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旭昨晚在与妻子凤玲通电话时得知,母亲的病情加重,他心如刀绞般难过,恨不能立即回到母亲身边。第二天早晨,龙达理早早就来到翠微宾馆,恭侯在朝旭的门前,他要等着朝旭去吃早餐。
朝旭、朱江与龙达理等人一起进到餐厅包厢,头发吹得高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姜珊,象舞厅迎宾小姐般笑容可掬地迎侯他们,待安排朝旭等人就坐后,她和餐厅服务员一道端早点,倒饮料、送餐巾,一直在旁边侍候着。显得极是朴素、大方、热情而得体。除了魏副县长和林杰脸上比较严肃外,大家都笑呵呵的。
“这段时间辛苦您们啦!我也是一时糊涂,差点把整个云溪都给葬送啦!谢谢您们及时纠正过来,要不然,真是愧对江东父老啊!”龙达理笑逐颜开地边吃东西边说。
朝旭身子往椅子背后一靠,看了龙达理一眼,说:“我想推迟回楚云。”
龙达理听了一惊,但马上又笑容可掬地:“那太好了,我陪您到云溪转转……。”
朝旭这话使林杰也感到惊异,他知道副市长的母亲正处在病危之中,他回楚云的心情比谁都急,干吗还要推迟回去?推迟多久呢?他呆呆地看着朝旭。
朝旭挥了下手:“不!我想,县里还是要开一个防汛工作总结会,范围就是四大家和纪委的领导,我和朱厅长也参加。”
龙达理:“好哇!您和大家见个面,作作指示。”
朝旭冷静地:“总结嘛!主要是你唱主角,我说几句题外的话,占用一点时间。”
龙达理一听“题外的话”当时心里一紧,接着又笑逐颜开地:“哪里哪里!您这是请都请不到的贵人,我们都想听听您的教悔呢!”
朝旭盯着龙达理,微笑道:“贵人?呔!我说达理呀!”
龙达理:“嗳嗳!”很谦逊地望着朝旭。
朝旭轻声叹了口气:“嗨!没事!会上再说吧!”
龙达理:“好好!我叫人马上通知。”
吃完早餐,林杰跟在朝旭身后走出餐厅,试探地小声问:“伯母的病那么严重,您在这儿还得多久?”
朝旭回道:“半天,就半天时间。”
林杰:“有必要吗?”
朝旭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嗯!不说说,心里不踏实啊!”
云溪县常委会议室里座无虚席。县委、人大、政府、政协、纪检五大家会议在召开。龙达理、刘光南对前段防汛工作进行总结后,几大家头头也都分别发了言。最后,朝旭在热烈的掌声中讲了话-----
……
“我们这班人,一脚踏在权力的天枰上,一脚踩在监狱的门槛边,是最容易成为‘今为坐上宾,明作阶下囚’的对象。你坐的这个位置,既可以体现你人生的价值,也可能是产生**的温床。官与民、高贵与低贱、座上宾与阶下囚,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一夜之间,一步之遥。权高位显与普通百姓,都存在幸与不幸,排除不可抗拒因素,穷根究底,仍然是做人的取向问题。
外国人说,搞**是中国干部们,用聪明才智最多的地方。虽有夸张,但不无根据。好好做人,好好当官。不要脱离了大多数,偏离了人生的基本原则,模糊了生活质量的真谛。不要去为着虚荣、金钱、美色,永无休止地追逐。不要贪婪,贪婪是人生一把带菌的钥匙,它给你打开的是地狱的大门。”
姜珊总是低着头,坐在会议桌的一角记个不停。
朝旭说到这里,点着一支烟,扫视大家,看了看龙达理。
“领导干部既要有知人之智,又要有自知之明。你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不妨试用某些经典格言,来套套。比方说:人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书写自己的历史;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人在智慧上应当是明豁的,道德上应该是清白的,身体上应该是清洁的;还有,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耻禄之不伙,而耻智之不博等。”
“再就是心术要正,要讲良心,先贤告诫人们,没有良心的人等于一无所有,切莫出卖自己的良心,出卖良心的人,只能成为奴隶,镣铐因此也就缠身。人,一旦丧失了良心就毫无可取之处了,昧着良心做事是不安全、不明智的。”朝旭又刻意看了一眼姜珊,很严肃地:“不要矫情、做作,鲁迅说‘演惯了反面角色的演员,再去演正面角色总是不自然’。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尤其不要做戏,总是以一个演员的身份出现在人民面前,终究是要下台的。既然不当演员,是不是说就可以当导演呢?”说完又扫了姜珊一眼。
