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畏罪自杀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地在长安城内传开了。
许许多多的流言猜度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其中人们最为言之凿凿的就是:顾安乃是杀害秦帝李宣的真正凶手,而在他背后指使他的则是王家——如今顾安所谓的“自杀”,仅仅只是王家弃车保帅的无奈之举……
夜晚子时时分。
霍子丰拿起最后一壶“女儿红”,为自己斟满一杯后,将酒壶递给了坐在对面的月无影。
在一杯美酒下肚后,霍子丰向月无影问道:“无影,这几日你在皇宫内监视着大皇子,可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月无影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摇了摇头,道,“他自从那晚被我撞破丑事之后,就成日里疑神疑鬼,吓得躲在自己的寝宫不敢出门了……”
“那姚春呢?”霍子丰又问道。
“最近一直都没有在皇宫里看到他——只是在顾安自杀的那天,他去过皇宫检查过顾安的尸体。”月无影道,“看他的样子,似乎对顾安的死颇为怀疑……”
霍子丰微微一笑,道:“顾安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一个‘畏罪自杀’,恐怕任谁都会心生怀疑的……嘿嘿,慕容远那老家伙这一手做的很绝啊……”
“慕容远?”月无影诧异地道,“是他杀的顾安?我一直以为是司马元吉为了嫁祸给王家和寇家而搞出来的呢……”
“当然是慕容远,”霍子丰冷笑道,“对司马元吉来说,一个活的顾安远比一个死了的顾安有用的多——要知道,比起王家和寇家这两个明里的对手,司马元吉更担心的,却是李睿这个藏在暗处的敌人……而顾安,无疑就是最大的线索!”
“也就是说,慕容远除掉顾安是为了将李睿更好的隐藏起来?”月无影皱眉道,“可是李睿为什么会答应这么做呢?他的目的可还没有达到呢——几个皇子只要还在世,那他就绝没有染指皇位的可能。”
“那是因为现在的李睿已经没有发言权了……”霍子丰以颇为不屑的口吻说道,“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慕容远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哼,这人志大才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绝成不了什么气候……”
月无影点了点头,举杯饮干了杯中的“女儿红”,向霍子丰问道:“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霍子丰微微一笑,道:“司马元吉那个老家伙前些日子集结了那些支持大皇子的大臣们,在大殿之上向王寇两家施压,最后还施以武力威胁,迫得王皇后和王太师口头上答应了立大皇子为帝……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长安城内恐怕少不了一番恶斗——王、寇两家实力虽然稍弱,但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相信他们绝不会甘心就这么将皇位拱手让人的……而且我猜想,他们一定会把目光盯在大皇子身上——对他们来说,如果大皇子突然暴毙,那就最是理想不过了……”
“你是说……王家和寇家会对大皇子不利?”月无影皱眉道,“我们不会是还要暗中保护他吧?”想起李治意欲玷污淑妃时的丑恶嘴脸,心中颇不舒服。
“司马家高手如云,大皇子的安全哪轮得到我们去操心?”霍子丰看了月无影一眼,道,“事实上,在长安城里我们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就要看司马元吉的了……而我们,应该准备准备去壶关和‘飞骥营’会合了……”
“司马元吉已经将‘飞骥营’调去壶关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月无影讶道。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霍子丰道,“听司马元吉说,招安‘飞骥营’的官员早在十天前就已经从长安城出发了,那个官员是司马家的人,他会安排‘飞骥营’调往壶关之事。”
“既然如此,那我们何时动身赶往壶关?”月无影看着霍子丰,问道。
“七天之后吧,”霍子丰决然道,“七天之后,无论长安城中的皇位之争是否尘埃落定,我们都马上赶去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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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皇城。
冷冷清清的养心殿内到处是素布冥纸,曲指算来,李宣的灵柩已经停在这里两个月了——根据秦国的法令,皇帝驾崩后,必须由继任新君亲自主持葬礼,而由于司马家和王家、寇家相持不下,故而这两个月以来,秦国的帝位一直悬空着,而李宣的葬礼也没法举行,故而只能将李宣的灵柩停在“养心殿”待葬——在药物的处理下,倒是不用担心李宣的尸体会腐烂生俎。
“父皇,您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呢?您可知道,大皇兄和三皇兄为了您的皇位,如今可是争得不可开交呢……”跪在李宣的灵堂前,李怜清一边在灵堂内烧着冥纸,一边神情凄苦地对着灵柩轻声说着话儿,“前天,大皇兄的寝宫里闹了刺客,所幸大皇兄的侍卫保护得力,这才安然无恙……女儿听宫中的侍女太监私底下说,那些刺客竟是王皇后派去的呢……”
李怜清说着,幽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昨天,司马家的那三个‘四征将军’,竟然带兵闯进了皇城,和皇城内的禁卫军起了冲突呢……听说,数万禁卫军已经全部让司马元霸扣押了起来,便是汪明远汪统领,都叫他们给绑了起来呢——如今皇城的守卫,都是由司马家的人负责了……”
将手中最后一张冥纸放入了火盆,李怜清怔怔地看着火盆中跳跃着的火焰,忽然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哽咽着道:“父皇啊,女儿现在好生担心啊——我近日总是觉得心惊肉跳,隐隐中觉得长安城内好像将有大事发生似地……我……我真怕大皇兄和三皇兄会为了皇位而手足相残,以至惹出天大的祸事来哩……”
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李怜清又道:“还有——父皇,原来杀害您的真正凶手不是那个霍子丰,而是那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顾安!前些日子,他在宫里畏罪自杀了,还留下了一封信,坦承了自己毒害了您并嫁祸给霍子丰的事,只是,那信只余下一半,写着谋害你原因的另一半,竟是叫人给撕去了……所以现在,谁都不知道顾安为什么要那么做,在他背后,又有没有人指使……唉,只可惜了那霍子丰……听说,他逃出长安城时已经身负重伤,回到雁门关后不久,便伤重而死了呢……当初我听说是他将你杀害了的时候,心中可恨死他了,心中无数次的咒骂过他,现在想想,可着实对不住他……如果他还活着,那该多好啊?凭着他的威风,想来能够震慑住司马元霸等人,不至于让司马家为所欲为……”
说到这里,李怜清的心里浮现出了霍子丰丰神俊郎的容姿以及他冷电也似的眼芒,想到这个自己父皇最看重的少年将军已然英年早逝,不由一阵心痛,又流出泪来……
“皇姐——皇姐——”一个惶恐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听起来似乎是个年纪甚轻的小小少年,“皇姐,你在里面吗?”
听出这是和自己很是投缘的皇弟李翌的声音,李怜清忙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出声回应道:“我在这儿,是翌弟吗?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殿门被人推了开来,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探头进来,脸上的神情甚是慌忙,看到了李怜清后,露出稍稍放心的神色,冲进门来扑到了李怜清怀内,带着哭腔道:“皇城里打起来啦!好多人甚至已经冲入了皇宫呢……皇姐,现在东西内苑,到处都是穿着盔甲带着兵刃的士兵,看那些人的服饰,好像是我们秦国的士兵……皇姐啊,你说,长安城里是不是兵变了?”
听到这里,李怜清的不禁心中一沉,她知道——这并不是兵变,而是一场为了争夺皇位的内斗……
父皇啊,女儿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为了争夺皇位,您的两个儿子,已经不惜兵戎相见了呢……您说,女儿该如何是好啊?
一阵无力感袭来,李怜清抱紧了怀中的五皇弟,只觉得彷徨无依、不知所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