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七十三章 赤蛇(下)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几名上校当中,有人表情尴尬无比。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其实最缺的不是机会,而是给他机会的那个人。卢波卡算是本地土著的后代,美国人的一次军事行动毁了他的村子,他母亲的半边身体被*打得稀烂,父亲被烧*农田的*烤成焦炭,只有他逃过了一条命。加入赤色阵线后,我每一天都能看到他的成长,从士兵到中尉,加倍的训练加倍的学习,他的晋升速度是全军最快的。自己斩掉的三根手指,甚至让哑先生也被他打动,成了他的搏击老师。”特别警卫队已堵死了门口,阿尔梅达却抬手阻止他们进入,继续自己的介绍。

“哑先生?他不是只跟爸爸说话的吗?上次我看到他,向他问好,他像个真正的哑巴一样,理都不理我。”玛莎有些惊讶。

“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我希望你学到刚毅。无论做什么,只要够坚强,有毅力,成*就会向你招手。”第一参谋长的赞许,让玛莎好奇地打量起卢波卡。在她肆无忌惮的目光之下,这沉稳干练的青年中尉,似乎也显得有些紧张。

“玛莎,接下来我要为你介绍萨鲁上校,他是赤色阵线的元老,第一代游击队硕果仅存的成员。”阿尔梅达将目光转向低下头去的萨鲁,“他最小的儿子都已经为赤色阵线而战死,下葬的那天,他本人却在跟政府军交火的战场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丛林,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山地。我们手里最早期的边境地图,是他靠着双手双腿,在食人藤和蝰蛇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一张张手绘出来的。将军曾经说过,萨鲁间接挽救了赤色阵线无数战士的生命,这句话并非褒奖,而是事实。”

不知道是优雅的语调打动人心,还是故事本身就足够吸引,广场上的士兵们早已不再喧哗,默默地聆听。

“从萨鲁上校这里,我要你学习的,是奉献。人活在世上不能总是索取,这一点你要牢牢记住。”阿尔梅达带着微笑,又转向高壮得像堵墙的斯图。

“斯图上校,以前的佣兵,如今的赤色战士。记得当初我对他放弃高收入的雇佣生涯,跑来加入赤色阵线很是惊讶,他回答我说,这里才有他真正向往的自由之战。1999年,我们正在西部和政府军打得如火如荼,他用一杆RPG报销了对方的一个野战排,顺便送了他们最高战地长官的命。几年后,在我们自己的学校楼顶上,他还是扛着RPG,打下了美国人黑鹰直升机。谁都知道火箭筒的射程有限,弹容也就只有一发,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那些孩子,他也没可能这样去跟机载航炮拼命。这么多年以来,将军只亲自授予过两名部下猛虎勋章,其中一个就是他。”

“军师,你就别再说这档子事了。上次我轮休,去城区的酒吧里想看看能钓到马子没,谁知道那些小妞一看到我就‘RPG、RPG’,边指着我的裤裆边逃,天知道她们是怎么理解我这绰号的。”斯图苦着脸抗议,广场上顿时哄堂大笑。

阿尔梅达也不禁莞尔,对茫然不解的玛莎摆手说:“不用去理睬他的粗俗笑话,你只需要知道,勇气在有些时候会是多么重要。它能改变一些原本没法改变的东西,它会让你从一个凡人变成真正的英雄。”

“我有勇气啊!上次那头山狮不就是我一个人打死的么?”玛莎挺了挺胸膛,站在一旁的卢波卡瞥见她胸前美妙的轮廓,转过头去不敢多看。

“嗯,相信你以后会做得更好。”阿尔梅达一直都云淡风轻的语气,在针对第三人的时候,却变得肃然,“昆布上校,请你脱下制服。”

“你要卸我的军衔?”那上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对着第一参谋长冷静的表情,又看了看旁边毫无反应的萨鲁,他终究还是叹口气,摸向笔挺的领口,“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可偏偏还是信了你们......”

簌簌的军服剥落声透过扩音设备清晰传出,广场上一片死寂。对于赤色战士来说,比死刑更可怕的就是被剥夺军衔,那是足以刻到骨子里、一辈子都无法洗脱的耻辱,如果还有选择的话,许多人都宁愿自杀。

“上衣都脱掉吧。”阿尔梅达并没有去接对方递来的制服。

“你说什么?”昆布满是血丝的双眼中有了诧异,紧接着现出恍然之色,变得扭捏不安起来,“军师......”

