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一阵急促的狗吠声忽然传来。
石桌上那只黑狗远远便听见了颜骥的脚步声,拔腿跳下石桌,朝着颜骥扑咬而来。
以他的修为,决计不会怕一只狗,虽可以一脚踹死这只狗,但总不能当着狗主人的面,向她的狗下手。
颜骥环视四周,见路边有一座小型假山,立即纵身一跃,跳了上去,避开了这只黑狗。
水杉少女听了狗吠,连忙提着灯笼追着那黑狗跟了过来,并向那黑狗问道:“汹,你咬谁呢?千万别乱咬人啊”
汹扑了个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颜骥蹲假山顶上,却不能跳上去咬他,急得“嗷嗷”直叫,围着假山不停打转,还时不时朝着假山上面狂吠两声。
那水杉少女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弯腰将汹狗抱起,轻声骂道:“不要叫了,那上面有什么啊?你叫那么凶。”
她那黑狗的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汹狗口出“呜呜”的几声,不再叫吼。
少女扬手将灯笼举起,照向假山顶上,见上面那人是与她哥哥长得很像的那个人,嘴角忽然扬起了难得一见的微笑,喜滋滋的道:“原来是你啊你叫……颜川对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颜骥偷偷瞄了一眼她怀的黑狗,那小狗虽不再吠叫,但两只眼睛仍是恶狠狠的盯着颜骥看,恨不得咬他几口,难保这只狗不会从主人的怀挣脱下来。
颜骥没有跳下假山,屈身蹲山顶,呐呐的道:“我、我巡逻路过这里的时候,你的狗就跑过来咬我了,然后我就爬上老躲着了。”
少女大概是觉得颜骥蹲山顶的模样很可笑,不禁“咯”笑了几声,道:“现没事了,你快跳下来。”
颜骥又看了一眼那只黑狗,担心自己跳下之后,那黑狗会从少女怀窜下来咬他,低声道:“我跳下来之后,那狗它、它会不会忽然跑下来咬我?你把它抱紧一些。”
少女又笑了两声,道:“不会的,汹很听我话的,它不会再咬你了,”
她却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对着怀的小狗,交待道:“汹,你不要咬他了,他是我的朋友。”
语毕,少女上前几步,向颜骥伸出了纤细的玉手,道:“假山上面很冷的,你快下来?小心一些,我扶着你下来。”
暗黄的灯笼光芒,映照着她纤瘦苍白的脸庞,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灯光的映照下,流转出莹莹光泽,仿佛皎洁的月,她纤长的睫毛眼睑上投下淡淡yīn影。
她的眼睛、脸庞,充满了天真无邪,空灵落寞,纯真而懵懂的少女,没有一丝一毫的复杂,污垢。
颜骥看着少女的脸庞,不觉有些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见少女的玉手仍然向他伸着,等待着他从假山上跳下,伸手搀扶。颜骥连忙说了声“不劳烦姑娘”,纵身跳下假山,自行站稳,没有让她搀扶。
少女缩回了手,抱那黑狗身上,沉吟片刻,问道:“这园子里就我一个人,太闷了,你和我这里玩会好么?”
颜骥从她的眼神,清楚得看到了孤独、寂寞,他们之间或许有那么几分相像,都是心掩埋着难以说出的孤单、落寞,一样是思念着至亲之人的可怜孩子。
看着她迷茫、天真的眼神,颜骥一时之间不知是要拒绝,还是要答应,沉寂了半晌,才道:“我还要巡逻,没有时间玩。”
少女有些失望,低低“哦”了一声,道:“那你快去,不耽误你了。”
颜骥朝她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那你明天和我玩好么?明天晚上我去找你。”少女忽然抬起头,向颜骥追问。
他停下了脚步,心纠结是要拒绝还是要答应,良久,脱口而出的却是“好”两个字,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下来,“好”两个字似乎是不听使唤的脱口而出。
少女嘴角扬起丝丝的笑意,抱着的汹狗向前追了上去,问道:“现很晚了,你饿了么?吃不吃鸡蛋,娘给我煮的鸡蛋我吃不进,我拿来给你吃。”
颜骥毫无食yù,轻轻摇头道:“我不想吃。”
少女的脸颊又沉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哦,我忘了,你们是怕我有病的,怕我的册传给你。”
“没有,你不是说过你的病不会传染么?”
