旆旌孤山卷烽烟,燹龙振衣断十弦!
白诚轩想着那时情形,不由得废然一叹,道:“振衣已燹龙掠境之势冲入那白马香车之中,极为奢华为马车也是为真气激荡的四分五裂。而在马车爆裂的一瞬间,我也是见振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振衣虽是空手断‘古月青筝’十弦,可那筝上之弦本就是极为罕见的事物,本是刀剑不能伤、水火不能侵的古筝之弦,其实皆是振衣硬生生以双手扯断。”
沈彦尘也‘咦’了一声,道:“为何…为何爹爹不杀了操弦之人?”以沈彦尘所想,假如‘古月青筝’真是个刀剑、水火不能毁的事物,那围杀当时已冲入马车之中的父亲,他为何不优先击杀操弦之人。
白诚轩只他心思,脸上也是一沉,老人多年未见阳光,脸上几乎是没有多少血色,更是衬的那灰白之色更是明显,沉吟道:“以振衣之智,如何不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可料不到的是李楠做称白马香车之上,其实早已是布置了极为罕见的毒药。只怕振衣一如香车之中便也觉察,他要杀操弦的李楠只怕也非是一时半刻之事,因此他之能先图解了你和你妈妈之厄。”
沈彦尘的脸色一变,脸上也是不由得黯然,恨声道:“她…她好深的心计和谋算,只怕以‘古月青筝’袭扰妈妈,不知是为了害我母子性命,更也是早布下请君入瓮之计。”
白诚轩叹道:“这女子也是心计深沉,也是对兵道武学暗地有过究习,她知以振衣内劲之强悍,想要以毒药毒杀几不可能,因此她所施的毒药名为‘红烛融雪’的化功散,——她的心计也真是稠密。先是在白马香车之上已故不下振衣必是能觉察的剧毒,而将着‘红烛融雪’却是涂抹在‘古月青筝’的筝弦之上,她料到振衣必是有断弦之举。马车四散,两人落地之上,便听李楠道‘本来我料你中‘红烛融雪’之后,最多可断我七、八弦。没想到你竟是强催内劲,硬是以自己双手撕断十弦’。
沈彦尘暗暗神色凝重,不由得道:“伯伯,那后来世事如何?”
白诚轩一抬起头,老人的眼中非是畏惧,只是看着如龙如鹤的魔物,相看着半空之上『糜芜岩』三百黑衣众以咒术所结的‘阴摩罗鬼’,道:“振衣也是当机立断之人,他深知自己已经中毒,一身功力怕是有两三个时辰都难以复原,便朝着我大喊一声道‘白大哥此地已难再守我们先退。振衣早已是在通往竹屋的三里路径之上布下不少阵势。那是你妈妈身边也是有个『巫祠』带出来的贴身婢女。那时你妈妈已到了分娩之刻,伯伯为这避嫌也是未进竹屋之中,可却也能听到那名叫明珠婢女不住哭泣。实则那时罪过凶险便是你妈妈了,可你妈妈最后倒是要翻过来安抚那婢女。”
沈彦尘自幼虽算的上衣食无忧,可再他心里也是个孤苦伶仃,以前是不知道父母的丝毫消息,可如可终于是
知道了,可心里却是升起比以往更多的凄凉之感。
白诚轩一口气说了如此长的故事,便是『糜芜岩』中孙应恒、彭万乘也是听得认真非常,素来做事最是心急的孙应恒,也是忍不住道:“沈振衣既中了‘红烛融雪’,只怕一时半刻也是难以恢复,便是白先生你勇武过人,可要想从『巫祠』、『略城』、『明霞宫』三方联手之下救人,只怕也是力有不逮。”
白诚轩道:“振衣虽是在来路之上布下不少阵势。可说起来,振衣生性刚简,可说阵法之学于他性子是有些不合的。他身形最是有锐意刚健之气,如何能沉下心思研究那繁复深奥的阵法之道。因此,振衣一路之上布下的阵势也是难阻汹汹来势,只怕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能至竹屋之侧。”
孙应恒挠了挠头道:“如此困局,只怕你们所剩下的也就是逃了。”虽说今日是奉‘阎浮帝子’之名来杀白诚轩,可听着此等故事,听着听着也是渐渐入了故事之中。