“脱吧。”阿尔梅达的坚持,让玛莎很是好奇。她不明白,又黑又瘦的昆布身上有什么东西这样吸引人,一只剥了皮的猴子终究还是猴子,谁也没法指望它的哪个部位开出花来。

带着迟疑,昆布一粒粒解开纽扣,脱下了军制衬衫。与此同时,玛莎瞪大了眼睛,震骇地连脸蛋都已经变色。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只老猴子的身上不但有花,而且还不止一朵。

特别警卫队的队长岩重,右胸上有个碗口大小的伤疤,那是机枪子弹留下的吻痕,已能算得上玛莎这辈子见过的最接近致命的人为创伤。然而跟此刻精赤着上身的昆布相比,他那种程度的枪伤却几乎成了可以忽略不计的针眼。

昆布的半边胸肌是完全没有的,表皮丑恶地褶皱牵拉着。不但如此,那块仿佛被猛兽利爪剜过的地方,还有点往里凹下,看不出有肋骨支撑的痕迹,倒是心脏的搏动显得格外分明,像随时就会挣破皮肉热腾腾地跳出来。从肚脐地带一直到锁骨以下,他的上半身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枪眼,这些已愈合的贯穿痕迹让躯体已经不再像是躯体,而更类似于被钉板滚过的烂肉。

“昆布上校身上的,不是伤。这些全都是*勋,是荣耀,是铁与血的见证。”阿尔梅达轻拍着昆布的肩膀,“想刺杀将军的人从来就没有少过,但无论哪一次,都不能和2001年7月15日晚上相比,那天我们差点失去领袖。通过卫星监控,政府派出的特别小组突袭了将军的车队,是昆布上校在混战中挡在将军身前,挡下了*的扫射。我们的后援来得很快,但还不够太快。等到那支小组被杀光,将军的安全被确认,昆布上校的心跳已经停了。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个被电击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勇士。心脏换成了人造的,肺叶嵌入电子辅助器,肝脏切除了二分之一,脾完全切除,连主治医生也认为他没可能活下来,但他偏偏就是活到了今天。就在不久之前,还为将军在罗塔地区打了一场大大的胜仗。”

“为将军而生,为将军而死!”昆布昂起了头,像在接受检阅。

“这个男人代表着忠诚,而人类最大的美德之一就是忠诚。活在世上,你可以想尽最恶毒的方法去对付敌人,但却应该对你认可的朋友忠诚,对爱人忠诚,对至亲忠诚。像我们这种,更要对同生共死的战友忠诚,对伟大的领袖忠诚。世道每一天都在变,变得更肮脏无耻,但只要人心中的忠诚还在,力量就会集结,希望就不会沦陷。”

阿尔梅达淡淡说完,走到最后一名上校面前。还没等他开口,那上校却忽然冷笑了一声,解下自己的佩枪扔在地上,满脸乖戾不屑,“德国佬,麻烦你别把对付他们的手段,用到我身上来。谁都知道我伽南走到哪里混到哪里,从来没有什么狗屁战*,只不过是跟着将军的时间长了点,他怜恤老人罢了。”

“伽南上校有着四分之一的犹太血统,不喜欢我,也是理所当然的。记得刚进赤色阵线的时候,他就曾经跟将军提起过,说日耳曼人的野心是必须要去提防的。在那以后,我俩就算碰上了面,也绝对不会多半句话。有时候他会故意找些茬子来惹我,为了这个,也没少被将军斥责过。”阿尔梅达则显得平静泰然。

对于这名上校,玛莎可以说是印象深刻。很少有人会像他这样在赤色阵线中声名显赫,而且靠得还完全是恶名,用“人见人憎”这样的形容词,恐怕形容他都不够分量。伽南是个好酒的人,有一次在轮休期间,酩酊大醉的他居然驾驶着一辆配备7.62毫米轻机枪、Mk-19Mod3型*发射器、双联装“陶”式*发射器的悍马吉普,闯进小学,手把手教那些豆丁大的娃娃对着围墙狂乱扫射。宪兵队的最高长官过来劝阻,却被他一记结实响亮的耳光扇掉了大牙,最后硬是把将军都给惊动,才能请得了他老人家打道回府。

玛莎没法理解,这样一个活宝,是怎么爬到上校军衔的。跟阿尔梅达刚介绍过的那三位相比,他简直像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得了,今天栽在你手里,没什么好多说的。这的确是个拉拢人心的机会,但我没那个价值。就算你真想卖人情给我,我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撑台面。”伽南反而倒是最轻松的那个。

阿尔梅达盯着他的双眼,沉默良久,一字字说:“刺杀哥伦比亚陆军副司令的大*,战士们不知道,将军不知道,你以为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么?”

