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南他怎么啦。”司仲勋就像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
朱蒂犹犹豫豫地说:“任何一个年轻人,经历了死亡的威胁又活过来之后,多少总会和从前有些改变。但你不觉得阿南的变化也太大了吗?大得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司仲勋气急败坏地拉住朱蒂的臂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些好吗?”
“我的意思是……”朱蒂横下一条心,咬着牙说:“我觉得你最好为阿南找一个精神科的医生。”
司仲勋又蹦了起来,从蹦的高度来看,这次他象一只兔子。
“你是说我儿子有精神病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司南现在变得沉默、内敛,懂礼貌,这是好事。虽然我不知道他读了多少书,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他起码是很用心地读进去了,而且还用自己方式理解了那么书里的内容。但是我很担心,这样大的转变,会不会是因为阿南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而……”
司仲勋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说的很道理,我的确应该找一个医生为阿南做一个彻底的检查。就算是没有什么问题,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
“对了,我认识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医师,名字叫做托马士。他是本城医学院新任的特聘教授,也是一名资格很老的精神病专家,不如我介绍你去跟他谈谈吧。”朱蒂说。
卧室里,司南的耳朵动了动,轻轻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实在是太久没有来人间界玩了,居然这么快就被人怀疑到了呢,到底是我伪装的功力退步了,还是人类的相处方式和道德水准变化得太快了呢?”
手指轻轻一弹,一只手掌般大小,瘦瘦干干的魃鬼费力地从墙上钻出来,对着司南点头哈腰地媚笑着。司南看也不看他一眼,随手丢过一袋启了封的牛肉干,说:“你给我找几个同伴一天二十四小时盯住楼下那两个人类,我要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都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那只魃鬼欢呼一声,接过那袋牛肉干深深地嗅了一下,高兴地凌空翻了个筋斗,比手划脚吱吱喳喳地指指天、又指指地,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司南笑道:“好了叮咚,知道你是最精细的了。只要这次把活干得漂亮些,下次再有这类零活还找你就是了。”
魃鬼喜滋滋地点点头,又吱吱地叫了几声,似乎在提醒司南不要忘记今日的诺言,这才化作一团虚影,慢慢地沉入地下。
司南皱了皱眉头,低声自语:“或许我不应该保留那个灵魂,似乎我也受他影响了。最有效率的办法,应该是杀了那两个人,这样才能彻底清除威胁。可我为什么下不了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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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先生、司太太,根据你们所描述的情形,我对病人现在的状况大略的有一些了解。哦,请别担心,‘病人’这个词不过是医学界的一个专有称呼而已,实际上我并不认为你们的的儿子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司仲勋和司太太对看一眼,两人一直崩紧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下来。
托马士医生微微一笑:“不过,这并不表示司南是正常的。正相反,我认为病人也许正在生成第二人格。”
司仲勋的心又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问:“阿南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究竟什么叫做第二人格?”
托马士医生沉吟了一下,安慰说:“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十分紧张,生活压力比从前要增大许多,有很多人本来就为自己准备了两副甚至更多的面具,以应付家庭和工作中带来的烦恼。网络游戏的流行更是加剧了第二人格的形成,在网络世界里大多数人都会为自己设计另外一个与平时全然不同的形象。当然,病人的这个情况稍微特殊了一些,他几乎是完全抛弃了自己的第一人格,并且第二人格的生成速度十分快捷,以至于让十分熟悉他的家庭其他成员都觉得措手不及。据我怀疑,也许就是上次出事之后,病人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完成了第二人格取代第一人格的过程。”
司仲勋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司太太镇静些,追问道:“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现在病人的第二人格刚刚生成,势必不能够面对复杂的社会,所以我建议你们先让病人休学一年。”
司仲勋点点头说:“自从上次阿南出事之后,我们已经为阿南办了休学手续。”
托马士点点头:“很好。我还有一个建议,就是你们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应该多陪陪他,想办法让他出去外面走一走散散心。否则的话,我担心他会患上自闭症。”
司仲勋和司太太脸上同时露出了为难的样子。
他们俩一个是警察分局的副局长,别一个则经营着一间进出口贸易公司,每天两个人都有无数的事情需要亲自处理。如果单单是要求他们俩每天都回家吃饭的话,咬咬牙还能够做得到,可让他们抽出整天的时间陪在儿子身边,这简直是不可能。
托马士医生叹口气说:“如果二位实在太忙的话,你们可以请一个私人看护或者私人教师,以补习的名义让他陪病人多说说话,让病人不至于感觉到孤单。”
司仲勋点点头,转过头对司太太说:“这倒很容易。不如我们多雇几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阿南怎么样?”
托马士医生摇了摇头:“亲情是不可替代的,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可能多陪伴在病人身边,这样他才会感觉到温暖。何况像病人这样年龄的孩子,本来心理就十分的敏感,如果他怀疑你们在监视他,或者说怀疑你们认为他得了精神病的话,会使他的病情往更加严重的方面发展。”
司仲勋老脸一红:“是,我们会尽量抽时间多陪陪孩子的。”
司太太也接口说道:“托马士医生,您是本城心理学和精神疾病方面的权威,我们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办的。不过我想知道,阿南现在需要服用一些什么药物么?”
“不不不,完全不用。”托马士医生微笑起来:“我在精神治疗方面完全是一个温和派,我认为通过心理治疗比服用药物要管用得多。更何况现代医学还没有办法对大脑的奥秘做出一个符合科学精神的解读,胡乱服用药物说不准会对病人的大脑造成更大的伤害,我不赞同这样的做法。”
“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最好安排我与病人进行一次零距离的接触——当然,是在我隐瞒了身份的前提下。这样我可以更好的观察病人,研判病情的发展程度。”托马士取出日程安排表,皱着眉头仔细地搜寻一下,说:“就这个星期日上午十点吧,二位有什么异议吗?”
司仲勋低声和司太太商量了一下,点点头说:“可以,星期日上午我们会带阿南到郊外去野游,我想我们可以安排一次巧遇。这样一来,阿南也不会产生任何的疑心。”
托马士医生仔细考虑了一下,说:“不如你们带病人到城市北郊的玄武湖畔去玩吧。我在那里有一间别墅,或许我可以先在别墅里准备一些医疗器材,以备不时之需。哦,你们不反对我在病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对话过程悄悄摄录下来吧?这样有助于我对病人情况的分析。”
“当然不介意。”司仲勋站起来整整衣服,准备结束这次谈话,因为他在半个小时后还要出席一次级别很高的会议。
“那么,我们星期日上午十点再见了。”
托马士站起来和司仲勋夫妇分别握了握手:“请你们放心吧,从医学角度来说,这个案例十分的有意思。就算是仅仅出于医学研究需要,我也会尽力对病人进行治疗的。”
送走了司仲勋夫妇,托马士医生拿起病例,仔细地研读起来。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一下把眼睛睁得老大。揉揉眼睛,仔细地再确认一次,托马士抑制住兴奋的心情,轻松地拿起电话,拔通了一个号码。
“我亲爱的朋友,衷心地感谢上帝吧,我找到了……”瞟了一眼手上的病历,托马士接着说:“是的,他的出生年月和时辰跟你说的一模一样。更美妙的是,他的父母认为他得了精神病,这样就算你以后露出些破绽也有了可以解释的理由。恭喜你朋友,你终于有机会可以走出那间该死的牢笼了……”
托马士没有发觉,在他的身后书架上的一只花瓶里,一只瘦小的魃鬼的脸上同样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