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吃完了沉闷的午餐。
随着打扫的服务生推着餐车出去，门一关，苏想南不自在地捧着水杯怔怔地望着玻璃窗。这该死的雨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你什么时候回英国？”沈洛北凝着她的侧脸，轻声问。
“等尹流光把拍卖会办好，就走吧。”苏想南打了个呵欠，缩回沙发上坐下，一开口便发现感觉也没那么奇怪了。这么待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说说话的好。
“你——”
“你——”
同时的开口，又同时地沉默了下来。苏想南努努嘴，“你先说吧。”反正她想说的也是废话，说不说都无所谓。
沈洛北沉吟了一刻，始才漫不经心地低垂下眸，“你儿子他——”
“还好、还好。”她仓促地点点头，低头喝了一大口水，差点被呛住。抬起手背擦擦打湿的嘴角，她眯起眼睛促狭地朝他笑笑，“好像你还蛮关心我。”
“你以为呢？”沈洛北失笑。
苏想南撇撇唇，如实地回答，“我从没有想过。沈洛北，你关心我是因为你觉得你对我有抱歉，还是因为你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想我？”
她扬着简单的笑，平淡的语气仿佛在问，你看，窗外的雨大吗？
沈洛北绷紧的唇重重抽了一下，失手打翻了手边的杯子，他头也没抬，任由着水流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开口的嗓音裹着些沙哑。
“你还是……恨我？”
“我怎么恨你了？”苏想南怔了怔，无辜地耸耸肩，“沈洛北，你怎么现在脾气怪怪的？我才懒得去恨你……”
她不过想知道，对于她，他心底又是怎样的想法。不就是一个问题，他不爱回答不回答就是了。至于说这些伤和气的话？
沈洛北抬起头，而她只是倔强地别过脸。
懊丧地张开口，他却说不出什么来。究竟是如何厌烦，才会连恨都懒得去感受？
时间仿佛被谁给用力掐住了，就连窗外的雨水也变得烦躁起来。
“咚咚咚”。
礼貌的敲门声之后，门外一个客套的声音问，“沈先生，请问可以帮一个忙吗？”
沈洛北看了眼正向他看去的苏想南，叹了口气，走去开了门，“有事？”
“沈先生。”门外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微微鞠了一躬，拘谨地开口，“能请你和同行的小姐能帮个忙吗？我和我老婆今天的婚礼，但是伴郎没来得及赶过来就停船了。如果可以我想——”
“抱歉，无能为力。”沈洛北冷声答道，退回房间就关上门。
“喂，等等。”纤细的手扶住门，苏想南从他手下探出头去，“你们应该有来宾啊，随便找一个应该可以吧。”
新郎为难地看看她，“伴郎是我特别请的明星，我想给我老婆一个完美的婚礼，早上我有看见你们来开房，沈先生长得很帅……”
扑哧……苏想南忍不住笑了，理由居然是他很帅。几乎都忘了还在和他怄气，她抬起头，话还没说出来，他就撇开了头。
薄唇吐出两个坚决的字，“不行。”
“喂沈洛北，这是他们婚礼啊，就当成全他们。”她习以为常地拉拉他的衣摆，就像以前她赖着他耍无赖一样。
“拜托，沈先生。”新郎急得满头是汗，双手合十不停地作揖，“您要是不愿意和我们请的伴娘一起合作，这位小姐愿意的话做伴娘也行。”
苏想南一愣，郁闷地看向他，敢情还可以买一送一？也不问问她的意见，好歹她也正在帮他求情。
“婚礼什么时候开始？”沈洛北松了口。
“傍晚五点，我马上就让人把伴娘的礼服送上来。谢谢、谢谢……”新郎感激涕零地连连作揖，就差没有跪下来磕头了。
没过几分钟，新郎果然找人送上来一套比较短的礼服。
看样子应该是他们准备的最小的礼服了，玫红色的贴身小短裙，苏想南穿在身上略大了一些，不过还能勉强凑合。
她和沈洛北就那么莫名其妙地争执了那么一小下，到了婚礼现场，也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她默默安慰自己，不说话也好，她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说多误会更多。
新郎和新娘亲自出门来迎接她们，新娘子穿着洁白的婚纱，漂亮又温柔。和新郎亲密地挽在一起，每一个眼神都透着甜蜜。
婚礼开始，她和沈洛北跟在一对新人后面走向神父，分站两边。
长长的宣誓令苏想南听得有些烦，目光游离至对面的沈洛北。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他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远远看去，他比新郎帅太多了。她脑海里开始自动脑补他结婚时会帅成什么样子，就在一刹那，忽然忆起那日她和他在教堂的场景。
那个夜晚，那个大桥……
年代太过久远，她已经记不起当时的具体场景。再看向旁边深情对望的新人，不觉有些发愣。当听见新郎大神宣告“我愿意”，就好像有谁啪嗒按下了时光机的按钮，苏想南眼睛里涩得难受。
交换戒指……接吻……然后扔花球……
苏想南本是置身事外地看着，却被热情又感激的新娘硬拉了过去。和身边一群热切待嫁期盼花球落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相比，唯有她最冷静，只想这一场婚礼早早结束。
真不该多事，来参加什么婚礼。
越是不想什么就越来，她还没抬头，一团柔软的花簇径自飞进她怀里，滚在地上。
