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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 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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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思豪守了几天不见动静,便找来徐渭问计。

徐渭道:“让张齐来投,不可能经过多人商议,必是徐阶暗中指派。因为这是一个要牺牲掉的人,若是告诉手下党徒,将来还有谁肯为他卖命?所以那些爪牙回去禀报张齐已叛,徐阶也必不会将内情公之于众,相反会对他愈加冷淡,把界限彻底划清。张齐瞧出咱们要‘投名状’,知道若真下手干办,就是走上险峰,此人名利心重,胆子却小,权衡之下只有缩首忍了。”这几日他得到京师名医的调理,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尤其咳嗽减轻,说话声音也敞亮不少。

常思豪点头:“这样一来徐阶的计谋落空,必然别有策划,先生,咱们这回该抢前出手,占得先机才好。”

秦绝响拿把洒金小扇靠在门边,一边扇风一边冷笑道:“大哥放心!青藤先生是何样人物,必然早有成竹在胸了,先生,您说是不是呢?”

徐渭对他理也不理,径对常思豪说道:“明天就是徐阶办寿的日子,咱们应该给他送上一份厚礼。”

秦绝响笑道:“出钱的事儿自然要找我啦。不知先生这厚字要怎么个厚法儿呢?”

徐渭道:“我想送他两个人。”常思豪一愣:“人?”徐渭点头:“徐璠和徐琨。”秦绝响柳叶眼登时翻起:“不成!这俩人可是我的王牌!”徐渭道:“不打出去,又算什么王牌?”秦绝响道:“牌交回庄家手里,又算得上什么打法?”

徐渭移目轻笑不语。

秦绝响连日遭受他的轻蔑,此刻瞧见这副表情更不顺眼,皱眉道:“大哥……”

常思豪一摆手:“别说了,一切按先生说的做。”

暖儿在独抱楼后厨正学做菜,听说秦绝响归来,便托了盘刚做的拔丝西瓜,嘻滋滋地送来给他尝。上得三楼,就听套间里大吵大骂,手下人在外廊排成两行,谁都不敢进去相劝,暖儿走近,听里面骂的都是“他他妈算老几?”之类的话,心里也就明白了。她知道秦绝响的脾气,挥手让其它人下去,自己守在外面,直等到屋里动静渐消,这才推门而入。只见屋中一片阴深,四面拉着帘子,惟一一扇亮窗边摆着把太师椅,椅背太高,瞧不见秦绝响的头,只看扶手上有半截小臂,椅背边缘被一方光斗照亮,在地毯上拉出半明半暗的长影。

秦绝响知道别人不敢进来,眉眼不睁地抬了抬手。

暖儿会意,颠步前掠,乖顺地倒进他怀里。用小银叉扎起一块西瓜送到他嘴边:“天热火气大,尝尝我做的西瓜吧。”

秦绝响闻着熟悉的发丝香气,懒懒地一手拢着她腰肢,一只手轻车熟路地伸进她怀里,**把玩一阵,舒气叹道:“又长大了呢。”暖儿脸蛋红红地:“谁让你总是揉它。”将西瓜凑近去。秦绝响张口吃了,眼皮撩起,目光里却毫无快意。这半年来暖儿身材发育得愈发诱人,个子也长高了不少,眼瞧要超过自己,而自己却仍是原来那副样子,想来想去,一定是那“王十白青牛涌劲”的缘故。

当初郑盟主曾言说,王十白青牛涌劲入门第一步即要燃天癸,消耗的是先天发育的生机,女子十四,男子十六岁方可练习,否则与龙骨长短劲一样会落得相同的结果,就是会导致发育停止,无法长高。自己当初还以为是托辞,不想竟是真的。最近尝试着停练观察,可是这劲只有一个动势,练上之后举手抬足都带着意思,抛都抛不掉。这才明白:上乘武功不仅仅是在格斗时才起作用,更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种动作模式,能使人的一举一动都更轻松舒适,人开始是照规矩练习,渐渐的,规矩成了习惯,便不再是人练拳,而是拳练人,因此行走坐卧都能使人的功力加深。想要弃之不用却难,就像小孩学会了走,再翻回去用爬的方式,便觉别扭之极。然而诸剑身死,修剑堂典籍又被自己焚烧一空,如今想要查一查解决办法都没可能了。其实若是一直保持着童形,自己倒不在乎,问题是以后纵然把馨律追回来,自己这副模样始终无法与她般配,那可如何是好?

