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呆看到这里,心中一惊,当年水朝天不是死在朝天洼吗?怎么会又来这里,刻下这些字句?是了,一定是他先在这里呆了一段时光,后来又跑到朝天洼,才就义在那里。那些石刻是竖排罗列,一列一列向山洞深处延伸过去。发呆一边看,一边向洞里走。下面的写道:
西海有名马,大号青海骢,朝天不才,幸得之,以为有此良足,驰骋天下可望矣!二十载舍弃家人,离乡背景,苦苦乐乐,荆荆棘棘,枪林弹雨,赖此名马,幸得不死。弃阿雪而不顾,乐征战以成名,如今想来,全是妄谈。晚年虽悔,困于地庄,嗟叹枉气,空顿我足,孤松岭一战,力毙土匪数十人,逃出生天。叹!战马已疲,斗意全失,退避鞍子洞,思念阿雪,若即疯癫,诚寂寞,难堪也,因填三首临江仙,如此豪气之牌,偏偏度以婉约,呵,奏以《雪域思》,词风乐理,亦一创见,古之英雄不到也!
发呆这一惊骇非同小可,水朝天在孤松岭一战并没有死,而是逃出生天,避居鞍子洞中,这说明水朝天极有可能尚在人间或是已经老死,当年的情况比爷爷讲的要复杂的多。但是据爷爷所说,当年水朝天确实是死在孤松岭东面的朝天洼,朝天洼名字的来源就是因水朝天所得,当年还在朝天洼小草房里发现了水朝天的尸体,尸体身上就有那块绢布手帕和一支紫竹长箫,如此看来那人就应该是水朝天无疑,可是这里的石刻,难道会是假的吗?发呆出了会神,冥想水朝天当年在这洞里吹箫填词,不禁神往。
再往下看去,只见写道:
《雪域思》曲旨亦刚亦柔,或豪或婉,变化无偿,于临江仙相得益彰,试以萧曲和之,不亦乐呼!
(一)————念愁
依依惜别空留影,流苏帐内情景,
嫣嫣笑语谈寂寞,
酒醉拥君笑,但愿不复醒。
堪愁别来扬州梦,依旧郁郁独行,
烦愁琐事说不得,
希冀与君度,不枉我残生。
(二)————看画
别夜闲愁怎堪形,犹记赠我丹青,
自是感动年年有,
窗外孤松岭,会当有晚风。
题诗画面看华梅,旷世孤独谁曾?
拟与君弄洞箫曲,
一曲一滴泪,荡气回肠中。
(三)————自嘲
假语村言不足效,诗词本自心声,
二十年来相思苦,
道是无情处,依稀却有情。
坝上名曲当决断,全然自恼伤情!
为君谱奏《雪域思》,
魂牵又梦萦,向君道好梦!
发呆细读此词,婉约哀怨,想象不出这竟是剿匪英雄水朝天的佳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中一阵烦乱,不愿去想。
再往里走,一块非常大的空间赫然在目,中间有一些枯草,似乎当年有人住过,应该就是水朝天了。
枯草旁边立着一根将要腐败的木头,上面还有些字,发呆上前看去,只见写着:西海神骏,挚友青海骢之墓。发呆呆呆地看着这块木牌,一下子呆到了十万八千里开外,这说明当年水朝天退居鞍子洞是在地庄一战之后,因为地庄那一战中,水朝天还曾以青海骢和栖鸦岭土匪斗智斗力,这就存在了很多疑点,实际上地庄一战后,地庄六杰尽都已经战死,宋小胖壮逝栖鸦岭,水朝天被围朝天洼,最后弹药不济,自杀身亡。水朝天的坟墓还在朝天洼孤零零矗立四五十年。
而这青海骢之墓,竟然在鞍子洞中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青海骢的确死在鞍子洞,之后水朝天在退隐之后又去了地庄?这一切非常的不合理,难以用常理来推测。按照方才所见的诗词,似乎水朝天死前对一些事情非常羞愧,以致这位不可一世的剿匪英雄也会心灰意冷,避居洞中不见世人。
这件让他羞愧的事情是什么呢?发呆心绪烦乱异常,觉得世界忽然乱套了,乾坤倒转,黑白不分。越想越是惊诧,越想越是恐怖。他想得疯狂,蹲下身猛地响青海骢坟墓抓去,想看看里面所埋的到底是不是西海名马青海骢,只抓了上面一层泥土,就看到一副马骨,毫无疑问,这虽然不一定是青海骢的骸骨,至少是一匹马的骸骨,谁会闲着没事埋一副马的骨头在这高高的鞍子洞中呢?
