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这名弟子为新师弟解惑义不容辞,“似这种学霸,学宫里不在少数,大大小小,但归结起来,当属前十号的学霸最有名头。”
“为何?”
苏洛不介意满足对方“好为人师”的爱好,顺着对方问道。
“为何?当然是因为道场每日只开十座传道殿啊。晚课时候,一座传道殿里,只有最大的学霸才敢站出来威慑众人。这位瓦学霸,在学宫弟子中当得上前十位的大学霸,每日晚课前,前十位的大学霸约定好,分别去哪一座传道殿,今日他选了无长学主嘛。”
“不是只有学主选弟子?原来学宫弟子,还能够选学主的?”苏洛深为惊叹,摇头道,“当这种大学霸,能有什么好处?只为坐得靠前,晚课时听学主讲道清楚些么?”
“师弟,你要学习的还很多啊。坐得离讲道台近些,好处自然是有的,至少每日都在学主眼皮子底下,经年累月下来,也能混个脸熟不是?而且每日讲道,学主往往允许弟子提一些问题,这种时候,学主难道会隔着百丈之遥,一定要指着你,让倒数第三排的你起身提问?”
这位师兄拍拍他肩头,谆谆教诲,浑然忘记自己和苏洛一样,也坐在倒数第三排。
“原来如此!”
这位师兄砸吧着嘴巴,赞叹说道:“好处还不仅于此呢!似这种大学霸,前呼后拥,从者云集,上下勾连,甚至能通联到一些学主座下的弟子,那好处就不是一般得大了。”
他扭头左右环顾,一副谨慎模样,然后靠近苏洛,小声说道:“师兄我这里,还有一桩秘密呢!”
苏洛从善如***神一震:“还望师兄告之。”
对方十分满意,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这座传道殿开讲晚课的是无长学主,无长学主在我们落日峰,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修为深厚,很是教导出来一些厉害弟子。
而这位瓦学霸,瓦良师兄,根据师兄我的消息,他同无长学主座下一位正式弟子,都有一些交情!他正在积极谋求,希望被无长学主看重,也收入座下,那时就鱼跃龙门,再不必在向道学宫修行啦!”
“这么厉害?”苏洛“惊吓”道。
“那是。”
这位师兄一震道衣袖袍,心满意足说道,“师弟,你刚来学宫,还不知道学宫里的厉害,弟子争锋,虽无戕戮,却也凶残。像瓦良这样角色,是万万不能开罪的,就是一般的师兄,往往也多有交游,呼朋引众以为助力,相互之间结党营私,道学也是默认的事情,你得罪了一人,说不好便要举步维艰。”
“哦?”苏洛面露惊容,“师兄的意思是?”
苏洛这下终于挠到对方痒处,不由连声音也扬了扬,道:“师兄我叫做张乔,你就唤我一声‘张师兄’。
这位师弟,我看你骨骼清奇,禀赋非凡,来日说不定要有一番修行成就,师兄我虽不是那等学霸,但也很是有几位交好道友,结为同伙,进退与共,便带你一把也是无妨的,免得你初入学宫,懵懵懂懂闯下祸端还不自知。”
苏洛面色肃然,振奋精神道:“那就有劳张师兄了,我叫苏洛。”
“哦,原来是苏师弟!好说,好说……”
咚!
咚!
咚!
忽地三声鼓响,苏洛就见身旁张乔浑身一震,整个人端坐笔挺,极为端肃,还不忘小声喝他:“坐好,学主要降临了!”
果然,整个传道殿内,三千弟子俱都如此,人人肃静。
苏洛也不迟疑,虽然即将降临那位无长学主按辈分同自己是师兄弟,却也不敢怠慢,忙即坐正。
鼓声回响了好一会儿,终于散尽,就见殿中正位讲道台两旁,首先各走上来两名美貌少女,一个捧着香炉,另一个抱着玉匣,走到方圆丈许的讲道台顶部站定。
而后,又有两名年轻弟子模样的人出现,一男一女,男子英俊挺拔,女子娇美温婉,到了台上,背向下面三千弟子,躬身唤道:“弟子恭迎师尊!”
刹时,下面三千弟子俱都俯身,呼道:“弟子恭迎学主!”
呼啦啦!
有风乍起。
苏洛不同其他弟子,一则是身份不同,二则是胆子大些,悄然抬起头,便见最前方讲道台上,一片微光播撒,如梦幻琉璃,好不壮观,其中就有一尊身影,凌空盘坐,缓缓降临,是个道人,灰白道袍,手持拂尘,终于落定,就坐在讲道台上。
那一男一女二弟子便在这道人身后站定,分立左右,男弟子长声喝道:“礼毕!”
