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的突然言语,实出厅中诸人意外,而就在诸人对其回顾且经过一番仔细的打量之后,亦才发觉这名看似普通的中年男子实则神韵暗藏,过人的仪表之上更夹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锋芒。
断风寒大感惊异的同时,遂赶忙欺近几步,抱拳向其礼询道:“敢问阁下是……?”
面对断风寒的询问,中年男子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恭维之相,只是拱手虚还一礼,傲然言道:“失礼了,小人陈宫,贱字公台!”
陈宫?!莫非是那个判曹迎吕布入兖州的陈宫……
闻听此人自报家门,断风寒心里没由来的一惊。毕竟在三国历史中陈宫不是一般人物,如果按照史册记载而论,其智谋亦不下荀攸等人。虽然其最终仍难免死在曹操的手中,可是却仍不能撤销他在三国众多智士中所占的一席之位。何况就当时情形而论,若非吕布多疑,对其计谋多番不纳,这才难逃一败,否则他与曹操的对局中,胜败仍属未知之数。
念及陈宫的份量,断风寒当不敢有所怠慢,即便对方傲慢之至,但却真是有料之人,故而他也毫不在意,欲再次屈阶而请。
可谁知……
“公台岂敢对大王无礼……”一旁的王彧见陈宫面对断风寒竟然如此傲慢,当即抢身出来对其喝斥,随即复又转首向断风寒恭敬,道:“烦请大王恕罪,此人乃下官路经青州时所遇,若非得此人从旁指点,下官怕亦无法顺利至此。”
很明显,王彧对眼前的这番情形很是紧张,毕竟自己好不容易重回兖州且得到了兖州王的信任,他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宫在王驾面前任意妄为。万一惹得断风寒不快,自己岂不是也要遭到牵连。
想来王彧亦不愧是老官场,他这番说辞更是滴水不漏,不但轻描淡写的将自己与陈宫的关系道明,划清界线好使自己置身于外,并且也算卖了个人情给陈宫。
原来自兖州失陷,在得到刺史刘岱不幸战亡的消息后,王彧便孤身潜往青州避难,数日居于青州官驿之内,终不得与州吏纳见。而直到半月后在一次友人举办的宴会上这才偶然认识了陈宫。
说起这陈宫亦是身负才学之辈,其少时便与海内知名之士皆相连结,州内亦负有盛名。只不过其性格过于刚直烈壮,多受州吏所恶,故空怀其才却终不得志。而当两个皆怀揣苦恼之人遇到一起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想必已是不言自明。
好在不久后,天下各州便都已得知了一个离奇荒诞的消息,那便是断风寒这么一个乡野草民竟被昏庸无道的灵帝封王拜将。而早在前几日,陈宫更探听到断风寒已经率领王师进驻兖州陈留且大发招贤榜的消息,于是他便认为自己的机遇来了,后来便劝说本是兖州别驾的王彧与他一道潜入陈留晋见王驾。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与其在他州受人冷眼倒不如赌一把。王彧在陈宫的一番说辞后,当即审时度势认清了自己所具备的优势,而后便与陈宫一道扮作难民,几经艰险来到了陈留。
断风寒在听到王彧的话后,心里不禁对其暗生鄙意,但面上却是无有表现出来,遂竟自哈哈一笑,再次恭敬的对陈宫诚言,道:“青州陈公台之盛名,小王早有闻及,不想今日有幸得见,想来真是天佑小王也!”
说着一把拉过陈宫的手臂,竟自使力拽到程立、毛玠二人身前且欣然向二人言道:“仲德、孝先,这位陈公台可是小王钦慕已久之人啊,不想今日在此有缘相遇,内心实是欢喜,来!几位再与小王痛饮一番!”
于是他再次拿过几只酒爵,一一盛满美酒,而后更亲自递与陈宫以及毛玠、程立二人。
断风寒这一手可谓落足了本钱,不但丝毫没有在意陈宫的无礼,甚至还倒往对方脸上贴金,如此一来,即便是金子怕也该融了不是?
陈宫见断风寒竟对自己如此热情,心下错愕的同时竟也禁不住一番暗喜,心道此人有识人之明,看来自己真是不虚此行,说着便也毫不客气的举杯与三人同饮。
起初他在得知陈留发榜招贤后便早有意前来,但他却知道这种名义上的招贤榜实在没什么可信度,要不然他至今又怎会大志难展呢?逼近官场上也有一套规则,没有一定的关系,若是想受重视怕是很难。好在他注意到了王彧这张牌,劝说其前来也正是想借助对方打个前哨,以此来看看这位一跃龙门的兖州王倒底有何过人之处。
而验证的结果证明,断风寒却是求贤若可,否则像王彧这种庸碌之人又怎会得到重用?想来很大一个可能便是因为兖州政党权阀完全被突如其来的黄巾祸乱打散,现在的兖州极度缺乏有执政能力之人。
而介于此点,早已看清形势的陈宫更是当机立断,适时引起了断风寒的注意。
毛玠与程立虽然不识陈宫,但见主公如此重视于他,加之对方举止从容泰然间更流露着十分庞大的自信,想来自也不敢对其有过多轻视,适而亦欣然举杯相贺,不再对对方的能力做任何的怀疑。
陈宫饮下一杯,欣然大呼一声“好酒”,而后更匆匆退开几步,向断风寒纳头便拜,且口中高呼,道:“主公在上,请受陈宫一拜,宫不才,今生愿为主公竭死效忠,还望主公莫弃!”