暖儿哪知他在想什么?问道:“你又和那怪先生斗气了?”秦绝响道:“哼,他也配!”暖儿道:“我知道了,你是气常大哥待别人比待你亲。”秦绝响道:“气?我干什么要气?人心应无所住,念旧本身就是一种错了。”

这句“应无所住”出自金刚经,这些日他常挂嘴边,暖儿早听得惯了,心里却仍是酸溜溜的,知道他得闲就翻一翻佛经,其实是在想念馨律。低头说了声:“念旧也没什么不好呀。”轻轻把瓜盘放在桌上。

屋里一时变得安静,阳光透窗而来,照得两人身上焦亮暖煦,衣色生芒。暖儿见秦绝响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环臂勾住他颈子道:“响儿哥哥,咱们去云梦山玩玩吧?”秦绝响皱眉:“我忙得很,哪有功夫陪你玩?”暖儿道:“你哪有忙?盟里和秦家的事,有我爹爹和贾伯、许伯、白叔、小蔡哥他们打理,你根本都不用过问的。”秦绝响道:“他们打理他们的事,我是官身子,你不知道么?”暖儿嘟嘴道:“官身又怎么了?人家也只当你是小孩,又不派你什么差事。”秦绝响眼睛一立:“你说什么!”暖儿一噤之下忽觉天地陡转,身子被震起来打旋飞出,“咚”一声撞到窗棱,扑倒在地下。

秦绝响本无意伤她,但火起时身上便不由自主地使出了王十白青牛涌劲,有心去扶,想到这功夫犹如冤魂缠腿挥之不去,心里不由得又一阵烦躁,拍案骂道:“你他妈算老几?也敢瞧不起我!老子爱干什么干什么!从小到大,就没人管得了我!”

门外响起人声:“总理事,人已带到。”

秦绝响气鼓鼓地甩手:“老子逮的人,凭什么说放就放?给我押回去!”门外武士押着头套黑布袋的徐璠和徐琨,一时比他俩还摸不着头脑,答应一声要走,秦绝响忽然眼睛一弯,急急唤住,心里冒出一股坏水来,暗想:“什么青藤绿藤,东南第一军师?屁用不管!大哥拿你当个宝,你他妈就拿腔作调,当老子是生瓜蛋、小娃子!这回老子就玩手绝的,让你瞧瞧天魔神尊的手段!”

他心中盘算着细节,越想越乐,扎起块西瓜搁进嘴里,嚼得汁水横流,越发觉得甘美异常。忽然发现暖儿在旁扶地揉腰,小嘴嘟着两腮起鼓,好像只憋着泡不肯吹的金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转过天正是徐阶大寿之期,徐府里外张灯结彩,上下更换新衣,仆从往来穿梭接引,一派洋洋喜气。

张齐这两日憋闷得紧,被冷落许久后忽蒙阁老委用,本来喜出望外,却不想是这么个怪差。要想把事给阁老办好,就得接近常思豪取得其信任,可是要取得信任,又要翻过头来告徐阁老。想来想去,觉得侯爷这“投名状”实在难取,还是跟着阁老,更为稳妥一些。如今赶上阁老办寿,自然要表示表示。

他好容易从夫人那求出来五两银子,又偷偷找人借了五两,到银号换成十两一锭的锞子用手绢包了,穿上头三天就洗得干干净净的旧官服,揣上银子,赶往拜寿。来至徐府外街,只见各色轿子插满巷口,前面到贺官员犹如成团蚂蚁拥挤不动,他知道大官手底下的轿夫也不好惹,陪笑容商量着好容易扒开轿阵钻进来,正一挪一蹭地往前挨,却忽然听见有人喊:“礼部沙大人,玉狮子一对,珍珠玛瑙手串一副……”仔细瞧去,这才发现徐府管家早派下人来坐在门房边,所有礼单唱接唱收。左一位某大人“纹银五百两,锦缎二十匹,玉镯十对。”右一位某大人“纹银八百两,明珠十串,金猪一头。”贺寿的官员们交上礼单,也不即刻走远,在庭院里三五成群地围拢谈笑,听听别人送的什么,相互攀比。

