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八日,南京行营特别法院通告全国:
鲁南火车大劫案的调查取证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即日起将开庭审理此案,届时将对一百三十七名涉案罪犯进行判决。
两天后的上午,吴佩孚正式通电就任山东督军;同日下午,东山再起的朱庆澜在北京通电就任山东省省长。
山东军政管辖权的更迭,其实是个早在全国大会召开之前就已议定的政治交易。
鉴于日寇在山东青岛、济南和胶东地区的实质性占领,不敢触怒强横日本的段祺瑞集团空有掌握山东军政大权的名义,却没有正常的施政权力,反而时时刻刻都要提防日本军队卑鄙无耻的挑衅和战争威胁,加上三年来黄河连续在鲁豫交界地区和鲁北决堤,数以百计的县镇每每颗粒无收,上千万民众嗷嗷待哺,三年间束手无策的段祺瑞集团不但没有收到任何赋税,反而因不作为和罔顾民生等原因,屡屡遭到中外各界的严厉谴责。
在这三年间,山东督军张怀芝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多次向段祺瑞申请他调,无奈没人愿意到内忧外患、危机四伏的山东接任,段祺瑞集团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能接受萧益民集团的建议,两大政治派系经过十余次秘密谈判,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以山东利益换取河南利益的政治交易。
为此,接手山东的萧益民集团除交出整个河南地盘之外,还需要在未来五年时间里,每年上缴给中央政府“五百万元的山东历年税收补偿款”。
尽管这一秘密进行的政治交易让段祺瑞集团赚足了便宜,也在二月份全国代表大会的各省军政官员调整任命中获得表决通过,但由于北洋势力中亲日派的百般阻挠,以及日本驻华机构的威逼利诱,一直没能获得执行。若不是恼怒之下的萧益民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秘密炮制出震惊中外的“鲁南火车大劫案”,随后趁段祺瑞惊慌失措密电求援之际迅速派出精锐部队剿匪,恐怕费尽萧益民心力、耗费巨大财力的政治交易仍然是一纸空文。
最后,还是铤而走险的萧益民以及南京行营乱中取胜,不但将本集团中能力出众、独当一面的大将吴佩孚推上了山东督军的高位,而且成功地促成了朱庆澜的东山再起。
三份接踵而来的通电,引发中外各界的强烈反响。
社会各界人士大多对此持欢迎和支持态度,普遍认为这不仅是中国司法的一大进步,而且显示了北京中央政府的权威得到增强,体现了南北两大势力之间的团结协作更进一步,特别是重新启用清廉勤政、开明务实的朱庆澜担任山东省长这一重大举措,获得山东各界和欧美各国一片好评。
只有日本方面大放阙词,通过各种牵强的理由,质疑南京特别法庭的合法性,抨击南京行营罔顾案件的地域管辖权,并严正警告中国南北两大势力必须立即释放“因误入剿匪地区而被野蛮逮捕的日本平民”,否则“日本政府和军队将采取严厉的报复措施”。
对于日本人的叫嚣,正在出兵库伦、以奠定北方稳定基础的段祺瑞集团采取惯用的回避姿态,面对全国各界的不满和质疑,段祺瑞集团仍然坚持“稳定压倒一切”和“不争论、不折腾”的应对策略,麾下所有报纸每天都高唱颂歌,历数段祺瑞担任总理以来国家和全社会取得的巨大成绩,紧接着运用铺天盖地的宣传手段,把出兵库伦这一丰功伟绩展现在世人面前,倒也获得了内忧外患、饱受欺压的无数国民的支持,从而巧妙地把山东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到萧益民怀里。
对此,萧益民本人看得很开,虽然交出了半个正在焕发生机的河南,换来半个残缺不全、时刻可能引发中日战争危机的山东,但萧益民及其军政集团终于成功破局,艰难地向着统一和振兴的雄伟目标,迈出了一大步。
然而,巨大的考验随着吴佩孚和朱庆澜的通电就职突然到来。
四月十一日,日本驻青岛军司令部公然宣布:根据《二十一条》协定和战胜国的权力,全权拥有德国修筑的胶济铁路和四方机车厂,以及铁路沿线所有矿产资源,公然驱逐中方铁路护卫人员,大肆烧毁铁路沿线的民居,野蛮霸占所有大小矿区,肆意殴打、屠杀数以百计的护路工人和手无寸铁的平民。
当日下午,日本海军陆战队、驻济南日本陆军共两个大队在铁路沿线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至次日凌晨,日本军队完全占领了济南火车站至青岛火车站和所有铁路车站,并向全世界公然宣布日本的权力和决心,企图通过武力和实质性占领,威逼巴黎和会同意日本继承战败国德国在山东拥有的一切特权,进而达到侵略中国、大肆掠夺资源的阶段性目的,并以此狠狠打击萧益民集团把持的中国南方势力,彻底击溃中国的统一大业和民族振兴的历史进程。
