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隆从来都是个安分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
他内心极度渴望圣门的复兴,为这个他甚至有为石老大除掉石青璇这孽种以消除其精神破绽的想法,但他又有点胆小,这些仅仅只是个想法,真要让他去将之付诸实践的话,那简直与逼他上吊自杀没有任何两样儿。
所以他一向安分守己,一不走私军火,二不贩卖毒品,三不逼良为娼,四不恃强凌弱,只是正儿八经做生意,闲时搓搓澡,喝点小酒,玩玩女人,小日子比神仙还逍遥。胖子可是大大的良民。
然而这世上的麻烦并非你不招惹就能逃得掉的。就如当他很“客气”地把李阀的四小姐李秀宁请上马车,正准备出城时,不幸地发现车顶被砸了,拉车的两匹马儿厉声长嘶,争相疯驰。
胖子很愤怒,后果很严重。天底下还有谁敢砸俺的车?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安隆胸中狂涌起的怒气还没消,漫天的冰雹已经不绝如缕地砸到他肥硕的脑袋上,头晕目眩的当儿,他不禁想,这究竟是天灾还是**?
他不是没有看到方才皇城上空流窜下来的可怕电火,只是电火没有落到这片区域,让他有些庆幸。当然,这恐怖的情景让他加紧了劝说李秀宁上车的进度,好不容易成功了,谁知事情远没有结束,天上居然又落下来冰雹……
“你是个好人。”
李秀宁安静地坐在车厢角落,全身经脉被封,对这恶劣天气没有任何抵抗力,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安隆顿有种热泪盈眶的感动,知音啊!不愧是大阀出来的,这份见识就不是一般姑娘可以有的。
能让这样一个娇俏可爱的美女对他的观感有所改善,这无疑是件当浮三大白的幸事。而他只是运起全身功力护住了她,免致她有破相之虞而已。天知道,李小姐也不过客气一句罢了。
看到安隆运功凝结气场抵御冰雹而导致额间滚下豆大的汗珠,还有这忽然间变得无比恶劣的天气,李秀宁不由地幽幽叹道:“想不到三哥的修为竟如此的利害,成就大宗师居然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来。”
安隆心下骇然,他当然知道她的三哥是哪位,只是没想到这位曾令圣门忌惮的变态人物居然没死,而且武功还达到这般高度,竟能引动如此天地异象,这还是人么?
惊骇之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把发疯乱窜的马儿停下来。
他正在向伟大的圣门祖师天魔祈祷,这冰雹可千万不要把马砸死了。如果天魔苍噱听到这不肖徒孙在发此宏愿,不知会否从地底气地活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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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可以知道未来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即使身为穿越者也不例外,因为历史的车轮在它滚过的每一点都有亿万种走向不同岔道的可能。从这个意义上讲,凌风所熟知的历史也不过是这无数可能之中残留的一丝印迹罢了。
所以他并没有比别人掌握到多少优势,只不过对这世间的人物多了份了解,而这份了解往往还只是基于原著中某特定环境里发生的人和事,并无绝对之说。
然而对原著中不曾出场的人物,如面前这位强大的好似魔神般的李玄霸,他更是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心理准备!
李玄霸的身影仍在不住的上升中,像飞升的云雀,这种飘渺仿佛暗含某种规律的行迹让凌风很怀疑,适才积蓄了他全身功力的三分归元气有否使这家伙受伤。
凌风很恨,他从无像此刻一样恨自己的无能与渺小,可这无情的世界并不会因为他的恨就会慷慨地借力量给他。他好想跟着李玄霸冲天而起,再把这厮揍得他爹妈也不认得,但方才的一击已经抽干了他全身的气力!
看着眼前飘起的一团标志着他毕生耻辱的血雾,他的心神晋入前所未有的冷静状态,只有压下体内疯涌的所有负面情绪,他才会不辜负祝玉妍的牺牲!
