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王小飞不知是不是吃了兴奋剂,毫没半点睡意,缠着发呆和他聊了差不多一个通宵。所谈最多的当然是追风,王小飞埋怨发呆把追风一个人放到了山上去,发呆奇怪他不是想要杀死追风的第一个人吗,怎么现在竟颠倒黑白,怨恨起自己来了。
王小飞说道:“总之就是你不对,你让追风这么死,还不如我把它摔死呢。”发呆怒道:“怎么还不是个死,追风本来就是属于丛林的,让它在丛林中死去,不正是死得其所吗?”
王小飞辩解道:“你说的不对,鹰是应该死在丛林中的,但不是被猎枪打死,被猎枪打死那是鹰的耻辱。”
发呆道:“怎么被你摔死就不是鹰的耻辱了吗?”王小飞突然哭了,说道:“我那天也不是真的要摔死追风的,我老爸让我摔死它,我拿着他等了半天你才回来,就是想让你阻止我,我要是真想把追风摔死,你回来看到的难道还是一只活追风吗?”
发呆道:“你说谎,我不信,你老爸让你摔死他你就真摔死他呀,你就这么没有主见?”王小飞说不过他,于是哭的越发厉害了。两人激烈地辩论到了凌晨四点多,才感觉累了,都沉沉睡下。
第二天一早,王小飞起床告辞,发呆母留下吃饭,他死活不愿意,说道:“我老爸不让我随便在别人家吃饭,要是吃了,他会也把我吃了的。”
发呆心想这家伙当真害怕老爸害怕的要命,也不强留了,任他回去吃早饭去。
发呆过了今天就要上路了,赶往离家三百余里的旗里去读高中。发呆不想让那瓶酒浪费了,于是吃过早饭便漫漫向山上走去,要在山上把酒解决掉。
发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栖鸦岭边上,心里颇感奇怪,怎么无意见竟来到这块伤心地了。
他是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琼菊离去的背影伤心的潸然泪下的,所以打心眼儿里不想再来这栖鸦岭。发呆转身刚欲往回走,忽然想看看自己在岭巅上写的那首诗,想来那诗已经刻上去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字迹还是否清晰可认。
他又转过身来,向栖鸦岭顶部走去。山路崎岖,艰险难行,发呆一路很感吃力,于是拿出酒来,边饮边行,竟然少了许多倦意,飘飘然来到岭巅。
发呆找到那块岩石,见那首诗还赫然在目,字迹犹新。发呆看着那首诗,呆立良久,回想起当时和琼菊来此游玩的情景,恍然如昨,想到旧地重游,人事全非,自己将再也见不到琼菊,不禁又是一阵伤感,端起酒瓶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直感眼前金星乱舞,殊是可目,却依然抵制不住恼人的思绪,心里还是悲怆不绝。
他含泪在眶,又喝了几大口,心中烧起火来,那火焰炽热难当,下流脚底,上贯脑门,熏熏有了醉意。
发呆卧在乱石中出了会儿神,悠然沉睡过去。发呆梦见琼菊竟然也来到这栖鸦岭上了。
琼菊走上岭来,看着发呆写的那首诗,看了许久,却不说话。发呆在梦中睁开眼睛,见那人竟是琼菊,心里一阵狂喜,慌忙站起来,踉跄地向她走过去。
琼菊见发呆向她走来,向后退了两步。发呆停下脚步,呆看着琼菊,见她脸上毫无表情,虽然也在看着自己,却似乎没用一丝感情,又见她衣衫单薄,被冷风一吹,忽忽作响,站在那块刻诗的岩石前面,茕茕袅袅,显得孤单之极,发呆顿起怜惜之意,怕她着凉,就脱下自己的衣服说道:“披件衣服吧,岭上风大,小心着凉。”
琼菊却只是出神地看着她,表情全无,更不答话。发呆向前走了几步,想把衣服递给她。琼菊却又退了几步。
发呆于是不敢再往前靠近,把衣服向她扔了过去。琼菊不理会,便只是看着发呆。发呆问道:“这些天来,你过得还好吗?”琼菊不答。发呆又问道:“怎么也来到这栖鸦岭上了?”琼菊不答,看着发呆,突然嗤嗤笑了起来。
发呆见她不理自己,心中悲苦,不禁失声说道:“怎么了?生我的气可别气坏了身体。”琼菊仍旧看着他,嗤嗤而笑。