此时,会场气氛显得很紧张,谁也没想到朝旭会如此义正词严,征对性是这么明显。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姜珊看去,林杰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市长,心里在说,“他一点没变。”
她自己并没注意到人们的眼光。
“你导演出来的是喜剧、正剧,当然可以。如果你导演出一幕幕闹剧,甚而悲剧,那你就应该从良心开始问起,再来检查一下党性,反省一下你的人品。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姜珊听到这句,猛一抬头,正好对着朝旭的目光。脸煞地苍白
朝旭看了看她,幽默地笑道:“呵呵!姜珊与江山谐音哦!偶然的巧合。”
姜珊尴尬地笑了一下,又低头作记录,写字的手有些颤抖,直到会议结束,她始终没敢抬头看朝旭一眼。
朝旭:“本性难移,绝非不可移。有如《追鱼》剧中,鲤鱼仙子决心做人,宁可接受剔去鱼皮、脱胎换骨般痛苦。作为同事,我不愿意看到我们的干部,突然从这里,走进那本不应让他去的地方。有多少人,也是曾经生活在温柔富贵摇篮中,显赫在众星捧月权台上,最终却成了不耻于人类的狗屎堆。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总而言之,除了自我清正,更不要存心害人啊!不要害身边的人,不要害领导,不要害一切人。”
“人哪!总是相信自己的多,有的人也习惯于不正常的状态,将一种非理智、失公允、不道德的东西,当成一种本事,为维护一已之私,视他人、全局的利益于不顾。现在的领导,一般都不大愿意说批评的话,而我今天偏偏说了这么一大通不中听的话,忠言逆耳呀!往往最需要忠告的人,又最不喜欢听忠告。我的话,不知可否有些作用?就不得而知了,见仁见智吧!”朝旭对身旁的龙达理笑了笑,“就说这么几句吧!”
龙达理:“您讲得太好了,你能不能再多作点指示?”
朝旭笑道:“对聪明人说话,一语即足。何况你也是云溪的才子书记唷!”
龙达理一脸胀得通红,刚想说什么。
朝旭笑逐颜开地:“朝旭来云溪几天,好酒好菜地招待他,原来是这么个不受捧、不懂味的人,临走还来这么一段说教、训词。其实,就这么几句不中听的话,我也想了很久,要不要说?说了会起什么作用?我是衷心地希望大家都好,都平平安安的多好啊!我坦言,我的话,今天只提了个头,言未尽,意犹未尽。不管怎么说,这个礼还是要还的,我谢谢大家的热情款待,你们到了楚云,我再请你们吧!哈哈哈!”
下午,翠微宾馆大楼前,云溪县五大家领导咸集。朝旭一行将离开云溪,龙达理、牛光南和的十几位领导,都来到宾馆送行。
姜珊笑容可掬地带着本办公室的干部,捧着两尊价值数千元的红木观音,走到朝旭身旁,两眼盯着朝旭,深情默默,似有不舍地:“嗯—!才来不几天就要走了。”
朝旭笑了笑,没说什么。
姜珊从一来到送别现场,所有人都看不约而同地望着她,大家压低说话的声音。她一双眼睛并不看大家,除了看那两尊佛,就是溜着朝旭,睛球里面好象还有些水花,眼神象忏悔,又象讨好或讨饶,宛若两口子刚吵嘴后,妻子忍屈含情地送丈夫出远门,显得好可怜、好难舍难分。
姜珊从那个干部手中捧过佛象,对朝旭和朱江:“这是云浦乡派人送来的,任乡长说,是当地一个普通村民祖传下来的,一定要送给朝市长,代表全乡人民的心意,群众说,你们的到来,如观音菩萨再世,是救苦救难来了。’一致要求县委、县政府要代表他们,送两尊佛象给朝市长。”手捧着佛象伸向朱江,眼睛却望着朝旭。
朱江犹豫不定,欲推辞不接,并说:“这不好吧!”
朝旭爽快地:“嗨!怎么不好呢?送观音不受就得罪了菩萨,收下收下!我就很崇敬观音。小林,把它收下,我和朱厅长一人一尊。我的拿回去放在政府常务会议室,朱厅长的怎么放?”
朱江:“我的也放在厅长办公会议室。”
朝旭笑道:“好!政府官员也要有佛的胸襟,开会时,看着观音菩萨,多想点慈航普度的善事;你们水利部门就求观音菩萨,多发善心吧!以后少发些洪水咯!哈哈!小林收下!”
林杰从姜珊手中接过两个装有观音象的木盒,放到车上。
姜珊看了龙达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很不自然。
牛光南笑道:“市长还信佛啊!”
朝旭:“信佛有什么不好?**的很多理论就是源于佛教学说。佛要我们多作善事,**就是要为人民多作善事。恩格斯说,佛教充满辩证法哩!”说完,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握到魏初民时,朝旭特意重重地捏了他的手一下,鼻子里还“嗯”了一声。
魏初民略点头。
朝旭回头一看。县委、政府机关干部都出来了。
朝旭离开县领导,又走到机关干部面前,同所有干部握过手。然后上车,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向送别的人挥挥手,两台小车徐徐离开翠微宾馆,离开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