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正严缓缓的将缠在前面那人头上的纱布一圈一圈的解下来,动作是那样的轻微,眼神是那样的专注。几个月的医治效果行不行就要看今天了。
反倒是前面坐着的江怀眼睛里清澈见底,镇定得出奇,就仿佛现在接受治疗的并不是他。十几年的带伤乞丐生涯,让他看破了这世界的人情冷暖,那颗心已经变得坚韧无比。即使现在有人将他的四肢同时砍掉,他也仅是皱一下眉而已,而绝不会出现什么凄厉绝望的叫声。对他来说,肉体上的痛苦再也难以掀动他内心的一丝一毫了。在他的心目中,现在活着就只有那么一个信念,就是终其一世的生命,好好保护着少主萧悯。
在这里接受医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这段时间内萧悯不时都会降临,看着他江叔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他心里也觉得安慰,这么多年来,对方所受到的苦楚是难以想像的,现在能有机会为对方做点事情,也可以让自己的心舒服一点。
但是。。。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他却并没有出现。因为无论是大夫还是病人都没有通知他。
随着那一层层纱布的剥下,毕正严心中越发的紧张。尽管他对自己的医术极有信心,可是一来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么大的动作了,二来,对方的那些伤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所以其实他心中的底气也并不怎么雄厚。
当最后的一层纱布被掀下后,毕正严脸上终于出现其它的表情了。眼睛似乎当场一亮,嘴角勾起了一丝略为得意的笑容。如果此时有外人在的话,一定不难从中读出其中的意思是这世上没有能够难倒我毕某人的病的。
江怀慢慢的睁开眼睛,前面的地方并没有挂着油光可鉴的铜镜,所以他也没有办法看清楚脸上的清楚。既然看不到,那就用手去触摸了。
那满是疤痕的手缓缓的抬了起来,看样子他的手已经先一步被治好了。
伸出那几个仅剩下来的手指搭在脸上,感受着新生长出来的皮肤,虽然并不滑嫩,但却令到人感到兴奋。
脸部的肌肉在牵动着,被纱布扎了那么多天,江怀的脸似乎有点儿麻木了,他开始慢慢适应那久违的解放。
那块脸再也没有窟窿了,更不会出现什么烂肉,自然,脓疮也消失了。这些跟了他十几年的顽疾现在已经离他远去了。不过他绝不会不舍得,因为那种痛苦绝对没有人想重新去尝试感受一番。
“看样子我的情况似乎变了,是吧?”声音还是那样的沙哑,并没有因为这些天没有出声而有所转变。
毕正严耸了耸肩,嘴角那丝得意的笑容没有拉下,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因为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的。
缺了几个手指的手掌继续在脸上磨蹭着,仿佛有点欲罢不能。在以前,他绝对不敢相信他身上的那些伤竟然还有痊愈的一天。可是今天,这些真的发生了。
“严叔,你在里面吗?”
这时,萧悯的声音传了进来,看样子他还能赶得上江怀新生的日子。
“吱”的一声门被自主的推开了,紧接着萧悯的头伸了进来,眼光先是浏览了整个房间后就被定格在地上面的纱布上面,最后在江怀那块刚刚痊愈的脸上停留下来。
望着眼前这张满是疤痕的脸孔,相较于前几个月之前是完全截然不同,没有了那些坑坑洼洼,也没有了奶白色的疮脓,更没有翻开已经有点烂的肉。一切都是让人感到那么的美好。
萧悯有点喜形于色,立刻窜了进去高兴的问道:“江叔,你的脸。。。。。?”
然后又转头对毕正严惊呼道:“严叔,你真的能做到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竟然真的可以将江叔的伤治好,实在是太厉害了。果然不亏是当年排行第一的御医!”
毕正严嘴角的弧度勾得越发的高,看样子应该非常享受对方的称赞。开玩笑!当年在那个太医院里能有哪个可以及得上自己?这么一点小伤小病还不是手到擒来!
倒是江怀,虽然眼中也曾闪过一丝喜色,但是表面他还是那副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完全是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萧悯并没有理会他的冷淡,继续端详着那块脸孔,尽管现在已经布满了结疤的伤口,但是却还是依稀看出当年那英武的样子。不过有时,男人脸上多几条这样的“蜈蚣”,会显得更加的威武。
“严叔,江叔他还要不要继续待在这儿?”
