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萧齐道:“孟庆,你若还有一丝兄弟情分,便速速下马弃械,为兄与你一同请罪赴死。皇上娘娘待我兄弟不薄,为兄绝不会有负皇上,有负大隋。你若一意孤行,萧齐只好与你割袍断义,待你授首,自去皇上跟前赎罪请死。”说着,将官服撩起,“呲啦”撕下一大副,随手仍去。
孟庆急的口吃:“你你、你……”王韶说了几句什么,也没听见。心中只想,完了完了,这人怎么成了这样!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忽听萧齐叫道:“孟庆!还不下马!”突地回身自宇文化及身上抽出腰刀,望孟庆猛掷,攥着一对小拳头,和身扑上。
这一刀自然不能将孟庆怎样,略偏了头便躲开去。只是萧大扑过来,孟二却不敢迎以刀枪,便被抱着了腰。对面宇文化及看见便宜,立时纵马上前,流星铛搂头盖顶砸到。孟庆忙挺棒架开。
宇文化及一动手,后面来护儿、韩擒虎、贺若弼便都上前。张须陀略有犹豫,也挥大锤上来。只剩下个薛世雄在原地团团转。
孟庆一声大吼,左右双棒齐齐举起,不守反攻,自上而下猛力斜扫,带起一片黑光。韩擒虎贺若弼两人与孟庆没甚么交情,力气使的大些,兵器相交,一阵怪响,不是折了就是飞了。来护儿没使力,兵器响了一下,却还在,见韩贺两人模样狼狈,赶忙挺方天化戟又戳一下。待孟庆大棒迎来,两物交击发出响声,便大叫:“啊哟!”弃了戟转身逃走。虽知杨坚面色不愉,那也顾不得了。
便止剩了宇文化及与张须陀两人。这两人却都厉害,又都不留力,勉强挡住孟庆的去路。兵刃的交击声中,萧齐挂在马上,搂着孟庆挥拳头乱打。孟庆正无奈,忽听萧齐道:“还不快走……等着……来么……”声音很轻,若断若续。听到这一句,孟庆眼泪几乎下来,原来尚没有割袍断义……却越发不肯就走,留下萧齐一人怎成?
又斗几个回合,双方似乎都打的性发,力量越来越大,孟庆马上带着三人,转动不灵,逐渐吃力。远街又传来大队马匹的奔行声,任蛮奴在边上叫:“马队来了!快走快走!”当先驰去。他已将数十名金瓜武士驱开,露出一条道来。
孟庆也知若再不走,箭雨下来便一个也活不成,当即挥棒认定宇文化及猛砸。宇文化及不敢招架,略略回身,孟庆便打马冲出去——岂料收棒之时萧齐忽然松手,自马上坠下,头颅正擦在棒头上,一下挂了个满脸花,底下铺道的青石登时见红。孟庆耳中只听得两个字:“保重……”回头看时,宇文化及张须陀已赶将上来,挥兵器猛攻。尤其那张须陀,两个锤子直上直下,有如发疯,拼命也似地打。
孟庆不敢对张须陀怎样,又不好叫萧齐,憋着眼泪火气狠狠锤了宇文化及几下,打得他流星铛断裂转身逃去,这才拨马往城门去。这时马队已经赶到,那“吱——”的拉弓声听的清晰。
幸喜任蛮奴在前,孟庆拖着数千马弓手和一个发疯的张须陀跑到北门时他已将城门守兵尽都打死。于是出城,孟庆逼退张须陀,任蛮奴又搬块大石顶住城门,四人三骑,齐齐往荒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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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大乱。
杨坚怒不可扼,回去文华殿便下旨,抄了左御卫将军府,府中奴仆婢女一概下狱,发付官卖;萧齐虽在昏迷中,亦是发往天牢。又吩咐太监在内苑划出一块角落,以木板搭建棚屋,令杨秀居之,“将养身子”,无圣旨不许出屋。
这两道旨发下,便叫武士绑薛世雄,要拖去朱雀门斩首——拦阻孟庆时他没有上前交战,叫他领弓兵追击他也一箭未发。杨广呈情:“薛将军久在孟庆麾下,不敢与孟贼交战情有可原。薛将军又不忍伤害旧日袍泽,足见其义。儿臣求父皇开恩,使薛将军戴过立功,儿臣亦敢保薛将军的忠心……”于是削职,仍做郎将。
杨坚又怪元胄:“领弓兵你也在,怎不射他!叫此贼逃去!”元胄道:“非是臣不叫射,实是张须陀元帅一直与孟贼缠战,箭只无眼,恐怕伤了张帅。”
杨坚在文华殿闷了半日,火无处出,待要下旨将萧齐杀了,独孤又来劝柬:“……孟贼逃走之时萧侍郎不顾性命,竭力阻拦,强过许多武将,陛下正宜表其忠心,怎地反将他投进天牢?若说罪该连坐,他两人并不是嫡亲手足,萧侍郎又与孟贼割袍断义……陛下怎忍杀之?不如不罪萧齐,以示我皇如天之胸襟,驭民之仁慈……”这道旨便没发下去,回到宫中,杨广又来内苑跪了一个时辰,磕头如捣蒜,将独孤的话翻来覆去说了上百遍。杨坚静心想来,确是如此,萧齐因此获免。
第二天早朝,张须陀告病。王韶亦告病,上表以乞骸骨:“臣老朽昏聩,见事不明,处事不当,有负陛下所托。而又年老体弱,疾病满身,实不应仍在陛下左右……”杨坚看了两件折子,张须陀的也就罢了,杨坚知晓他的心中所思;王韶的乞骸骨表却来的不是时候,一怒之下,竟而准了。朝上众臣谁也不敢阻拦。待议到营州急事,来护儿、韩擒虎、贺若弼三人都想离朝,争着要去,其情状大异往日。这件事杨坚有分寸,都不叫去,唤宇文述:“左御卫本是卿的部属,还是卿领罢。卿即日便出京,急急赶往辽东。”宇文述不料好处落到他头上,忙叩头谢恩,立誓杀尽高丽贼子,出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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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金聚:女国(早期俄罗斯)国王丈夫的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