张齐在袖中捏着这手帕包的十两银子,往前走不是,往后退也不是。只听身边有些小官低声闲聊,说道:“往年阁老办寿,也没唱接唱收,今年不知是怎么了呢?”有知情的便道:“阁老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只怕也照不到底下这些事了。”周围就有人会心地笑了起来。一人道:“唉,咱这小门小户的比不得人家,待会儿就腆着脸往里进吧。”另一人道:“孙年兄,您上多少?”那人伸出一根手指,道:“唉,拿不出手啊。”张齐以为是一两,心里登时敞亮不少,却听另一人窃笑道:“哎哟,那可也不少了。我是六十六两,凑个吉利。”张齐听得正自难受,忽然身后乱了起来,有人喊道:“哎哟,这不是邹大人吗?是邹大人到了!让一让,让一让!请邹大人先进!”

街口外轿子哗然四散,一匹高头大马昂然挤入。张齐被人拥着退到路边,只见蹄声止处一人正从马上翻身而下,五尺身材,细眉凤目,透着精干,官靴上浮浮绒绒蒙了不少灰尘。张齐一见心头透亮,暗道这不是我的老同僚邹应龙吗?当初和自己的关系还很不错。此人原也是个小小御史,后来在徐阁老授意下第一个上疏弹劾严嵩,倒严之役,他可算是居功甚伟。去年放出去以副都御史总理江西、江南盐屯,政绩斐然,没想到这大老远的,他也赶回京师来给阁老拜寿了。

张齐知他是徐阁老的心腹,给自己递句好话便有大用,赶忙连扒带挤奋力前拥,跳脚摇手召唤道:“云卿!云卿!”

周围官员也都晓得邹应龙的根底,知道倒严之后他虽没有额外加官进爵,不过是因徐阁老怕落人口实,特以雪藏方式掩人耳目而已,去年外放出去,想必狠捞了一笔,大得实惠。于是纷纷上前施礼献笑,希望套近关系。张齐身单体薄,被挤得左歪右斜,不留神脚下绊蒜跌了个跤,抬头看时,只觉满眼都是深缎子裹圆的官屁股和官靴底,好像马棚炸窝,正集体撩蹶子。人声如此嘈乱,人家邹应龙哪还瞧得见自己?他赶忙爬起来,上面挤不过去,便在底下扒着腿往前钻,免不得连踢带踩挨了好几脚。

邹应龙面带微笑向两边拱着手,穿过人群,到桌前将礼单呈上。管事的将下人挥去,陪笑亲自来记帐,高声唱收道:“副都御史邹大人,高安腐竹两板!江西小菜一坛!庐山云雾茶十两!黎川干蘑菇半斤!”

徐三公子笑着从里迎了出来:“哎呀,云卿兄,你这大老远的能回来一趟就不容易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他身形瘦下来,面目也与往日有了天壤之别,邹应龙乍一看还没认出来,愣了一愣忙揖手道:“一点土特产,不成敬意,给阁老尝个新鲜罢了。”话尤未了,身后张齐从人腿中间挤出来,用力过猛,“吭哧”一声抢在地上来了个狗啃屎,袖中银子落地脱绢而出,骨碌碌穿过桌腿,滚到管事的脚下。

张齐手膝并用去追银子,爬到中途,忽然感觉周遭一片安静。侧头看时,所有人停止了说话,围成一圈正朝自己望来。他保持着单手前伸、脖子后拧、两膝一前一后、臀部撅高的样子,僵在那里,一身脚印,满面通红。

管事的往地上瞄了一眼,身板拔得溜直,唱收道:“御史张齐,手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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