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杆。
夏天的烈日将炙热的阳光洒落大地,马路上的沥青被阳光晒得一团团贴在路面上,被装甲车压过的地方印着清晰无比的轮胎印。
沈飞高高地站在车顶,举着望远镜调整焦距,远处的港口渐渐变得清晰。
海面上横七竖八的客船把偌大的港口水面挤得满满当当,高高的船舷下密密麻麻的感染者四下游荡,不晓得他们到底为什么这样没日没夜不知疲惫地乱走。感染者的脚下到处是旅客抛弃的行李,各式各样的箱子敞着箱盖,箱子里的衣物扔得满地都是;除此之外,码头随处可见扑倒在地的死尸,数百只食腐的乌鸦闻之而来,盘旋着不断地起飞落下,每当它们降落,都会落在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上,左顾右盼地啄上几口,然后又在感染者无意识地驱赶下呼啦啦飞起……
沈飞失落地放下望远镜,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
刘洁抬头望着沈飞,秀气的眉毛扭成一个疙瘩:“还是不行吗?”她的视力极好,即使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港口里为数众多的感染者。
希望明明就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可是无情的现实却一次次把希望的火种熄灭!
这已经是他们找到的第三个客运港口,相对于货运港的巨大,客运港的规模明显要小上许多,港内停泊的船舶也要小上几个档次,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相对于空无一人的货运港来说,客运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点!
前面两个不得不放弃的港口情况不比这儿好到哪儿去,甚至因为更接近市区,码头上的感染者比这里更多!
恐怕唯一的好消息是海面上停泊的船只数量远超预期,尽可以随意挑选!
沈飞提着望远镜从车顶跳下来,愁眉不展地说:“少说有几百个感染者,你们说怎么办?”
装甲车停的地方距离港大约两公里左右,这里的路面不像货运港口外那样空阔,而是随处可见被抛弃的大小车辆,很多高级货甚至连车门都没关就被扔在路中间,连钥匙都插在上面,沈飞敢打赌,只要上去个人,肯定能把车开走!
那可都是上百万的名车,现在竟然像报废的垃圾一样扔在路上,任凭风吹雨打!话说回来,在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证的前提下,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身外之物罢了。
脸色苍白的项哲神情萎靡地说:“这是平波最后一个客运港,再往南走就是军港了。”言外之意根本没得选择。
他的精神很差,混身的肌肉酸疼,加上本来就很瘦,如果不知情,没准会把他当成传说中的吸血鬼。
沙毅把枪一横说:“就这儿吧,这的船多,好选。”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喜欢直接用暴力说话。
沈飞的目光一个个从同伴们的脸上扫过:“都同意吗?同意的话咱们就进港清人!”
没有人提出异议,沈刘沙三人是队伍中的主要战力,地位自然比其他人更高些,他们三个人的意见统一的时候,基本不会出三第二种声音!
以毛胖子谨小慎微,轻易不会提出自己的意见;项哲则是怎么做都无所谓,完全随波逐流;至于崔莹……会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吗?
沈飞点点头:“就这么办法,上车!”他本想把开车的任务交给项哲,这样一来就能空出四个战斗力——毛胖子的战斗力实在差强人意,但总好过没有!
想法虽好,可项哲的状态实在太差了,这地方一不小心就能把车开进海里,沈飞哪敢把这么多人的小命交到项哲手上?
他最早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直接找一条船,冲上去,顶多清理一下船上的感染者,然后顺利地占领整条船,开船出海就万事OK。
然而他的想法被项哲无情的否决了。
项哲只用了几个问题就令沈飞无话可说——出海是件很严肃的事,不是有条船就行!即使是感染未发生之前,也需要提前准备船上用的燃料、淡水、食品甚至备用的机械零件等等。而在目前的情况下,船开出港口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停靠,再次获得补给的机会几近于零,因此必须在离港前做好充分的物资储备!
这也是为什么要选择客船的重要原因,不仅是因为客船能够携带装甲车,还因为客船拥有完善的生活设施,比如宾馆式的客房和设备完善的厨房!
理论上说,所有的海船都能够长期在海上航行,但是严格地讲,这个说法其实很有水份。
万吨级的现代化货轮,不过十几二十个船员就能操纵,根本不会储存太多的给养,而客船搭载的人员众多,船上甚至有专门储存食品的冷库,储备的物资远远高于货船。
但是即便是客舱,上储备的物资终归是有限的,没有必要也不可能有人像飞往火星那样准备一两年消耗的给养。只不过满载储备后,船上原本供数百甚至上千人消耗的食品只需要供应六个人,长期离港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必须再解释一句,一个世纪前,各大洲的交流主要依靠的是远洋客运,但是今天,省时快捷的客机才是远距离出行的首选,海运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是短途或者休闲旅行的选择,所以决定客船续航力的是实际需要,类似于泰坦尼克号那样的大型邮轮早在七十年代就停产了,
如果只从这一点上说,续航力和储备浮力比较高的军舰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能弄到一艘核潜艇,十几二十年也不需要补给燃料,只不过真给项哲一艘核潜艇,他也开不动!
一般来说船只的补给方式有两种,一是在船舶停靠港口时,用车直接把需要补给的物资送上去,二是利用补给船海上补给,现在的麻烦就是“占领”了港口的感染者,想顺利给船补给,就必须清理掉危险的感染者!
