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乘鹤的书可谓读得风生水起,她天资聪颖一点即透,没过多久不少夫子对她的印象便大为改观,一些年轻的老师,更是对其青睐有加,缕缕在人前夸赞这个新学生是可塑之才。
施夫子等却常捏把汗,捋着胡须叹:幸而知其为女子者仅吾等几人,又幸而她早是皇室内定之人,不然……唉!
这日已是十四,下了晚修,允澄和子骋便一如既往地来乘鹤的屋子为其补习功课,乘鹤念着明日能出去,早对念书意兴阑珊,只管蹦蹦跳跳地策划着明日的出游。还叹:“偏偏要考试后才能出去,这样只能玩半天,太没意思,就这么几天我已经闷死了,实在想不通你们这些学子,怎么能一关就是好几年?虽然说我在寨子里也不能随便出门,不过随便跑动还是可以的,吃吃喝喝都随我意,哪里像这里,几点起几点息,都有规定。”
子骋笑道:“明日能有半日已是很好了,以往若有考学或其他事,时常便只有夜里能出去一会儿甚至不休假,若这样,你还不得怨死。可别因为夫子们近来夸你多了,就得意了。”
乘鹤冲他嚷嚷:“你这人就一点意思也没有,幸好我没嫁给你,不然一辈子都要闷死了。那个容小姐本就闷闷的,你们凑起来正好。”
一旁的允澄脸色微讪,换了手里的书来掩盖心绪。
钟子骋虽实诚,却也不是木讷之辈,深知在允澄面前还是避而不谈雨卉的好,便扯开话题说:“明日的考试你准备好了么,不怕夫子出难题给你个下马威?”
于是三人就功课讨论开,直到临走时才约定,上午下了学便各自换了便装在书院门前集合。
这一边,雨卉也早得了子骋托人传来的信笺,早早准备下干粮水果,只等明日中午去书院门口等,如今虽然也不能常见到子骋,但每月总有两日,且时不时还能收到信笺纸条,比起在杭城苦等,已叫她很是满足了。
故而翌日一早,她便收拾好一切,租了辆小马车,早早等在了书院门前。同来迎接学子的人不少,便让雨卉放松了许多。时近正午,人流越聚越多,雨卉便下了车等在门前,生怕他们出来后找不见自己。
很快便有学生陆续出来,眼下天气温暖,不冷不热最是出游的好时节,学生们埋头苦读那么久,自然个个都想去透透气。见好多人都接到了自己的家人,雨卉一双眼睛更紧紧盯着从门里出来的每个人,终于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个叶姑娘正蹦蹦跳跳地从里头出来,一路还不忘和相识的学生打哈哈。
“叶姑……”雨卉险些冲口而出,慌忙改口,“叶公子,我在……”
“四小姐,跟我们走吧。”
忽而一张大手从后面将自己的嘴捂住,又从两边夹上两个人挟住了自己的双臂,耳边听得是这样的话,雨卉除了发懵,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很快,身体不由自主地被他们拖着走,拐过弯角,塞入了一辆马车,扬尘而去。
叶乘鹤走到门前后,也在人群里寻找雨卉的身影,老远看见两三个人扶着一个姑娘离开,因看不清面容,便也没在意。再等了好些功夫,门前的学生大多散去了,允澄和子骋才姗姗而来。乘鹤不免抱怨:“两个大男人,磨磨蹭蹭的真讨厌。”
允澄笑而不语,他当然不能早来,方才人多混杂,万一有人心存歹念企图伺机谋害太子,那么多人必定伤及无辜,便是此刻,他允澄所在周围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布满了侍卫随时保护太子周全。
这一些,叶乘鹤当然想也想不到。
子骋无心玩笑,四处张望了下不见雨卉的身影,脸上渐渐布了愁云。
“钟子骋,看不见你的小娘子,担心了是吧?”乘鹤却不曾察觉,仍笑呵呵地开玩笑。
子骋许是有几分感应,总觉得心里不安,便没有与她玩笑,乘鹤则看到允澄冲自己摇了摇扇子示意莫再多言,便悻悻地闭了嘴。
又等了会儿,书院凡出门去的学生已基本离去,方才还人潮涌动的大门外此刻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允澄三人立在门前,还有一架马车孤独地停在对街。
“我过去问问。”子骋甚感不安,独自穿过大街往那辆马车走过去。
允澄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抬眸时,忽见一处角落有人朝自己使了眼色,待细看那人的唇语和手势,蓦地皱紧了眉头。此时子骋亦匆匆跑回来,对二人道,“这架马车就是从来运客栈出发的,车夫虽然叫不出租车人的名字,但从形容上来看,是雨卉不错。可是她既然来了,怎么又不在?”