他的心在滴血,他痛,他恨,他悲!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爱祝玉妍爱得如此之深。
在刚才李玄霸的惊世一剑前,只有祝玉妍的“玉石俱焚”才可以挡得住!也唯有这招才可以让凌风配合着有击退李玄霸的万分之一的机会!她燃烧了全身的精气神,爆作漫天精血碎粉,躯体神迹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起她决绝前玉容逸出的凄然无奈的苦笑与深沉的爱意,还有嘴角的口型“我不后悔”,一股熊熊烈火在他的肺腑不住燃烧,他痛苦地合上眼,极力控制不让泪水涌出来,不由问道:“你为什么不出手?”声音变得嘶哑苦涩,眼皮下的眸子里空洞得可怕。
一旁的尊主冷冷道:“抱歉,你们过时了二十四秒,是你该欠我三件事。”
此刻广场烟尘弥漫,血气横空,没有冰雹,只有淅沥而下的点点清冷的雨滴,上方的天空如蒙上一层雾气,有些朦胧。除他二人外再无他人,就连那些死去之人的尸体也在方才的剑气余波中化为灰烬。
最令人惊异的是这片四合院的建筑群依然屹立不倒,这些不是大殿,又非房间,连门窗也没有,只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有城门可供出入。
尊主仍是如此的从容镇静,黑色的披风上一尘不染,整个人仿佛正置身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不受这世间一切的影响,包括刚才足使虚空破碎的大爆炸,不像凌风因为再无力抵抗,已受了不轻的伤势。
凌风眉头微皱,不在这赌约的输赢,而在这赌约的本身,他终于知道在与尊主打赌后那丝古怪是从何而来了,因为尊主所说的时间单位让他觉得怪异。先前的“一刻钟”已让他不解,这一刻钟是多长时间?
他对历史有过少量的研究,知道在这古代华夏的计时工具是“铜壳滴漏”,即靠铜壶里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漏来计算时间长短,还有种“日晷”,把一个时辰平均分成八份,一份叫做一刻。而后世的钟表是西方传入,渐渐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约定俗成地称十五分钟为一刻钟。
这三种计时方法的一刻时间差度不大,祝玉妍也没有露出疑惑的神色,所以凌风就忽略了过去。
现在尊主居然说“过时了二十四秒”,他立即醒悟过来,因为“秒”在这里并不是计时单位,而长度单位(一寸的万分之一)与容量单位(十撮为一秒)!虽说大隋万国来朝,海纳百川,但外来的计时方法绝不致被人平常这般运用!
“你是穿越者?”凌风扭过头,眼眸中精芒爆涨,看向尊主问道。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此时内心是怎样一种心情,是老乡见老乡的两眼泪汪汪,还是秘密曝光,终日如个**的跳梁小丑般自顾自表演的尴尬与激愤?
可惜他看不到任何表情,尊主仍是有如藏于黑暗中的幽灵,只微哼了一声,再也不语,不知是默认还是不屑回答,抑或者思索他这话隐含了怎样的秘密。
凌风叹口气,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大意义,如何应付李玄霸才是头等大事。
轰!李玄霸忽然如划落天际的流星般坠地,震得空间一阵晃荡,继而单手成爪,撕裂地面上的青石板,可怕的气劲如电流般循着一道深深的沟壑冲至凌风面前。
“这是试探!”
凌风在第一时间明白了他这样做的用意,毫无疑问,李玄霸是要用这种方式试探尊主的意图。像尊主这样绝世强者是他无法忽视的,而他又看出凌风此刻身子的虚弱,绝挡不过这招。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凌风的能耐,因为天地元气已随着他的移动而开始恢复!
而有了天地元气,凌风体内号称回气最快的长生真气无疑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迅速滋生。
凌风没有刻意避开雨水,而是让雨水在眼前凝出一排玉珠般晶莹的颗粒,然后若漫天星光般迎风推出!
排云掌!
砰!一声巨响,两股气劲狠狠冲撞在一起,两人中心的地面在这一刻炸起一个宽三尺,深两尺的坑来,石屑四溅,尘沙扬起,混杂着雨点泥土爆裂。
两人身形均不过微微一晃,这一招算是平分秋色,谁也没占到便宜。
但在李玄霸眼里就有些惊奇了,此人的恢复能力的确有两下子,不由露出讶然之色,洒然笑道:“明宗越,是李某小瞧你了!”他这一笑,让人看到洁白如玉的皓齿,平白多了分温文尔雅的气质,并没有要继续出手的迹象。
凌风终于看清李玄霸的模样,这位李阀老三并不像他想象中贼眉鼠目,短小精干,只有一身的蛮力,相反还高大英俊,气宇轩昂,与李世民果然只有三两分的相似。他披散着长发,洒在脑后,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潇洒味道,虽穿着极普通的服饰,整个人却显得华丽高贵,一双眼睛深邃如不可见底的幽潭,令人一看就不会小觑他的智慧。
当他的目光扫来时,凌风生出奇异的感觉,似乎对方目光中带有某种无形而有质的异力。他淡淡一笑,内心则在分析眼下的情形,他实在很难相信对方在受了他与祝玉妍的全力一击后还会毫发无伤,不过从李玄霸现在的卓然而立的气度看不出任何端倪。
对于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想杀,要杀,只是没有信心与能力。不过他不会忘记,是这家伙夺走了祝玉妍的生命,造成了永远的遗憾,让他的生命从此残缺。
这个梁子,自然而然地结到李阀的头上。他已暗自发誓,今夜若能逃出生天,定要搅得李阀鸡犬不宁,以牙还牙,杀他个血流成河!