沈飞不由地十分庆幸搞到了大批的武器弹药,否则怕是只能望船兴叹了。
装甲车一路开向港口,项哲开着很慢,凡是挡路的车辆都被装甲车挤开,时不时有几台车被推下路面,翻滚着冲到路基下。
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附近的感染者也渐渐多了起来。
沙毅把枪一架,拉动枪栓就要开火,沈飞赶紧阻止:“别开枪!咱们子弹不多,不能浪费。直接冲过去,进港选了船再说。”
车上的子弹不少,可是港口里的感染者更多,一枪打倒一个敌人那是传说!要是见个感染者就开枪,不等上船就子弹就得打光了。
“你想怎么办?”沙毅反问。
沈飞说:“先看看港口的情况再说……还有,前面有的是尸体,都把车窗关紧点儿。”港口内肯定设有油料、淡水以及其它物资的储存区,甭管是用哪种办法补给,储存区内的感染者肯定要清理干净,然后再说怎么往船上送东西的问题。
至于东西到底是港口的还是某个公司的沈飞毫不关心,只要能找到就没有不用的道理。
沙毅点点头同意了沈飞的意见,伸手把车窗关紧。
夏天的太阳炙热无比,尽管还只是上午,车里还开着空调,可是关上了所有的车窗之后,车里难以避免地开始变得越来越闷热,感觉就像进了桑拿浴室,汗水从每一寸皮肤渗出来,再集结成滴滚滚而下。
可是没人敢打开车窗!刚刚离得远没人注意,现在车开近了,大伙才知道沈飞为什么要求大家关紧车窗。
通往港口的路上有一道被放弃的封锁线,封锁线外到处是车,封锁线内却空空荡荡,路面上倒着七八具已经腐败的尸体,无数苍蝇在死尸附近盘旋飞舞,起起落落。
腐败的尸体已经胀得不成人样,黑绿色的表皮让人想起肮脏的下水道,有的尸体肚皮像气球似地高高鼓起,蛆从在死尸的口鼻中钻进钻出,从尸体中流出的尸液在尸体下聚成一滩。
崔莹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赶紧把头扭开才好过一点儿。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直冲鼻孔!
她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项哲,没发现项哲有什么异常。她这才放心了一点,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心理作用,可这股味道是如此顽固,即使她捂住鼻子也挥之不去。直到她无意间看到前面一手开车一手捂住口鼻的毛胖子才悚然而悟!
再看其他人,即使没捂住口鼻,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显然这一切并不是她的幻觉!
崔莹敢发誓,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气味,恶梦一般的恐怖气味!
沈飞和刘洁接触过腐尸,对尸臭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实际上不比崔莹好到哪儿去,许多尸体聚集在一起和单独一具尸体怎能同日而语?
沈飞不由地想起一个几乎忘记的说法:老刑警办案,凡是与尸体有关的案子,回家的时候都会把衣服和鞋子留在屋外——他们习惯了身上的味道,不觉得有什么异味儿,但是衣物却能把现场的尸臭带进家里!
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情况,高度腐败的尸体在组织已经完全液化的情况下,即使法医戴上数层手套验尸,尸水也能渗透手套,将人的皮肤染色,必须用药水浸泡才能脱色,但是尸臭却会一直附着在手上很久!
他马上推了推毛胖子:“胖叔,别压到尸体!”要是弄得车身全是尸臭,这车就没法开了。
毛胖子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在尸体之间穿行,至于感染者就顾不上了,该撞的撞,该压的压。
沈飞心头暗暗感叹,大量的腐败尸体意味着瘟疫的爆发,感染者行为虽然不正常,可身体到底还是普通的人类。码头上的感染者整日生活在腐败的尸体之间,估计除去非脑之外,免不了感染上其他病菌,他们……剩不下多长时间了。
这一点同时也给他提了个醒,要是船上有尸体,就必须进行一次彻底的消毒,消灭的感染者也要尽快从船上清理掉。
一路开进港口,毛胖子花的时间是正常速度的三倍!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难以避免地压到了死尸。
沈飞心想只能想办法好好清洗清洗了。
项哲对港口的设施很熟悉,在他的指点下,毛胖子将车开往码头的一侧,车行到一半儿,项哲突然喊了停,毛胖子下意识地踩住刹车。幸好速度不快,大伙只是晃了一下。
项哲瞅着不远处的海面说:“就是它了!”
大伙一起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艘靠岸停泊的流线形白色客轮,水线以上的高度差不多与四层楼相仿,上层建筑一层层地收缩叠加,充满了几何美感,船的侧腰上吊着一排橙红色的救生艇,一根大腿粗细的缆绳将船头牢牢地系在码头上。
这艘船的舷梯高高地吊起,船上看不到任何人影,不管是普通人还是感染者!
项哲的脸上浮现出一团不自然的红晕:“没想到,没想到它还没出港!”
“怎么?”沈飞诧异地回身问道。
项哲回答道:“我们的船和它一起进的港,感染爆发之前,我们的船已经完成了补给,如果不出意外,这艘船应该也完成了补给,要不是感染突然爆发,它早就该离开了!”
沈飞眼前一亮:“你是说,这艘船不用补给了?”
“当然不是!”项哲当头泼了沈飞一头凉水,“到底什么情况还得上船看看再说,按说船上应该有人值班……”
“不管那么多了!”沈飞按捺不住心中地急切,“先把附近的感染者清理掉,然后想办法上船!”
四扇车窗同时打开,剧烈的尸臭刹那间冲进车内。随后冲锋枪的子弹将一百米内的感染者按个点名清除,硝烟味渐渐弥散,竟然把臭气掩盖住了。
很快附近的感染者全部倒下,沈飞背好了所有的装备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上去看看。项哲,舷梯怎么放下来?”
项哲把方法说了一遍,沈飞重复了一次牢牢记住,下车直奔粗大的缆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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