府的人!
我讨厌那些内心深邃的像海一样,让人捉不到摸不着的人。
我讨厌!
在舅舅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厌倦了看人脸色、揣摩别人心思的生活。
我喜欢阳光、自由、一个人生活、养一只狗一只猫,每天都做很多事情,让自己变得忙忙的、我有个大大的飘窗,屋子里满是阳光,晚上就看电视听新闻联播,偶尔觉得寂寞,我的猫和狗会过来舔我的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
如果我来这个世界,还要被这样的爱情所束缚,我不要。
我要做我自己、做唯一的、不受任何人牵绊的自己。
我深吸了一口气,低声的道:“对不起,我没想过,我、、、、、、我现在算是你的人质吧?”
这话说出来很伤人,但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我毕竟是很认真的回答他了。
齐磊慢慢的合上手掌,周围的歌声欢笑声越来越大,我们两人却还是站在原地,呆呆的一动不动。
就像是过了一千年那么久,我一直不敢抬头。
齐磊突然叹了口气,抓起我的手拉着我飞快的走出广场,他走的很快,手劲很大,但是我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能无奈的跟着他走。
我们就这么一路回到了下处,迎出来的却不是阿黛苏,是另一个女孩,她说阿黛苏突然接到家里的消息,回家去了,换她来伺候我。
齐磊道:“你去休息吧。”
“哦。”我忙不迭的答应一声,提着裙子就想往里面逃。
“等等。”齐磊突然拽住我,然后手法轻柔的将我头上的那朵黄色小花摘了下来。
我根本不敢再看他,跟着女孩儿走进内院,临转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齐磊正站在月光下,有些惆怅的想着什么,他的手指放在嘴角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轻轻的吻着那朵小花。
我再也不敢多看,匆匆转身离开。
西域的晚上总是很冷,屋子里点着火盆,那个女孩熟练的四处收拾着,我在浴桶里翻个身,从小屏风后探出头来,正好看到她把衣服放在长熏笼上,想帮我熏香衣服。
“不用了谢谢你,请下去吧,我想自己来。”我叫道。
女孩子生硬的答应了,把银水瓶里的水换掉,又放了些新鲜水果和点心在桌上,帮我拍松了被褥,这才下去了。
我泡在水里,懒懒的转个身,看着雕花小窗外的月亮。
窗子是打开的,有丝丝的冷气钻进来,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冷。
青蓝色的天空,月亮的光明澈的让人想掉泪,月亮比内地大出很多很多,可是无云的晚上却没有星星,难道它们被月亮的光遮盖了吗?
换好衣服,我掩上窗子坐到床边擦头发,脚蹬在熏笼上。
真奇怪的风俗,床上撒着花瓣,黄色的、白色的、红色的,低下头去闻闻。有一股淡淡的,似乎能让人心情平定的香味,让人觉得可以好眠。
跑了一下午,真是有点累了。
我喝了口水,自己去香囊里抓了把干薄荷叶和紫苏叶丢到熏笼里,然后放下帐子,钻到里面准备睡觉。
把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放到枕头旁边,心里忍不住叹气。
都是这镯子闹的!
忍不住伸手摸摸脚上的木镯子。
它还在,这就好。
哎,我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