……
四月十二日夜晚,南京行营。
简洁明快、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将星云集,椭圆形的巨大会议桌的桌面上已经摆好了香茗,已更换国防军番号的集团军军长、各师师长和南京总部各处主官三五成群,低声议论,只有萧益民的主席位置和左右两张高背靠椅仍然空着。
与会议室一墙之隔的休息间里,萧益民和杨度正在听取情报局长麻刚的报告。
“整顿后的吴佩孚部,战斗力有了明显的提高,作为其精锐部队的第三十三师已经经铁路顺利进驻聊城,第三十四师在济宁与张怀芝部完成交接后,留下一个团的兵力,其余一旅又两个步兵团继续向兖州进发,估计明日下午可到达泰安。
“吴佩孚的司令部跟随教导师也就是新编第三十五师前进,最迟明天下午可到达平阴城,我军应吴佩孚要求紧急北调的重炮第五团一个小时前在蚌埠专用铁路线秘密登车,约在明天晚上十点左右到达聊城与第三十三师汇合。
“另外,紧急调拨给吴佩孚部的二十部电台和五十名通讯专业毕业的士官,已于今日傍晚赶到吴佩孚的前进司令部,通过一个半小时的测试,基本达到了我们的要求。”
杨度看到麻刚坐下,关心地端起茶杯递给麻刚,转向萧益民,问道:“目前,四川陆军军官学校里面有多少子玉送去的学员?”
萧益民回答:“他前年下半年才挑选人才送到成都,加上去年入学那批,只有两届学员共一百二十人,最快也要到明年夏季第一批才能毕业,一时半会儿他指望不上。怎么,他让你帮忙说情了?”
杨度点点头:“上次你派给他四位从德国回来的教官,为他组建和训练他的教导师,仅仅两个月时间部队面貌就大为改观,让他触动很大,所以他明知我军各师和海南各部也在整训,还是希望我们能给他多派去一些有作战经验的各科教官和参谋小组,毕竟他面临的压力很大,说不定要打一战才能进驻济南。”
萧益民无奈地摇摇头:“目前只能这样了……萧飞的独立第二师顶着第五十七师番号驻扎海州,陈兰亭的独立第一师已经集结于浦口基地,他们将顶着第五十五师的番号,随时要开往山东助战,还有刚完成整训的炮一团、跑二团也都加强到以上两个师,一旦打起来,这两师两团再加上蚌埠机场可怜的十几架战机,必须增设一个前线司令部或者集团军司令部统一指挥。
“我这里的人手也很紧张,怎么说这都是我军对外战争的首战,我比他吴子玉更担忧更着急啊!”
杨度一时间也没办法,他知道萧益民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在庞大对日作战计划的一系列预案中,还有如何应对日军可能会开辟淞沪战场的完整计划,为此,萧益民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其中有一点很令人佩服:为避免内讧,萧益民除了无奈地同意段祺瑞的心腹卢永祥接替重病的杨善德担任浙军督军之外,还给整编完毕的两个师浙军下拨了一个师的装备,尽管这些装备是独立第一师刚换下来的,但装备不到一年,而且保养完好,算起来仍然是一笔可观的付出。
“司令,北上的两个师我倒是不担心,吴佩孚那边估计问题也不会太大,毕竟驻扎徐州的廖震将军麾下还有两个精锐师,随时可以增援山东战场,属下担心的是航空兵,仅有那么十几架战机恐怕不够用,能不能迅速联系美国人,想办法绕过列强的武器禁运检查,再买一批战机回来?游弋在山东沿海的日本军舰的舰炮是个巨大威胁啊!”麻刚低声提议。
萧益民苦笑道:“没办法,哪怕我们将价格提高一倍,美国人都不敢再卖给我们,要不是三个月前在夏普乐的提醒下,我通过庄森买通了还继续驻扎德国的英国占领军两个将军,恐怕连那一百二十台容克公司的新型飞机发动机都弄不到。
“华西飞机制造公司几百名高薪聘请的德国工程师和技师虽然很敬业,但是只有两种型号一百二十台飞机发动机,其他从美国采购和从德国走私回来的飞机配件都还在海上漂,年底之前根本就不可能生产出战机来。
“所以,现有的十几架战机只能用于空中侦察和小规模的对地攻击,至于对付日本军舰,恐怕两年内都办不到。”
麻刚非常头疼:“如此一来,战损就大了!”
萧益民想了想,猛然站起大声说道:“代价再大也要打,哪怕死个十万八万的也要打到底,这一战将决定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们都要坚持到底!
“走,开会去,今天我要统一大家的思想认识,谁也别想有什么侥幸,更别奢望什么国联干预,我们没准备好,难道小日本就准备好了吗?只有打,打得大家都你死我活了,才能见到黎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