如果青海骢是死在这里,那么水朝天又死在哪里呢?发呆四下寻找,见右面石壁底下似乎有点异常,忙提着手电筒过去查看,却见那里原来是一个土堆。发呆大失所望,这个土堆一定不会是水朝天的坟墓了,谁会在死后还能给自己建造一个坟墓,然后将自己的尸体埋上呢?这简直就是妄谈。
他扒开那个土堆,见里面有个油纸包裹,打开包裹,是一本日记,发呆翻开日记的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浊浪问天四个大字。发呆一阵出神,心想浊浪问天可能是水朝天把自己比作是浊浪,自叹一生飘零,苦无成就,于是乎仰首问天吧。
他翻开第二页,见上面有一首七绝诗:黄风卷沙沙盖地,浊浪拍水水朝天,朝天怒水问浊浪,浊浪仰首却问天。
发呆心中一阵得意,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水朝天生在乱世,舍却家人和爱人出来征战,以求成名,怎奈这一出走就是二十年,却是一无成绩,只好向皇天寻求答案了。
发呆将日记又用油纸包好,放在怀里,心想总算是有了一些收获,没有白来一趟,虽然三面古铜镜和宋代古墓的事情还没有头绪,至少得到了水朝天的日记,还有他留在石壁上的文字,这些也算得上是一点线索了。
他把土堆掩上,又把青海骢好好掩埋,这匹神骏一生随着水朝天征战南北,所出之力恐怕不在少,却还是籍籍无名,真是一件值得遗憾的事情。
发呆又想到挚友追风,当时自己也是怀着无限伤感的心情,把它掩埋起来,还立个木排,写着挚友追风之墓,和水朝天同青海骢的友谊一比,真是大大的逊色了。
这些先豪,当年一个个英姿飒飒,和栖鸦岭数千土匪周旋,保卫地庄不受侵害,而今五十年过去了,谁还记得他们呢?
山洞已经到了尽头,再也没有可走的路。发呆只得回去,顺着绳子爬上山崖。
带着这些疑问,发呆回到地庄,把鞍子洞中所见一一说给爷爷听,董孝仁大感惊异,说道:“当年地庄一战,我和孝义被送往马鬃山上暂避,后来在老妪崖下戴远川家里养伤,于这些事情全然不知,水朝天要是真的没死在朝天洼,那他极有可能退居鞍子洞,那时的他,可能已经心灰意懒,对那些土匪毫无战意了。如今想来,这却是非常可能,他身上带有三面古铜镜,虽然在地庄一战前他当众把铜镜摔碎了,这要是三面假镜也未可知。”
发呆惊骇地看着爷爷,心道怎么现在他说的都这么让人难受呢?水朝天没有死在朝天洼,那个尸体是谁?难道是个替死鬼?水朝天当众摔碎的是三面假铜镜,那真的铜镜又在哪里,他没有应用就义,目的难道就是保存那三面古铜镜?这么一说他避居鞍子洞中,而且心中似乎非常羞愧,就显得很自然合理了。
可是这一切又非常的不合理,水朝天避居鞍子洞,五十余年来,怎么会没有人发现呢?就算是发现他的尸体或是青海骢的尸体也好啊,这么多年了,难道再也没有人去鞍子洞中查看?这位剿匪英雄难道就这么不值一提么?还是另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在里面?
董孝仁看出了发呆心中的疑问,他对发呆想搞清楚当年的事情非常赞成,实际上他自己也是非常想弄清楚这些疑团。就对发呆说:“还有一个人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你要是真想收集这方面的事情,应该去看看他。”
发呆道:“花凌?”
董孝仁点点头,说道:“关于古墓和古铜镜的事情,他是第一个知道的,而且一开始是他最先得到了古铜镜,给了水朝天,所以这件事,他应该知道的比我多。”
发呆想了想,也点点头,呆呆地望向窗外,叹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