见他不答话,李玄霸也不生气,目光投向尊主道:“尊主,按照我们的约定,我想你该不会再干涉我李阀与明宗越之间的恩怨吧?”显然两人并非初次见面。
“这个自然,你二人交手,本座自不会插足其中。”
尊主倒是洒脱,身形在空气中慢慢消散,直至化为一片虚无,端的诡异之极。
李玄霸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向凌风,可这一眼在凌风看来就十分不爽了,脑海中升出两个评字“邪”与“贱”来,这厮就像一匹饥饿的野狼盯上一只可怜的羔羊,又像是一个禁欲多年的色魔深情注视将要奉献他储存良久精#子的女人。
凌风很不习惯这种感觉,小样儿也太看不起爷们儿了吧?体内真气开始迅速流转,随时准备战斗。这时如果还想着逃跑的话,多半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他将恨转变成杀机。这杀机好野,好浓,如烈酒一般弥漫流淌在虚空之中。
他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那张脸犹如铁铸,深沉如枯井,没有半点表情,只有一成不变的冷漠。
拳头握紧,指关节咯嘣脆响,李玄霸的嘴角逸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他当然不会将区区的凌风放在眼里,两人看似差距只有一点,其实天差地远。境界上的差距,是怎也无法弥补的。何况,在他看来,凌风还有个致命的破绽?
踏前两步,每一步都是那么缓慢而沉重,但每一步都似乎夹着扣人心弦的震慑力,更似有一个无声的声音,应和着他的脚步响在方圆数里内每一个人的心头,是那么沉重,那么悠扬。
李玄霸整个人散发出一阵强烈无比的气势,凝重的如同实质。
霍然间,凌风身子一颤,感受到这气势的可怕之处,这是巨大的难以想象的压迫性力量。
不过令他稍为放松的是,这股力量还没有今天初始遇上的那股杀气骇人,虽然强大,但在精神冲击上显然不是一个档次的。他可以肯定,那杀气定是对方通过某种特殊手段增幅使出的,不然他早该束手就擒了。
凝神静气,凌风合上双目,积蓄#精神力与这股气势对抗,但下一刻,他陡然间升起股古怪的感觉。
在他浑融如一的精神天地里,似乎看到冰封的平原,染血的大地,一座累累白骨堆积而成的山峰上,一个周身笼罩着一层奇异邪火的恶魔,正迎着猎猎狂风,张开双臂,面目狰狞,仰天狂笑。
继而,他的识海里,李玄霸消失了。
代替他出现的是一把剑,一把接天插地的剑,一把无坚不摧的剑,一把足以毁灭世间万物的剑!
若只是如此,当然不足为惧,最可怕处在于,凌风可以清楚感知到无数股张狂的邪气自四面八方的地底向此处涌了上来,偌大的庭院如长鲸吸水,无限地吸纳天与地之间的邪气。
此时天地间异象稍减,李阀各高手均到院落之外,不敢靠近这里一步,忽然间那浩瀚无边的邪气漫过每个人的心头,都感到一阵奇异的寒意,脸上顿无一丝血色,眼中有着深刻的恐惧,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直接传到他们脑海。
多数人都已得到信息,里面这位就是李阀不世出的三公子李玄霸,但内心对李渊都颇有几分怨怼,好像您这儿子有些敌我不分啊。不过,李玄霸这种无敌霸道的恐怖形象,从此永远地再无法磨灭地,铭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最深处。
“这是怎么回事?”
凌风大惑不解,这邪气并非单纯意义上的邪,而像是来自九幽黄泉的无数尸骨的怨念凝聚而成的死气!
杀意弥漫整个天空,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让人窒息的死气!
他暗地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再像以前那样变态的把元气抽干就行。可一想到那尸骨如山,仍忍不住地发怵。可以肯定,这小子杀的人怎么着也不会下于三位数!
相较之下,人家才是真正的阎罗,而凌风充其量就是个为地府跑腿打杂,偶尔兼职招聘的。平心而论,凌风自出道以来所杀之人最多不过数百。
抛开这些纷杂的念头不谈,凌风的精神抵御却没有丝毫松懈,犹如怒海漂泊的一叶孤舟,任他狂风骤雨,潮涨潮落,我自随波逐流,难以翻覆。
换作以前在这交锋的关键时刻胡思乱想,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必会导致心灵被敌人趁隙而入,但现在却不可思议的做到了,他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我,非我,不知从何时开始,再也不分彼此。
而在下一瞬间,他的心神突然晋入到意识空间,这时,他惊喜地发现了衰弱不堪的祝玉妍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