三千弟子齐齐抬头,重新坐直了身体,将目光集中在那道人身上。
苏洛这时也终于看得清楚,见这道人慈眉善目,面相如同中年,须发却显得斑驳,面绽红光,目现精芒,巡视全场,凡是被他目光所及的弟子,无不精神立刻抖擞。
苏洛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无长学主”,按照规矩,此人道号应当是“无长道人”。
苏洛对此深以为然。
此人短臂、短腿、短身子,连脖子也短得出奇,一颗头颅仿佛就坐在两肩之间,离远看去根本看不到半分脖颈在何处,果然和“无长”的道号相得益彰。
一般而言,修行者不一定个个都是俊男美女,但凡是有修行天赋的,都是身具不凡根骨,天赐其华,地养其灵,有一具好皮相是绝大多数情况。
况且就算生来丑陋,但修行到天日道学学主的层次,修为必定极为强横,有种种手段,生骨造血、易容换貌不是难事。
所以,厉害修行者往往都是清俊脱尘,似这位无长学主这样的,实在是异类中的奇葩,罕见得很。
“这就是无长学主?”苏洛终没能忍住,咧嘴低声说道。
张乔在旁听见,心地倒也善良,忙拉他袖子,低声道:“师弟不可乱言!”
“众弟子先晚课冥想。”
当此时,讲道台上无长学主终于开口,声如洪钟,与他的相貌体态全然不符,滚滚跌宕的声音传遍当场,使得三千弟子听得清楚。
苏洛知道,这是厉害修行者的手段,若是更厉害些,声传百里,甚至千里传音如在耳畔都不是难事。
无长学主将短手一挥,银丝拂尘招摇,立刻就有点点晶芒飞出,直往西面殿中一壁落去,也不知道是什么道门妙术,立刻就化作好大一片琉璃镜像,上面清晰呈现上穹远山,落日余晖。
正是此时外面落日情形。
甚至,那落日时的淡淡余温,都能真实传递进来,伴着微黄的光披洒在众多弟子身上。苏洛感知得清楚,直觉那琉璃镜像中的落日,与真实一般无二,一切落日时刻的真谛奥义,都在其中。
传道殿中安静下来。
落日峰弟子每日落日时要对西落的大日冥想,修行落日真意,不可荒废。不仅是台下三千学宫弟子,台上那两名无长学主的弟子,包括无长学主本人,也都面向落日,合目冥想。
苏洛不必冥想落日,但也与旁人一样,合目沉凝,一动不动。
为时两刻钟后,又是一声钟鸣,众弟子纷纷清醒,讲道台上无长学主拂尘一卷,那片琉璃镜像中日头已坠入西山,此刻整个镜像呼啦啦碎裂,化作点点晶芒,落回他手中拂尘内。
无长学主那名男弟子躬身道:“请师尊为众弟子讲道。”
三千弟子齐声拜道:“请学主讲道!”
无长学主微微颔首,面露笑容,说道:“众弟子免礼,今日讲授‘药血养神’之法,无论已入‘养’境,还是尚在‘见’境的弟子,都可一听。”
“吾辈修行者,冥想精神,照见于脑域,神不与魂通,未达本命之真谛,故而不成神魂,便需要养神。养神途径万千,不辍冥想以意养神,饮食服丹养神,借用外力由高手导气入体养神……种种法门,目的在于将养‘精神’,壮大足够时,与魂沟通,乃成神魂。
修行如拾级登高,循序渐进,忌讳急躁突进。然而,一步跨越三五级,这是寻求捷径,固然有失足跌倒之虞,若只多跨一级,倒也无妨,这便是修行的助力。
修行所用的功法、丹药、阵势、乃至饮食,都属于助力,用来弥补不足,帮助修行,又不至于逆天过甚,失天之幸。我有一种‘药血养神’之法,帮助弟子蕴养精神,大有裨益。”
无长学主顿了顿,见台下众多弟子全神贯注,不由满意点头:“讲授‘药血养神’之法前,众弟子须知晓,吾辈人身之中,以精、气、神为根本。饮食、呼息一类,是为纳物质入体,肉身是一座烘炉,将其锻造为精华,继而炼精化气,以气养神。那么人身之中,如何导气?”
“血脉!”
无长学主拂尘扫动,目绽精光,“气血!气血!气就在血中,即便是世俗中凡人也知道,人要养神,先养气血,气血充盈精神自然饱满。众弟子见神之后,当知道要臻入‘养’境,便要运行周身气血,将每日冥想积蓄、饮食所汲取,导引至脑域中,来养那一团‘神’。血中气盛,精华充足,自然养神事半功倍。”
“这一门药血养神之法,便要借用他法,先强血脉中精气,再作养神之用。今日,我为众弟子传授此法,奎钧,你替为师选一弟子上台,为众弟子试行此法。”
“是,师尊。”站在无长学主身后的男弟子躬身答应,向前两步,目光在众多弟子中逡巡。
立刻间,离讲道台近的那些弟子纷纷振奋,无不渴望自己被选中,却见那“奎钧”略微搜寻,便把手一指,道:“这位师弟修为不俗,弟子见其血脉饱满,正适合试行此法,师尊以为如何?”
距离讲道台最近的位置,一名白衣男弟子长身而起,激动俯身。
台上无长学主不置可否:“奎钧看得不错,就他吧,按为师所传授,你来动手。”
“是。”
那白衣弟子跪地颤声道:“学主在上,弟子瓦良拜谢!”
……
“果然是他!”苏洛啧啧感叹。
身旁张乔无奈道:“苏师弟,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做大学霸的厉害之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