颜骥听着自己的话,都觉得有些虚假、做作,他也说不清这句话究竟是不是自肺腑,只隐隐觉得自己是同情这个少女。
天真无邪的少女却是相信了他的话,欣喜地笑了出来,忽然道:“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杨环玉。”
颜骥点了点头,离开了这片园林。
杨环玉只跟了他一小段路,终放弃跟随,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黑暗之,纤瘦苍白的脸颊上洋溢着淡淡的欣喜。
※※※
第二rì清晨,温和的冬阳洒向校场。
应龙堂一众晋弟子集合大校场上,眯着眼睛,懒洋洋得晒着太阳。直到统领朱猛前来点名,这些人才打起了jīng神,笔直的伫立,目光平视着校台。
朱猛依旧是挂着一个酒葫芦登上校台,点名之时,忽然来了一个白衣男子走上校台,正是萧逸。
朱猛见了萧逸,显得极为气,立即微笑着向他迎了上去,躬身抱拳道:“萧圣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萧逸还了礼,道:“朱统领气了,其实我也没事要紧事,就是想找你借个人,帮我一个小忙。”
朱猛恭敬道:“这好说,萧圣使自行挑选”
萧逸轻笑一下,道:“我随便叫个人就行了。”语毕,纵身跳到站队伍前方的颜骥面前,随口道:“就你你跟我来,只需一个多时辰就好了。”
颜骥跟着萧逸走过七八处回廊,进入座别苑的小屋。他二人刚踏进屋子,萧逸便快速关上了屋门,将一张叠成方块的白纸塞进颜骥怀,低声道:“这是整个应龙山庄的地图,乃是应龙堂不可泄漏的机密,你千万要保管好,万不可别人让人看见了。”
颜骥心下一喜,虽不知师父的囚禁方位,但若有了这张地图,便可将应龙山庄的一房一瓦,数排查一遍,虽然很耗时间,但终究能找出师父被囚禁的地方。
萧逸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听不见声音:“你一个人这里我不放心,不如留这里陪你一起救出广一师叔”
以萧逸当今的身份地位,可以应龙山庄行走无阻,若有他帮忙,便多了很大的把握可以救出广一真人。
颜骥虽然清楚萧逸加入救援的利益,但没有答应下来,回道:“我昨晚想了很多,你如今是不能这里帮我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你却不同,你的妻子还要你来照顾,你将要出生的孩子也需要你,决计不能让你冒险的。你办完了事,就快些离开魔教去隐居”
萧逸多看了颜骥几眼,移步到椅子旁边坐了下来,道:“你长大了,也知道考虑很多事了。”
顿了顿,又长叹一口气,问道:“颜师弟,若是你救出了广一师叔,然后打算去做什么?可有考虑过?”
“去找师姐,”颜骥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曾请一个相士为师姐算过一卦,她说师姐她还活世上。天涯海角,沧海年,我也要找到师姐”
萧逸又追问道:“你找到你师姐之后呢?考虑过么?”
“找到师姐之后?”颜骥喃喃的说着这句话,却不能立即答出萧逸的问题,若是师父与师姐都,他一生,重要的两个人都相安无事,他还有什么追求?
许久,颜骥才给出了答案:“斩妖除魔,誓死剿灭魔教。”他说话的语气却不是十分坚定,仿佛这并非他想做的事。
萧逸忽然的目光变得有些忧愁,淡淡的道:“颜师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如今都还记得么?”
颜骥脑仔细回想一遍,回道:“萧师兄,我记得的,若不是你的知遇之恩,我现怕还水家湖镇做一个乞丐不如的人,处处受人欺辱。”
萧逸轻轻摇头,淡然道:“我并不是要提醒你,让你记住我的恩情,你还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么?我曾经再三提醒你,问你到底要不要拜入三清观门下修真炼道,并且向你说过‘你终有一天会后悔你所做下的决定’这句话。”
颜骥颌道:“是的,我记得。”
萧逸沉声说道:“你现没有后悔,是因为你还没有杀过多少人。你可敢想象一个人睁眼杀人,闭眼还要杀人的人,他的生活会是怎样?不管你所要杀的那些人,和你有没有恩怨纠葛,你都要杀了他,哪怕是赔上自己的xìng命也要杀了他。
你所要杀的那些人,也必需得杀你,只因为‘正邪不两立’这五个字,两帮人就要不停的杀戮,你不杀他,他就会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