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食物被送来,孟筱悦亲手端了,对丫头们说:“一会儿等娘吃了东西,你们再送药进去。”说罢往屋里头去,一个丫头忍不住劝,“老夫人说不见您,**奶还是别进去了,我们送进去吧。”
孟氏笑而不语,兀自朝屋里去了。
卧室里静悄悄的,冯梓君依然朝里卧着,听见动静,哼道:“出去,我说了不吃药也不见人,都出去。”
孟筱悦将食物搁在桌上,温和笑语:“娘,我端了小米粥来,您不吃药,也吃点东西吧。”
冯梓君倏地转身来,果然见大儿媳妇立在桌边,脸上是一如既往温婉如水的笑,顿时恼怒:“谁叫你进来的?这是什么规矩,没听见我说不想见你。滚出去,立刻滚出去。”
孟氏不为所动,垂头道:“娘心里不痛快,可是您千万不要不待见自己的身子,这样不吃不喝,药食不进,身子会累垮的。”
“闭嘴,你在诅咒我?”冯梓君蛮不讲理。
孟筱悦摆手否认,垂着脸说:“媳妇儿不敢诅咒您,只是想侍奉您。”
“在你心里,恐怕早就想我死千百次了吧。”冯梓君坐起来,死死地盯着儿媳妇。
“媳妇不敢。”孟筱悦道,“媳妇从来没这么想过,媳妇只记得相公的话,要一辈子好好照顾您侍奉您,所以求您吃点东西吃点药,这样媳妇才能安心,才对得起相公的嘱托。”
“谔儿?”冯梓君心中一沉,顿感心酸。
不多久,老太太卧房里的灯熄灭了。孟筱悦款款出来,脸上几行清泪,抬手抹去,叮嘱丫头们不要耽误了婆婆服药的时辰。
众人应诺,送走**奶便各自散去休息,或有几个凑在一起唏嘘:好奇怪,今日老太太竟然没跟**奶闹。
时光一点点滑过,夜幕渐散,东方一抹红霞隐隐而现,金陵的客栈里,佟未焦虑地等在卧房内,他的丈夫自往凌云书院去,至此刻仍未归来。可那一个地方严谨而肃穆,便是想派人打探消息也不行。
眼见天就要亮了,这一天一夜,丈夫究竟和太子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什么事需得这一天一夜的辰光来做?各种猜测和焦虑盘踞心头,佟未根本无法入眠,在房内来回踱步,直至累了,这才倚着椅子坐着,苦等容许归来。
可毕竟一日一夜的身心疲劳,就在天将亮的时分,听着窗外鸟儿的啾啾鸣叫,佟未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未儿。”朦胧中被人轻唤,跟着感到身子被腾空抱了起来,吃力地睁开眼睛,果见丈夫的脸在眼前。
容许将佟未抱到床上,嗔怪道:“怎么坐着睡,不好好躺在床上,一会儿着凉了。”
佟未揉揉眼睛,直觉得浑身酸痛头脑发胀,这一夜熬得,叫人甚疲惫,但见到丈夫安然回来,已放心好多,便只抱怨:“怎么才回来?我好担心你。”
容许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强做出笑来:“夜里不睡,白天不起,看你这张花猫脸,身子本就不好还不好好歇息。没什么事,你先睡,睡饱了头脑清醒了,我再与你说话。”
佟未的确累坏了,嘟囔着:“那你呢?你不累?”便感丈夫将自己抱紧,更温和地说,“我也困,我陪你歇会儿。”如此便觉得安心,却不想再醒来,等待自己的竟是一个叫人无比失望的现实。
容许他,又要离开了。
“多久呢?多久才能回来?”佟未听完容许的话,还没来得及梳头,只管抱着被子蜷缩在床里,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与难过。
“不会太久,我会尽快回家。未儿对不起,可是你明白,不论生死,我们都应该找回子骋。”容许满怀愧疚,可他当真放不下钟子骋的安危。
佟未点点头,“我明白。”
“未儿,对不起。”妻子越发懂事,他就越发感到不安。
佟未的确委屈,可也无奈,亦明白丈夫此行离开的道理,她只是委屈地楚楚可怜地望着容许,“我要一个人回去了,对不对?”
“我已经快马书信云峰,他会来接你的,再走两三天的路就能碰上,这几天的路金陵地方会护送你。”容许细心地解释。
“我不要。”佟未一脸的不乐意,“陌生人跟着我不自在,不就是几天的路嘛,我不怕。”
“未儿,我只是担心……”
“你若是担心,就该送我回家再去啊。”佟未很不高兴,可理智尚存,又柔软下来,对丈夫道:“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担心了,你惦记着我和家里,又怎么做的好事情。放心去,早些把子骋找回来。”
“未儿,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佟未又打断容许,蛮横不已,“算了吧,算了吧,你就是不在乎我不在乎女儿,这才是你的真心。”
容许哭笑不得,捏了她的脸颊,“胡说是吧,我真要生气了。”
“你还生气呢,也不想想我。”佟未面有难色,腻到他身上嘟囔,“我的手坏了,穆穆的眼睛看不见了,你想过你的家人会怎么想这一切吗?你也不在,还不得我一个人应付。我多不容易……”
“丫头,我担心的便是这个,可我也明白,你不会叫我失望。”
佟未长长地一叹,“但愿如此。”
于是容许当夜便离开了金陵,而佟未则于翌日出发往杭城去,路上采薇亦问:“二爷不在的话,老太太会不会刁难我们?毕竟是在杭城啊。”
佟未煞有架势地答:“总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毕竟是我婆婆啊,我不会不敬的,可若她存心刁难欺负我,我也不会像大嫂那样懦弱。我亦是爹娘生的,做什么叫她欺负?”
采薇恹恹地,很忧虑地嘀咕:“我真的很担心。”
佟未深知她在忧虑什么,只是事情没到眼前,担心害怕都没有用,如果她与容谋感情坚定,即便有十个冯梓君,也不能拦住,幸福与否,还是在他们俩自己的手上。如今佟未担心的只有女儿,她不晓得要如何改变容家人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或说不是改变,而是要他们能与自己和丈夫有相同的价值观,希望不要过分地同情和可怜穆穆,那样只会让孩子过得不好。就只这一件事,其他的,佟未都不怕。
然而佟未尚没来得及与云峰碰面,同在这一天,杭城这边容府里却出了大事,一大清早府中上上下下都被闹醒,里里外外一阵忙乱,一直到正午时分,仍没能找到孙小姐容楚楚的身影。
有人担心会不会是楚楚落到府里的湖泊或井里,不说还好,一说更让孟筱悦害怕,险些昏死过去。容谋无奈,只能派人下湖下井去摸,不敢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冯梓君得知孙女失踪后,气得摔了手里的药碗,指着周红绡道,“叫她给我去找,找不到孩子,就死在外头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