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拒了张夫人的挽留,王昱回到家中后,便陪着自己的夫人到薛府去了。他的岳父薛动,由于自幼身体多病,缠绵病榻,恐将不久于人世。薛莺作为女儿,心悬老父的病体,王昱体谅妻子,自然要成全他这一份孝心,几乎过个三天两头的,便陪她回娘家看看。
对于不久于人世的薛动而言,子女的未来自然是他最为牵挂的事情。当初之所以反对女儿嫁给王昱,不过是觉得王昱是个小小的进士,或许会有前途,但还是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的。但后来的王昱大放异彩,薛动也开始对王昱越发的满意起来。
天下间的父母都是一个心思,都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幸福,小rì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从岳丈家出来,已经是二更时分了,马车上,薛莺的脸sè有些忧虑,王昱只道她是担心父亲的病情,因此便开导了几句。
薛莺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多谢夫君。”
见妻子这副模样,王昱索xìng也不多说,只是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给予妻子无声的安慰。
薛莺感激的看了王昱一眼,将头轻轻的靠在王昱肩膀上,突然问道:“夫君,此次御驾亲征,不知夫君怎么看?”
王昱闻言,顿时明白,薛莺这是担忧自己的祖父与兄长呢,当下轻轻的拍了拍薛莺的肩膀,轻声说道:“莺儿不必担忧,王师一出,自然是批亢捣虚,马到功成!”
见薛莺犹有疑惑的样子,王昱接着说道:“汉王谋逆,首先在大义名分上便站不住脚,天下承平rì久,民心归附,又有谁会傻得从逆呢,仅此一点,汉王必败!”
“这是其一,其二,既然汉王已经打起了‘清君侧’的旗号,那么就应该立即举兵,再看汉王,都这么长时间了,却仍然龟缩乐安,一个小小的乐安,又如何能够抵抗陛下天军呢?”王昱侃侃而谈,言语之间对这位起事的汉王十分的不屑,“莺儿只管看吧,我敢说,只要陛下大军抵达乐安,汉王除了出城投降,别无他途!”
看着王昱笃定的样子,薛莺的心中似乎安定了许多,不过却仍然有些不放心,“战阵之上,刀枪无眼,爷爷偌大年纪了,万一……,还有兄长,他这还是初次带兵打仗呢!”说到这里,薛莺无奈的叹了口气,薛家虽然风光无限,但这一切都是由薛禄造就的,而且此时的薛家可谓是老的老,小的小,青黄不接,薛禄之下,父亲缠绵病榻,定然无法继承薛家家业,而她的几个兄弟,也只有薛诜成器,但薛诜却被爷爷带到了前线,万一有个好歹,薛家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莺儿不必担心,你只管看吧,此次出征,绝对是兵不血刃!”王昱笃定的说道。
见丈夫如此笃定,薛莺遂不再多说,不过心中的担忧却是少了一些。
“好了,不必担心,你就信为夫一次,乐安才多大,满打满算,不过两万兵马,此番陛下亲征,大军十万,况且又是民心所向,莺儿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王昱闻言安慰道。
“多谢夫君,是妾身无状了,”薛莺歉意的看了王昱一眼,“让夫君也跟着担忧了。”
王昱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摇头说道:“夫妻本是一体,莺儿你这么说可真是见外了!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薛莺心中感动,紧紧的握住了王昱的手,脉脉的看着王昱柔和的侧脸,得夫如此,又复何求呢?
御驾亲征乃是大事,满京城里谈论的最多的自然也就是这件事儿了。虽然达官贵人们宴请宾客都是在自己家里,但京城的酒楼生意也是十分的红火,过往客商、打个牙祭的小民百姓、一些志趣相投的士子文人都会选择酒楼小聚一番。
因此,酒楼便成了京城舆论的集散之地,各种各样的言论、观点,甚至是流言蜚语,几乎都是从酒楼发端的。
“年兄的观点,学生却是难以苟同!”一个二十仈jiǔ的青年面红耳赤的亢声辩驳,“昨晚在兵部夏大人府上,夏大人曾言,此次王师出征,自然是犁庭扫穴,所向披靡!汉王除了投降,别无他路可走。对此,学生窃以为是也!年兄所言,实实不通之至!”