乘鹤并不知道这其中剪不断理还乱的事,还说:“你这么担心作甚,她一个大活人又不会不见了。”
钟子骋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便不说了,允澄凑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子骋闻言惊呼:“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怎么啦?你们说什么呢?”叶乘鹤一头雾水,忽而瞧见远方缓缓过来一架马车,便道,“你们看,也许容姑娘才来呢。”
二人望过去,果见一辆马车缓缓而来,但他们俩心里已知雨卉被人掳走了,故而对马车上会下来什么人并不感兴趣。
然来者,却又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当容许夫妇自马车上下来,双方都愣住了。
容许本想趁今日十五来书院询问子骋近况并觐见太子,不想竟在门前碰见,然因他们身边多了张生面孔,故而夫妻俩均没敢直呼允澄尊称,只默默地拱手简礼相见。
得知容许便是定圻大将军,叶乘鹤难掩兴奋,绕着夫妻俩转了一圈,摇头晃脑地说:“夫人漂亮也就罢了,只是这个大将军与我想象的太不一样,我以为大将军们都是长髯黑肤,魁梧彪悍的模样呐!”
佟未见子骋、允澄的脸色都不太好,似有话要说,便刻意拉着叶乘鹤到边上笑道:“小公子是女儿身吧,你就是叶寨主的千金?”
见佟未将乘鹤带开,子骋迅速将方才的事告诉了容许,允澄则低声补充道:“既然是老夫人所为,本宫就不便插手了,家里的事,容将军还是家里解决的好。本宫的手下已尾随查到了他们的住宿的客栈,一会人便可带将军前往。”
此刻叶乘鹤跑来,笑呵呵道:“还等容姑娘么,再晚的话等上了山就来不及在天黑前下来了。”
子骋心里唯惦记雨卉,冷冰冰地说:“要去你自己去吧。”随即则对容许道,“将军,这件事拖不得,我们现在就过去如何?”
叶乘鹤根本不明白大家怎么了,遂感心里很不舒服,“为什么有事不告诉我,这又算什么态度?”
“叶姑娘,我陪你去爬山。”允澄有想置身事外的意思,又或许心里带了几分连他都感耻于人前的“幸灾乐祸”,不知究竟是什么念头作祟,却当真无法遏制这恼人的心绪。
“就我们俩?”
允澄点头,温和地笑:“子骋要和容将军去办要紧事,容姑娘他会自己找到的。这么好的天,不出去走走太遗憾,就我们去吧。呶,我的马车过来了。”他说着比了扇子一指,果然从不远处过来一辆马车,待车停,允澄搀扶乘鹤先上了车,转身对众人道,“若有需要,派人来告知本……告知我便好,相信容将军能妥善处理。”说罢登车,车夫长鞭一扬,马儿便利落地向前跑去。
城郊一处客栈,雨卉被推搡着进了屋子,那几个看守自己的人虽面生,却又似在哪里见过,直到大嫂出现在面前,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冯梓君怕雨卉瞧见熟人会逃跑,便刻意挑了家中不常在眼前晃的下人陪同而来,并许了好些赏银,她们自然不会怜香惜玉了。
按说他们来路比容许夫妇更长,但日夜兼程到底先到达了金陵,冯梓君也不要下人满城地找,算准了十五这一日,便派人死等在书院门口,也亏得是雨卉先下车而子骋等没出来,不然也不能那么容易将她抓回来。
雨卉大哭,质问孟筱悦这是怎么回事。孟氏无奈,她告诉雨卉自己之所以会被婆婆带着一起出来,也是因为婆婆怕自己会趁她不在家时跟赵鼎天逃跑,这样的话甚至还是婆婆亲口对自己说的。
雨卉恨得紧咬了嘴唇,愤而擦去泪水,“好,她要这样闹,我奉陪到底,她人在哪里?”
“还在休息,这几天日夜赶路,她多大年纪了,其实吃不住。”孟筱悦说着又叹,“实在弄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大嫂,放我走吧,我不想见到她,要不,你跟我一起走。”雨卉避开那几个看守的丫头老妈子,低声央求孟氏。
“你走不了,这么多人看着你,若能走……我……我怎么会不放你。”孟筱悦满脸愁苦,“我更不能走,也并不想走。”
“大嫂……”雨卉绝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