“捡啦……快捡起来，会有好运。”
新郎新娘还有身边的宾客全催促着，苏想南无奈地弯腰拾起百合花束，哭笑不得。这花束可以带给人姻缘，不知到她身上还有什么用。
热情的新娘把她推到沈洛北身边，语笑嫣然，“真的很感谢你们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如果荣幸和有缘的话，希望也能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祝你们幸福。”
他们一定是误会了她和沈洛北的关系。
不过天寒地冻，他们两个人跑到岛上来，还开一间房，说没什么也没人会信。
苏想南笑着接受她的祝福，轻拉住沈洛北的手，“现在走可以吗？”她不想待在这里。
婚礼差不多已经结束，沈洛北拉着她走出大厅，去餐厅吃了晚餐。大多数人都在旁边的大厅里庆祝婚宴，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几个服务生。
苏想南吃了几口饭，抬起头，拿起旁边没有用过的西餐刀敲敲他的碗沿，“沈洛北，不好意思，今天中午我的话好像有些重了。”
“没关系。”
苏想南点点头，喝口汤又抬起头，“沈洛北，这是我第三次进教堂。”
刚刚大雨已经停了，餐厅开了一扇通风的窗。影影错错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下一团忽明忽暗的阴影，她看见他翘起了嘴角。
“不会再有第五次了。”他轻笑，“对不起，让你有了那么多不愉快的回忆。”
“还好吧，谁说人生总是愉快的呢？”苏想南眨眨眼，困窘地低下头。他一定是看见她哭了，看见她们大声宣告“我愿意”的时候，眼泪就那么无法抑制地滚了出来。
婚礼上的幸福，总让人格外动容。
“其实我们也差一点呢，对吧？”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没来的那一次，我穿的婚纱超级漂亮，连莫梓琛都夸我好看。可惜，是你没眼福了，难得我做一次大美女。”
“那看来，真是我错过了。”
“那要不然我现在再穿给你看看？”
沈洛北喝着咖啡，呛了一小口。她狡黠地一笑，顽皮地吐吐舌头，“我开玩笑啦，你别紧张。”
“我去把帐结了，你吃饱了自己上楼去。”沈洛北抽身而起，往收账前台走去。任凭她在后面叫了几声，甩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苏想南看着他头也不回走出餐厅，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有些话说来实在过分，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去刺激他。
和冷得像潭死水的他相比，她更想看他生气的样子。
起码那样子，还像是一个有情感的人类。
她坐了好久才慢慢吞吞走上楼去，三楼的走廊转角处，沈洛北背对着她站着，在和谁讲电话。放在窗台上的手边，一处白烟冉冉升着。
嗅到隐隐的烟草味道，苏想南眼一眯，看了眼那簇忽明忽暗的星火。走上去，开了窗，夺过他指间的烟，扔出窗外。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抬头坦然地与小小吃惊的他对视了一眼，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不用说谢了。”
留他一个人继续打电话，她回了房。换了自己的衣服，无聊地打开电视窝在沙发上看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他瞟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快11点了。
“……马上就睡。”
看来除了睡觉，他不想或者说是害怕与她共处一室了。苏想南下去关了电视，转过身看向他，“我睡沙发，你睡床。”
沙发只有一米五长的样子，他的个子着实是，想睡沙发也睡不了。更何况……
“我坐一会儿，你去床上睡吧。”沈洛北脱了风衣，扔沙发上，就要坐下。
苏想南拉住他的胳膊，“让你睡床你就去睡呗，反正今天晚上我是睡定沙发了。”她说着，耍赖地一屁股坐下，顺势往沙发上一躺。
带着狡黠笑意的眼从他错愕的脸上扫过，她打了个呵欠，将头转向沙发背。
“我累了，睡了。你睡不睡床随你。”
时间缓缓过去五分钟……
终于脚步声远去，紧接着房间的灯光暗了，一床松软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苏想南闭紧了眼，身体僵直，直到他走远才放松下来。
再过了半个多小时，房间里响起平稳的呼吸。她睁开眼，烦躁地翻过身。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发完呆，又爬起来坐在沙发上，往床边的方向望望。
他睡着了，因为她被折腾了一天，应该也蛮累了。
苏想南脑子清醒得要命。借着昏暗的灯光，她打量着这间房。那盘勿忘我的塑料花还是放在书柜的第三层，墙上向日葵的临摹画还是挂得歪歪的……从窗口望出去，依然能看见窗外树上那个鸟窝，只是不知道五年前的那两只小鸟还在不在了。
这房间的摆设还是和五年前一样，一点也没变。唯一不同的是，他睡床上，她睡沙发。
苏想南扁了扁嘴，揉揉肿胀的眼，莫名的难过起来。过了很久，她套上拖鞋，抓了他的风衣轻手轻脚走出房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