“公台快快请起!”断风寒忙进身搀扶,随即欣然大笑,道:“今再得公台相助,何惧兖州贼众也!”
陈宫起身再谢,遂与厅中诸人同欢,直教那王彧好生纳闷。
其暗道:“不想陈宫竟如此幸运,得大王如此厚待,看来以后我还需与他多多交往才是。”
打定注意的王彧当即亦向陈宫连番庆贺,当然他也未能忘记程立、毛玠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适时的与他们拉近关系,亦属明智之举,想来其为官之道,从中可见一斑。
断风寒接连喜得大贤自是得意非常,但他仍旧不能忘记一旁的赵云,故而事毕他又再次带着饱含深意的眼神向这位有着上将之才的年轻人望去。
其实赵云在旁呆了那么久,见断风寒连连收用人才,心里多少也有些触动。但可惜的是这些人似乎每每皆言对断风寒誓死效忠却于他感到不妥,毕竟他从小接受的就是终君报国的思想,是绝对的终于汉室而非各人。故而面对这些明显带有一些反动思想的文人智士,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唉!也难怪历史上只有刘备有幸能够得到赵云的青睐,想必很大程度上是和他打着匡扶汉室江山的旗号有关吧。
感受到断风寒眼中的真诚,赵云当即起身,道:“云早先忙于赶路,如今身感疲惫之至,现向大王请辞回房歇息,若是玄霜师妹运粮回城,还请大王遣人通报一声。”
看来他已不愿在此多呆,故而借口离去。
断风寒自然清楚,内心有些不舍的同时,亦诚然道:“子龙师兄便去无妨!”
赵云道了声谢,遂告礼而退,竟自出得前堂大厅往偏院而去。
一旁的程立早已暗中对两人有所关注,故而见断风寒遥望对方身影兀自概叹之时,他却缓缓来到近前,出言宽慰道:“主公不必忧虑,想子龙将军深明大义,定会将一切想通,主公当也急不得。”
断风寒闻言宛尔,后却长出一气,望天慨然道:“仲德多虑了,小王又岂会因遇此小挫而废大事呼?想天下豪杰何其多也,但唯有心怀天下者方算真英雄,赵云虽勇武出众、胆略过人,可其愚忠势不可取,他若甘心臣服,小王自当委以重任,他若要去却也不便强留。”
他的这一番话实是违心,语气亦颇为苍凉苦闷。
程立等人并不能切实的感受到做为一个后世人对一名旷世猛将的喜爱,但他们却对断风寒这一番无奈的感慨表示由衷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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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次袭临。
一弯新月半掩在暗云之端,而散落在其周围的数点星辰却趁势竞相散放出自己的光彩。
似乎上苍亦正在向世人预示着天下将要面临的崭新格局。
悠扬的琴声穿过林园亭榭的阻隔,终落入久久不能入睡的赵云耳中。
他似乎正受着什么困扰一般,而这困扰却是来自他有生以来所遇到过的最难以抉断的选择。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在这一刻最为美妙的安魂曲却似乎更让他心烦意乱。
步入亭园,找到琴声根源的赵云立时停了下来,而当他运足目力看到远处亭中抚琴的佳人时,脑中亦突然回忆起往日自己与师妹叶玄霜在这庭院中戏耍的情形。
“筝~!”
琴声崩然而断,紧接着响起一道稚嫰且忧怨的童声:“兄长又在偷听琰儿抚琴了。”
蔡琰的声音立时将赵云从忆海中惊醒,他连忙上前告礼。道:“失礼,在下赵云,本无意闯进,怎奈何小姐琴音惆怅,竟使云心意难平,故冒昧寻音至此以至侵扰小姐雅兴,还望小姐海涵!”
“原来是独闯贼营的赵将军,琰儿这番有礼了。”虽然赵云还并不知道眼前这位曼妙佳人是何许人,但年幼的蔡琰却早从断风寒口中得知这位常山赵子龙风采。
听闻蔡琰这番话,赵云竟自一愕。
蔡琰微微一笑,很是大胆的盯着赵云,待欣赏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满意的言道:“赵将军果然英武非凡,仪表出众,难怪兄长如此推崇赵将军。”
赵云被小丫头看的好不自然,闻及对方言语更是脸上一热,好在是黑夜看不出什么异样。
即便如此,他也大觉尴尬不已,遂忙出言相询以做掩饰:“却不知小姐高姓大名,贵兄长乃识得在下呼?”
“小女子蔡琰,朝中议事大夫蔡邕便是家父,琰儿兄长却是当今圣上亲封讨逆大将军兼兖州王断风寒是也。”小丫头自报家门,且十分明显的以这两个人为荣。
赵云闻听蔡琰身份当即一惊,相对来说,后者断风寒并不是主要让他吃惊的原因,反而乃是世人共知的京中大儒蔡邕之名让他感到如雷贯耳。
(第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