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山庄大秀的命令,颜骥自然不敢违背,伸手从蒸笼里拿出两个个馒头递给她。
用过早餐,听雨苑一众仆人开始搬起蒸笼锅碗,为牢房的囚犯送饭,被一众人忽略一旁的大秀杨环玉,又忽然抓住颜骥的衣角,叫道:“你们是要到牢里送饭么?我也要去”
骆冰回头看了过来,慌忙阻止道:“玉秀,牢房里又没什么好玩的,你还是不要去了,你苏慧表姐屋里休息呢,不若你去找她聊天”
杨环玉脑袋一摇,断然道:“不,我要跟大哥哥去玩”说着,她的小手又抓紧了颜骥的衣角。
众人看来,眼前这件事却是大为稀奇,不知这个从七玄门收编过来的晋弟子,如何会与山庄大秀有这般密切的关系。
他们隐隐有所耳闻,大秀杨环玉身患不治之症,若被传染上,便只有死路一条。只心奇怪这人为什么不怕被杨环玉传染上重病,任由大秀拉着他的衣角。
骆冰正想着该怎么回绝她,忽然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玉儿,跟娘回去,不要影响了哥哥姐姐们干活”
循声看去,说话之人是一位年美妇,正是应龙堂的堂主夫人苏秋蓉,她今rì换了一身淡绿sè绸杉,做紧身装扮,显露出几丝英气。
包括颜骥内的所有听雨苑主仆,纷纷行礼。
苏秋蓉微微一笑,柔声道:“不必多礼了,你们快些去干活”
她温和的眼神,一扫众人,颜骥身上停留下来,缓步走了过去,向颜骥点头一笑,拉住了颜骥身后杨环玉的手,柔声道:“玉儿,跟娘回去,哥哥姐姐们还要干活呢”
杨环玉一脸不愿的神情,死死抓着颜骥的衣角不放,口低低说道:“我想这里玩。”
颜骥被她抓着衣角,也不知该要说些什么,神sè略微尴尬,怔怔的伫立那里。
苏秋蓉女儿纤瘦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微笑道:“等回去以后,娘陪你玩。”
杨环玉微微摇头,不敢看向母亲,低着头,手紧紧地抓住颜骥的衣角。
她的神情忽然变得痛苦,身子开始微微抖,纤瘦的脸颊又白了几分,额上已有细泄珠渗出。不多久,她苍白的肤sè开始紫,摸样甚是难看。
苏秋蓉将女儿揽入怀,慈祥的脸庞着她的头上,美目开始流转的莹莹水光。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痛苦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身受痛苦,却没有办法与改变,她恨不得让女儿身上的痛苦,全都转嫁到自己身上。
杨环玉母亲的怀,渐渐安定下来,身子也停止了颤抖,像是沉睡过去。
一个无奈而又悲痛的母亲,抱着她的孩子,身影渐渐远去。
看着看着,颜骥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开始变得悲凉。
“快走”身旁的素素忽然提醒他。
颜骥赶忙收回神情,随着人丛前行。路上,一座被烧去一半的圆形阁楼,吸引了众人的眼光,纷纷谈论着这座楼阁,怎么会被烧成这般模样。至于具体原因,唯有颜骥清楚不过。
进入牢房,无非是做一些盛粥、分饭的无聊活儿,颜骥的心是这般认为的。除了晚上要做的查探,应龙山庄做的所有的事,都是无聊活儿。
一间牢房,他们遇见了骆长箭与朱猛,无可厚非,骆冰是要上前与骆长箭“亲热”一番,只是今rì,朱猛却无暇调侃二人,神sè显得有些惆怅。
“今晚要押送所有地狱门的囚犯前去处决,准备妥当了么?”骆长箭向朱猛问道。
“都准备好了,”朱猛微微点头,道:“唯有把那些地狱门的囚犯全部处决,才能断了他们营救的点头。”
骆长箭冷冷一哼,道:“是的,杀光他们”
颜骥一旁将他们的对话数听清,背后狠狠瞥过他二人一眼,暗自骂道:“这些邪魔外道只想着杀人”
看他神情,恨不得要冲上去将骆长箭碎尸万段,特别是他说出“杀光他们”这四个字的时候,那种冷酷的神情,简直让人难以容忍。
听雨苑一众人走后,朱猛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往喉灌一口酒,向骆长箭问道:“有必要把这消息放给听雨苑那些人听么?我看那些人里,也没一个像地狱门潜进来的内鬼。”