白诚轩苦笑一声,道:“到了最后振衣也是没了办法。我在竹屋之外见他缓缓步出,那脸上也是首次显出一种无力感来。我自见振衣以来,何曾见到如此神色。便在那时,‘古月青筝’之音又是渐渐传来。此声一响,分明强忍临产苦楚的弟妹也是不住痛呼。振衣眉头一皱,只怕他心里也是计较再三,道‘白大哥今日只怕难有完全之策,若是实在不行,我便带着云裳先走。’,只怕说那话的时候,振衣心里已是有了玉石俱焚之念,‘红烛融雪’虽是使他好几个时辰功力难复,可振衣若存死志,他此言已是大有托孤之意。”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确实传来一声青阳刚健的啸声,这人所使根基也是兵道之中的‘心火之力’,只是听起来便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白诚轩一看沈彦尘,续道:“那时一骑冲入大孤山的。不是别人,来的正是你的叔叔沈吟歌。谁也料不到,自振衣被逐出『息兵堡』之后,他这尚自年幼的弟弟,却是不远千里前来救援。”
沈彦尘念叨一声‘叔叔’,终于也是渐渐明白,叔叔为何也是很少谈及自己的父亲。
白诚轩道:“他着一人一马也是极快,那啸声其实也像是在向振衣远远的打个招呼。然后便听他远远的叫了一声‘哥…’,振衣一听是他的声音也是心中一惊,随即让我守在竹屋周围,自己确实前去接应。”
近十多年间胤国华土、九州六国之上,论及武道风骚,那风头最盛的便是所谓的『天下十锋』,未必其中皆是人人如龙的武者,可对于其中的沈吟歌,却甚少有人跟去评论。不为别的,只因江湖人给沈吟歌那名号之称,便是个‘天下封刀’,说的便是刀中翘楚、其中顶峰。
若是以刀而论,诸子百家之中弟子素来好剑,常以剑为‘百兵之君。是以,诸子门徒之中除了兵道之人最善使刀以外,别宗弟子往往
不修刀道。十多年前以刀而论的话,刀道之中便以‘九陆刀主’南宫靖远、幽州『蓟城』之中拓跋寒锋两人为最,人们便也成说‘天下寒锋、九陆靖远’,而比起南宫靖远的草野出身,拓跋寒锋更是『镇北将军府』之中的要员,而在幽州『蓟城』,拓跋也算是家大业大,更是被开胤帝君李胤御封为‘镇北刀侯’,可说既是朝堂之中的侯府、也是草野之中的武林世家。
自知南宫靖远归隐之后,久居幽州之地的拓跋寒锋也是气势汹汹前往『息兵堡』,可这一战最后其实也是未曾发生,只是听人曾说,‘镇北刀侯’拓跋寒锋最后和沈吟歌竟是在『息兵堡』中赏花、饮酒数日,最后出了『息兵堡』竟是笑逐颜开,立时被返而归,众人皆以为是‘镇北刀侯’拓跋寒锋胜了,可回到刀侯府中,拓跋寒锋竟也是闭关数月,最后出关之时却是慨叹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吾衰矣!”此言也算是不说胜败,可其中意思谁人不知。
十年前前还偶尔能听有人说一句不服,可如此声音渐渐的也就没了,有时候刀道之中武者,更是有意无意的忽视沈振衣的存在,不是不重视,只是心中更知道差距所在,前有‘九陆刀主’的南宫靖远、‘镇北刀侯’拓跋寒锋。谁有愿意去来个自讨没趣,若此多言更是显得不知天高地厚。而今,沈吟歌虽是名头极盛,可实则其为人又是一不好名、二不好斗。也是甚少有人见其出『息兵堡』,但天下论刀,年不过而立的沈吟哥已算的上宗师境界。
只是便听冷清秋道:“如今的沈吟歌武道已成,但十多年前,纵然他再是聪慧,只怕也非是个真正的帮手。”
白诚轩道:“其实那时沈吟歌他大孤山的主因,非是说要自己击退众人,他乃是为振衣送一件紧要的物件。”
沈彦尘心中思量,便是白伯伯和父亲合力都落了下风,叔叔到底是送个什么东西,冷清秋也是好奇,显然那时已可真的算上是山穷水尽,而到底是个什么物件,竟能逆转局面不成?
白诚轩默然良久,半晌之后道:“自振衣被逐出『息兵堡』之后,也亏的沈吟歌才思敏捷,他自知若是追寻振衣下落必是落人把柄,而『息兵堡』中之人也是没人敢反被子敬公的意思,如此之下沈吟歌便是将目光注视在『略城』之上,也是如此他才找的到大孤山上来。而他不愿千里,送的其实是一件衣裳。”
千里送衣裳!——场中众人,连带着沈彦尘也是不住皱眉,上古之时便有所谓‘千里送鸿毛’之说。哪怕是真的能说一个礼轻人意重,可现实之中如此而为的显然是有些不可理喻。
白诚轩叹道:“往日谈及自己弟弟之时,他也成说这弟弟寡言少语,和自己之间也算是不冷不热,只怕振衣也料不到。他这年幼的弟弟竟是不愿千里前来救援,而他送的这件衣裳便唤作‘九煌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