毕正严微笑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将他领走了,免得老占着我的地方。”
萧悯会意的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开玩笑的,自从那次大家将各自的身份道出来后,双方的距离似乎拉近了很多,毕竟有着同一个仇人,这。。。或多或少让各自的心理出现一些志同道合的感觉。
江怀当然也不会理会他的那些话,缓缓的站了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发现一切都感觉良好。再也没有那些痛苦的不适感觉。心底下还是很感激对方这数月来的医治照顾。他不擅长于言辞,但是有些事情他是用心里来记的,感激的话他也不大喜欢说,但是将来在待对方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他的身影就会出现了。
尝试着将自身的内力提起,然后围绕着身体运转,很快就让其感觉到精神无比。没有理会旁边两人,昂首阔步的走到了外面院子,一个晃身间那身影已经再也找到任何的踪迹。
紧随其后走出来的毕正严不禁暗自感到心惊,不概是当年御前的带刀侍卫,其能力果然是非同小可。即使这么多年被如此严重的伤势压着,但是其功力似乎并没有被拉下多少,反而由于其意志力越发的坚韧,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够持之以衡的修炼着,有了意想不到的精进收获。
带着一缕风声掠过,刚才消失不见的人影出现院子尽头的那棵大树前面。轻描淡写的一掌挥出,看似平平无奇,但是站在远处的萧悯能感觉到大树似乎发出一轻微的震动,像是震悚,像是害怕。
略一凝神,他的思绪似乎已经飘到大树上面,跟其一齐感受以及抵挡江怀挥过来的手掌。
不过更快的,他那眉头紧皱了起来。感同身受,他似乎发现了一点问题。没错,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内力真的非常强劲,那股强大的气息让人根本不能忽略。但是有一个地方。。。好像不太对,就是那一掌,掌风虽然凌厉,但是当其靠近的时候却并不能感觉到多少威胁。
细心的观察一番,对了!就是那里!萧悯的目光集中在对方断指叉开的地方。
就像一排整齐的牙齿,如果中间断了几个,说起话来就变得漏风了。同样道理,那断了的手指之间令到原本可以合拢的手掌变得再也不能密封起来了。因此空有强大的气势,但却并不能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这时候萧悯心中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来。
一击即退,江怀同时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心下一暗,他明白伤了的地方还可以再长出肉来,可是断了的手指却再也没有办法长出来。凭着坚韧的意志他很快就将那股不开心的情绪强压了下去。他是属于那种知足常乐的人,现在王子已经找到了,证明自己当年的失职并没有造成多大的遗憾。而身上面的伤也大部分都被治好了。这些在以前他当乞丐的时候是从来都不敢想像的。也就不能再得寸进尺的奢求些什么。手指的问题以后再去想其它办法去解决。
他转身对着毕正严深深的躬了一下身子,虽然并没有出声,但是那*的态度不难让人感觉到其中的郑重程度,当然也就能表达出心中的感恩心态。
有点不习惯对方的态度,毕正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去!去!去!别搞这些动作,有什么事情记着就好了,像你这样的脸色以及那些哭哭啼啼的态度我是最讨厌了。怎么说我们也认识了那么长的时间,你出问题了难道我就可以放手任之吗?
他的话并不能令到江怀脸色有什么变化。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将对方的恩情记在心中。
“严叔,江叔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吧?那么我现在就带他回府了。”萧悯见气氛有点沉闷起来,于是就插了进来。
毕正严没所谓的说道:“走吧走吧,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记得过几天回来拿一次药,他的那些伤虽然好得得差不多了,但是由于拖的时间太长,内腑方面终有点虚,所以必须还得好好的休养一番才能复原的。”
萧悯点了点头以示已经记下了,他也躬身对着对方说道:“严叔,真的非常感谢你对江叔的治疗,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听到对方又是来这一套,不得已的,毕正严板起了那块脸孔。
明白对方也只是虚长声势,萧悯会心的笑了一下,“好吧,我们就不要再客套了。”
然后转身对江怀说道:“江叔,我们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