青年话音一落,便引起了几人的附议,一个个慷慨激昂,显然十分赞同青年的观点。
青年对面的一名约三十多岁的人却是面含冷笑,不屑的摇了摇头,说道:“书生之见!若如贤弟之言,汉王自知必败,却为何仍要起兵?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平安王爷岂不是更好?因此,依学生愚见,汉王既然起兵,定然有自己的底牌!陛下虽然亲征,却也不是朝夕间便能平定的!”
一时间,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宣德皇帝出兵已经五天了,按大军的行军速度,此时已经过了天津卫,正往济南府进发。乐安地处青州,大约再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大军就能抵达。
对于此番御驾亲征,平定汉王之乱,京城中的言辞虽然多,但却都有一个共识,那便是汉王必败,王师必胜!争论的焦点却是集中在过程上,一方观点认为,此次御驾亲征,自然是犁庭扫穴,所向披靡,王师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叛乱平定。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谁没事不想过个太平rì子呢?况且,汉王叛乱,无论大义还是名分上,都是站不住脚的,没人会支持他。
而另一方却觉得,王师虽然能够获胜,但过程必然不会轻松,汉王既然敢于起事,自然是有万全的准备,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也不一定呢!至于这所谓的意想不到的事情,自然是有些坐不住的王爷们响应汉王,届时狼烟四起,谁胜谁败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别忘了,成祖爷的天下可就是这么来的!成祖爷崩了可不到两年的功夫,他老人家的事迹可是深入人心的。
当然,怀着这种心思的人虽然不少,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但又不甘心自己的观点被驳斥,因此,一番争论自然是免不了的。至于何时才能尘埃落定,就要看此次战争的结果了。
不仅是街谈巷议,便是在各个衙门之中,也有这两种观点出现。王昱所在的吏部自然也是不能幸免,不过王昱知道结果,但他不想卷入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上,除了严令自己治下的考功司不得胡乱议论之外,还与其他几位郎官交换了一下意见,几人一起动手,整肃吏部,才把这股子歪风给压了下去。在六部之中,吏部竟然是最为安生的,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可能是时间长了,京师中的舆论也渐渐转变,御驾亲征汉王的战事虽然依然是头等大事,但谈论的人却少了很多,毕竟偌大的京城,乃是帝国的忠心,值得关注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阵子舆论的风向主要集中在监国的襄王身上。按说,襄王早就到了就藩的年纪了,但先皇刚刚登基不过半年的光景,便突然驾崩,根本来不及安排这些事情。而宣德皇帝登基以来,遇到的事情也是不少,在加上太后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这一来二去的就拖了下来,一直到现在,有遇上了汉王谋反的事,襄王再次监国,如此看来,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襄王才能顺利的就藩呢。
当然,眼下这种情况,襄王是乐意见到的,就藩之后,就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了,整天只能呆在王府之中,就是想出城踏个青,都要经过当地官府的批准,简直是毫无zì yóu,谁愿意过这种犹如坐牢一般的生活呢?素有雄心的襄王当然也是不愿意的!
这位襄王,似乎别有怀抱啊!王昱自然也清楚最近京师的舆论走向,实际上,以此时王昱的地位,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他去。因为主宰天下舆论方向的不外乎是六部的郎官主事、六科给事中、翰林院、各道监察御史以及国子监这几个地方。
而在这几个地方,王昱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因此,各种舆论走向想瞒过他的耳目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襄王在开始布局的时候,王昱便有所发觉了。此事的发端是几个国子监的监生,慢慢的翰林院也有几位庶吉士参与了进去,进而便发展成京城这段时间来的主流舆论了。通过此事的走向,倒是让王昱趁机摸清了一些襄王所掌握的实力,这倒是一件好事了。
自从知道rì升号是襄王的买卖后,王昱便开始对襄王重视起来,一个闲散王爷,是绝对不会把自己藏的如此之深的!定然是有所图,才会如此神神秘秘!再通过此次京师中关于襄王就藩的舆论,王昱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莫非,这位襄王觊觎的是……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