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传到谏官耳内,自然上报杨坚。杨坚却摆手大笑:“无妨无妨,且教百姓臣子都乐一乐……”他心中自有分数,校场上及时鸣金也就是了,赌再多也没什么,大家都无损伤。且孟庆与宇文化及两人看去旗鼓相当,一时半会的不能分出胜负罢?
宇文化及心中忐忑不安,拉着杨秀去武库翻拣兵器,拣了一只四十斤精铁枪,再带上千牛刀、一百二十斤流星铛——马背上打斗,便使流星铛;步战,便铁枪配宝刀,有备无患。从此闭门太保府,不见外客,日夜在家操练。
孟庆倒不急,托萧齐悄悄去将作寺找高手匠人铸了另一只百四十斤狼牙棒,两只棒儿的把柄弄的短些,作了单手兵器使用。暗地里拿回家,一手一只挥舞,当真是称心如意。棒风过处,园中树木叶落萧萧,草茎花朵纷纷折断。麻叔谋在一边看,惊的目瞪口呆,待孟庆耍过了出去溜达,瘸着腿暗暗提了一提。歪嘴咋舌地回去地窖,再看见进来送饭的王安,神色都有些不同了。
孟庆行若无事,不上朝便跑去张府吃喝,叫了张素出街闲逛,军中事务交与薛世雄料理,无需挂心。这几日张素笑嘻嘻的,不知从哪里得了大批金银,放出话去要寻大宗对家,孟庆估摸着,张须陀没有参赌,只怕将钱都给了张素了。心中暗暗好笑:若是老子一个不留神输了呢?你张元帅张戍主不能去喝西北风罢?只好来向孟元帅借钱,到时候老子不借,要借就立字句写借条,纹银一两也要写清楚……若是张素来借呢?那么借条就不必了,亲一个嘴儿一百两……渐渐想到歪处去了。
玩够了,晚间送张素回公主府,便能见到列娃。这些时日不知怎地,列娃仿佛变了个人,脸上一丝笑意也无,见问便说话,不问便闭嘴,倒象是从未相识一样。孟庆十分诧异,几次两手互握用力相击,发出“啪啪”的声音挑逗列娃,那人儿只当没看见。又有几次回去的略早些,就撞见杨秀,大热的天,带来大堆礼物,里头居然有狐裘,而列娃居然就笑盈盈地受下了。
当着孟庆的面,杨秀得意洋洋,和列娃十分随意地说起女国风物,将张孟二人晾在一边。孟庆看在眼里怒在心头,一张黑脸就不好看,连张素都察觉出来。回去都卫老宅,萧齐也觉出不对,问了两句,孟庆只说玩累了,油荤吃多了,肚子不大舒服,支吾过去。萧齐没多问,这几日事情不少,替孟庆督造完大棒,又要忙着迁居——杨坚赐下的大将军府在长乐宫卫城附近,很是阔大,有五顷地,墙高九尺,里头亭台楼阁花园马场应有尽有。萧齐来了兴致,差王安买来竹筒砖石铁钉糯米糨等物,在宅中敲敲打打,做他的将作事物,把孟庆与宇文化及比斗的日子都忘记了。
时日匆匆过去,这一天早萧齐正同奴婢们一道栽种修剪花木,却见王安领慕容三藏进了园子。慕容三藏气急败坏,一张胖脸挂满汗粒,不停地擦拭,报说:“朝廷另行委派了一名将作长史,将洛阳将作公务都接收了去。”
萧齐听了倒是一喜,道:“接受便接受了罢,你如何来了?”
慕容三藏说:“萧公子不做长史,三藏留在将作寺做甚么?已辞了官,洛阳的园子也卖了,来长安寻萧公子投奔,家眷老小都在府外。”
萧齐一笑,知道慕容三藏是何意,便说:“三藏兄先安置家小罢,妥当了再来,咱们一道去晋见晋王爷。”他不提孟庆,慕容三藏是杨广一系,不好在孟庆身边安插。
哪知慕容三藏道:“小人还是跟着萧公子罢?萧公子为官,小人便在衙中做个录事参谋;公子不为官,小人便在府上做个管家……”看一眼旁边的王安,改口道:“便是为公子做门房,也强过受他人的肮脏气。”
萧齐倒不好说甚么了,不知慕容三藏是真是假,只好扔几句场面话:“三藏兄说哪里话来,兄是大才,不比萧齐只会吟几句歪诗,且安排家眷,这几日自有处置……”他原是想去寻杨广为慕容三藏讨差事,不料却说中了。慕容三藏家眷尚未安置妥当,吏部文书便发了下来:着萧齐为晋王府职司长史,慕容三藏为晋王府府兵司马。
此“长史”与彼“长史”大大不同,乃是五品的正官,操持一切晋王府政务军事,辅佐晋王。慕容三藏更是从无品到有品,一步登天,作了从六品的府兵司马,统辖王府八千余私兵。
萧齐心中有数,这是杨广有心示好,用意只在孟庆张须陀的身上。当下也不推辞,正好借了这个机会在杨广面前露上一手两手,找空子压一压张衡。慕容三藏得了从未想过的大官,吏部在册,心中更是清明。这个武职官儿也不知怎样掉在自己的头上,左右去到王府,上面自有萧齐公子指示机宜,下面有副职将官领命做事,我只须每月支取俸禄便好……
萧齐升官发财,孟庆自然欢喜,在张须陀府上吃喝时不免提上一提。张须陀冷笑:“你这黑厮知道甚么?你拜兄有才是实,确能做个刺史。王老太傅也曾这般说来,却跑去王府做甚么管家……”
孟庆忙道:“不是管家,是职司长史。”
张须陀道:“老子说话,你听便是。王老太傅已上本力荐萧齐为荆州刺史——你拜兄职位低下,又没甚么极大的功劳,只能先挂上名号再说。荆州虽是陈朝辖地,平陈之后才能上任,却也不远了。如今倒去做管家!枉费了老子一片心。”言下之意,他也上了奏折举荐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