骆长箭淡淡回道:“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做事不要太凭感觉,有时候你感觉是那么回事,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既然要将这个消息放给所有的人听,那便一个也不能漏过,你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地狱门的人”
被他这么教导,朱猛倒也是满不意,竖起酒葫芦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酒,笑道:“说的也是,要不然怎么是你坐上副堂主的位置,而不是我呢”
天气变幻无常,早间还是晴空朗rì,临近午时却是yīn云密布。
午时将近,颜骥又要做起洗菜、烧火这些无聊活儿,然后是进行午餐,其他人都对颜骥奉若“瘟神”,对他避而远之,不与他说话。
自今rì之后,他们避开颜骥的原因又多加了一个,因为今早,他们所有人都目睹大秀杨环玉拉过他的衣角,他极有可能成为真正的瘟神。
颜骥毫不意,他向来都是孤独的,已经习惯了孤独,哪会意他们?独自一人坐一张桌子旁边,毫不专心地吃饭。
只有素素会走过来,与颜骥坐一个桌上,她将自己碗里唯一的鸡腿夹给颜骥,道:“小弟,你那么瘦,要多吃点肉”
这句话,对他来说,很是耳熟,分明记得哪里听过。脑寻一遍,才想起自己第一次听这句话的场景。
那时他还小,一个面黄肌瘦,一脸病容的乞儿,甚至连乞儿也不如。那时他遇见了师姐,方今世上,对他好的一个人,至少他的心里是这般认为。
他思念的女子,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并为他做好一锅香气喷喷的野猪肉。
过了好大一会儿,颜骥才回过神来,看着碗的鸡腿,心感慨万分,忍不住向素素道:“谢谢你”
素素恬美一笑,道:“谢什么呀,跟姐姐就不要这么气了。”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向颜骥道:“你怎么随便让秀扯你衣角呀?她有病的,万一传染给你,多不好”
颜骥怔了一下,道:“她不是说她的病不会传人么?堂主夫人不是也拉过她的手么?应该不会传染的。”
素素找不出话来反驳,只道:“总之以后量不要和她牵扯一起就好了,她要过来找你玩,你随便找个借口骗骗她就是了,万一要传给你呢?”
“骗她?可不是么,所有的人想骗她,那个孤单的少女。”
颜骥怔怔的呆,许久过后才向素素答应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没有阳光照耀的天气,夜sè来得不是那么明显,不知什么时候,天地间开始飘起星星穴,为这个本就冰冷的大地,添冰寒。
颜骥开门之时,外面已是一片冰雪漫天的世界,深切切的穴,悠然落下,地上铺起一寸来厚的白雪。
不想待屋,颜骥便踏出屋子,走出听雨苑的大门,踩过的雪地,被留下了两行脚印。
许多人都是害怕孤独的,但许多人不得不与寂寞为伍,譬如颜骥,至少他现还是孤独的。
颜骥孤独的身影伫立雪,瑟瑟穴,如一片雪海,冲刷而下,冲落他的落寞的身体上,却冲不去他心的寂寞。
“大哥哥”
轻细柔和的声音,如蚊鸣,响他的耳边,他才抬起了一直埋着的头。
雪,披着洁白狐裘大衣的少女,迎面走来,原本枯黄的头,白雪白衣的映衬下,也显得乌黑浓密。她这次没有撑伞,怀里抱着一个圆形的深褐sè木盒,盒盖上以朱sè油墨书画一枝梅花。
“今天过小年了,娘包了饺子给我吃,我拿一点来给你吃”细细的声音,响颜骥耳畔。
原来今天已经是小年,再过几天便是除夕,传承多年的节rì,象征的是“团圆”,无论你身处何方,都必须除夕那一夜,赶回家与亲人团聚。
每逢佳节倍思亲,双亲不的你,便只能思念着唯一的师姐。
她又哪里?她也会思念着我么?
落寞的少年,心里这般问着自己。
“给你吃了一个”杨环玉打开了木盒,里面放了十多个饺子,热气腾腾。
她伸出纤细的手,捏了一个饺子,踮起脚,递到颜骥的嘴边。
不知怎地,颜骥很想尝尝这饺子的味道,也许是想回味着曾经团圆的味道。
颜骥张开了嘴,将饺子吃下,杨环玉则是欢喜一笑,又捏起一个水饺递到他的嘴里。
她认为,面前的这个人已经相信她身上的病不会传染,肯吃下她碰过的食物。
但他,是否会认为眼前这人的病不会传染呢?还是,他不乎?
也许,他已经不记得幼时,父母做出饺子的味道,但八公山上,青竹仙居,那里的饺子是什么味道,他记得很清楚。
熟悉的味道,带来前所未有的寂寞感,这害怕寂寞的人,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