发呆说道:“听说你中考落榜了,今后有什么打算?”琼菊依然不答,惟有嗤嗤而已。发呆大哭不止,看着琼菊,哭到哽咽,心想趁现在还能看她,就多看几眼吧,日后各赴异方,不知道还能否再见她一面。他边哭边死盯着穷菊,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如此,于是发呆哭到心疼,哭到头痛,于是醒来。发呆醒来后还是大哭不休不止。
他强制着自己咽下眼泪,用力揉了下脸,长长的出了口气,回想起方才的梦,琼菊先是不言不语,后又嗤嗤发笑,觉得她的心里面也是很苦的,又感到他们两个人好象再也无话可说了,心上又是一疼。
琼菊嗤笑的模样,发呆从来都没有见过,或许是因为他从来都没去感觉过,觉得那样子很是陌生。发呆呆想了半晌,叹了口气,自语道:“三年来,不曾见过她如此嗤嗤而笑,现在突然一见,却是在梦里,嗤嗤岂非痴痴?”
发呆站在山岭顶处,迎面吹来习习凉风,头顶上几只乌鸦在啊啊聒噪,一股凄凉之意涌上心头,发呆感觉似乎这世界上就他一个人了,天地之间再也不会出现和他同路的人,既然如此,他做的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无论他有多大本领,做出多大的成就,琼菊始终都是不属于他的,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与她不会有丝毫的相干,那他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发呆吹起笛子来,他又哭了,他看着当日在岩石上写下的诗句,于是哭得更加伤心,“琼枝点点离人泪,菊香飘飘醉我心。”离人终究是要流泪的,他的心也已被菊香熏醉了,他有点怀疑他的心到底是被酒弄醉的还是真的被飘飘菊香熏醉的,管它呢,什么都一样,反正他现在是醉着的。
他忽然感到这首诗也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琼菊是不会来看它一眼的,所以琼菊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在此为她做过一首诗,即使琼菊有朝一日知道了,她还会跑来看吗?即令琼菊会不辞路远,跑来看了,这对她来说恐怕早已毫无裨益,因为那时,琼菊早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来看只是因为她好奇而已。
发呆不敢再想下去,然而心中的无限悔恨郁积已久,难得发泄,那只好再哭下去吧!发呆想,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哭是最无益的发泄方式,自己万万不能够哭的。于是他停止吹笛,拭干眼泪,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琼菊,他们两个人终于属于不同的世界了,眼泪又不听劝慰,夺眶而出,发呆急忙极力控制住,不让它再流下来。
他做了个深呼吸,感觉脑子浑浑的,仿佛自己站在这里只是为了哭而已。他决定不哭了,打死也不哭了,于是取出酒来,喝了一口,想到古人有词云:酌一卮,须教玉笛吹。遂又放下酒瓶,取出笛子,随意吹奏。
发呆站立栖鸦岭巅,周围群山尽收眼底,视野开阔,心胸也随之开朗,直有绝顶我为峰之概。因此受到感染,兴之所至,笛曲忽而悠扬绵长,忽而又改成铿锵有力,发呆想,既然以后再也难以得见琼菊一面,不如就假想一个琼菊出来,日夜和自己做伴,有乐同欢,有苦共赴,虽然只是假想的,终究也还是琼菊,发呆不但是喜欢琼菊本人,还喜欢“琼菊”这两个字,在以后的日子里,也惟有这两个字能够让他稍感安慰。
他如此一想,心情豁然开朗起来,觉得琼菊是再也不会离开他了,心里一阵温暖,柔情百端,几不能止,笛曲也随而变得低回婉转,如诉柔肠。这样直抒胸臆奏了良久,也想了良久,又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才又放下笛子,饮起酒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