“轰”的一声,广场上爆出士兵们压抑不住的惊呼。

在南部边境两个政府军加强旅重重包围下,那次赤色阵线破釜沉舟的突围一役,除了将军临阵指挥毫无破绽以外,另一个不得不提及的因素,也是困境逆转的推动力之一。

压倒性的情报系统,压倒性的武器配备,和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早让亲自挂帅的哥伦比亚陆军副司令,把这场战事当成了领狗打猎。唯一让他从舒适的办公室和同样舒适的女副官**间不顾离开的原因,是有人打赌说,这支叛军的首领至少还能在哥伦比亚最高悬赏榜的榜首呆上十年。

副司令本以为这一次能亲手割下雷顿的头颅,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头颅会在几天后的清晨,被一支从泥水中抬起的狙击步枪爆得稀烂。之后的政府军群龙无首,再加上赤色阵线突围势头猛烈,这才被活活撕裂了封锁线。

“那三天里,不少人都认为你死了,或者被打散了。可谁也没想到,你会趁着夜色摸到政府军后方去,凭着自己的眼力和直觉,选定了整片山地区域里的最佳了望点,在泥沼一趴就是三天三夜。政府军方面也没有想到,他们眼中的乌合之众,也会有第一流的狙击手存在。登高观望战区的副司令倒下很久,他们才找到你藏身的地点,那片满是红头蚂蟥的沼地。很讽刺,那里恰恰是政府军警戒部队每天都会途径的路线。”

整个石堡内外,表情自若地就只剩下了第一参谋长,“伽南上校,其实你最让我佩服的地方,不是你立下了这么一件大*。而是这么多年以来,哪怕是被人指着鼻子骂废物,你也从来都不会把它说出来。声名这种东西,能看得像你一样淡的,整个哥伦比亚恐怕都找不出几个来。”

“你那个时候还没来赤色阵线,这件事我又没跟第二个人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伽南低声发问,见对方笑而不答,他像是想起了其他什么,整个人忽然一颤,“这些年将军在许多地方都宽待我,甚至可以说是纵容我,都是你在为我说好话?”

“将军只是像信任我一样,信任着你。”阿尔梅达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他,“刻在你骨子里的东西,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军师,我服了。”伽南满脸羞愧,直挺挺地跪倒下去。

阿尔梅达见四名上校中最桀骜不驯的一人也被自己说动,暗自心宽,不动声色地将他扶起,“玛莎,坚忍是个词汇,但活生生的例子,我想你已经看到了。这么四位曾经出生入死的老兵,你认为他们今天犯下的小小过错,值不值得被原谅呢?”

“值得!”玛莎沉默了一会,大声说,“但我不希望看到,再有谁不经过允许就闯进石堡里来,我的枪可不认识什么英雄不英雄。”

“诸位上校,让外面的士兵都回去休息吧。将军确实在境外,要见他,请再多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从不食言的。”阿尔梅达环视房内,语声和缓。

几分钟后,四名上校带着部队退出了石堡。书房里,玛莎扮了个鬼脸,笑吟吟地背起猎枪,“这些家伙就会乱想,有十三在爸爸身边,他怎么可能有事嘛!阿尔梅达叔叔,你跟这根木头继续说事吧,我上楼洗澡去了。”

看着刁蛮公主迷人的背影,卢波卡有着瞬时的走神,但还是迅速恢复了常态,“长官,经过了这一次,他们应该不会再妄动了。”

“你错了,今天只不过是挡了挡他们的进逼势头。赤色阵线独立日就快到了,那时候将军还不出现,就算我也安抚不了这群野马。”阿尔梅达仍旧是淡然如水的语气,“哑先生那里,你去替我看看,他有答应过帮手。”

“他有可能真的帮手么?”卢波卡低声问。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你尽力过。”阿尔梅达在椅上蜷起了身躯,夕阳已落,他的眸子在暗影中闪烁着异样光芒。

这男人,就像条时刻在窥视猎物的眼镜蛇——卢波卡本能地起了这个念头,并悄悄打了个寒战。

山地最西边,矗立着一幢孤零零的建筑,停下吉普车的卢波卡径直走到屋前,恭恭敬敬地轻敲了几下门。似乎是明知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他很快推开门,鞠了一躬,却没敢走进去。

屋内很暗,依稀可以看见墙边有排通铺,上面躺着许多直挺挺的家伙。堂心正中,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杯热茶。

桌边,有位老者。

这些本都是卢波卡见惯了的情形,但此时此刻,他却怔在门口,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人身边的驼子已经不在,但对面的位置上,却坐着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见到有人推门出现,他立即站起身,微笑着,用左手抱住右拳,微弯腰,行了个极其古怪的礼节。

光线很朦胧,他的脸也很朦胧。

除了将军以外,这还是卢波卡第一次在这间屋子里,看见的活访客。(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信息全知者盖世双谐绝对一番反叛的大魔王玄尘道途你老婆掉了五胡之血时代我只有两千五百岁终末忍界奸夫是皇帝
相邻小说
异世仙尊神在娱乐圈围棋的世界神魂凤舞战歌鬼吹灯同人之过路阴阳湘西鬼话极品维修工漩涡六道武侠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